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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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香坐着高文的奔驰来到了医院。卢继先已经在抢救，医院给他们留了专门的房间休息。高文不停地在接电话和打电话，无香坐着看电视。电视里在重播香港的《开创世纪》，豪门望族里私生子和亲生子之间的纠葛。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生活，永远比最好的编剧还有创造力！
过了一个多小时，卢继先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进了ICU。卢玥也过来了，脸上有惊慌失措的泪水。
高文先去和医生交谈了一会儿，然后回到房间：“曲小姐，医生给卢总打了镇静剂，他已经睡了。我派人送您回去。如果这几天他有需要，我再派人来接你，行么？”
“好！”无香站起来，松一松疲惫的筋骨。医院的门口，黑色的奔驰已经整装待发。
时间已经有点晚了，无香还是拿出电话拨通家里的号码。电话那头是沉闷的嘟嘟声，过了好久才有人接起。还好，是妈妈略带困倦的声音：“喂！”
“妈，是我！”
“无香啊？”妈妈显然很高兴，“怎么还没睡啊？有什么事？”
“没什么。这几天天热，你别多出门，容易中暑。”
妈妈以为自己听错：“你中暑了？”
“不是。你多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发生什么事？”妈妈很敏感。
无香沉默了片刻，回答：“一个朋友的父亲，今天心脏病发作送了医院。”
“哦！”妈妈了然，为女儿难得表现出来的关心而高兴。她柔声安慰：“别胡思乱想，妈妈还年轻，身体好得很。”
“那就好！”
“想家了，就回来看看！”妈妈叮嘱一句。终究没说，我想你了。
“我知道。”
回家？家里两居室的房间，一个给父母，一个给妹妹，她回去只能睡客厅。那个家，没有她的位置。
眼眶潮湿。
千叶集团的庆典，成了一场乱哄哄的闹剧。董事长重病住院，未来领导格局不明，小道消息传千叶有可能被财团收购，导致旗下的上市公司千叶电器和其他几个控股公司股价连续开出阴线，直到卢继先出院重新出现在公司高层管理会议上，谣言才渐渐平息，股价也趋于稳定。
无香已经脱离股市，这些消息也就是从公司同事们的议论中听来。既然卢继先身体康复，那么想必不会再来找自己了。这样的判断并不让无香轻松，反而若有所失。知道一个多月以后的一天，高文打来电话：“曲小姐，卢总想见你，不知道你是否方便？”
“他不是已经康复了？”日理万机，还有空惦记她？
“我半个小时以后到你公司来接你。”
这次卢继先住在香山一处隐秘的别墅里。车在盘山到上转了好久，绕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在一片蝉鸣中转入一个疗养院。疗养院没有挂牌，门口有士兵站岗，一看就知道是闲人莫入的地方。
卢继先占了一个小楼，门口一排翠竹掩映，点缀着些许紫色和白色的丁香花，幽雅宁静。卢继先躺在床上，看见无香进屋，示意她坐在旁边。高文亲自端进来茶水，然后带上门，轻轻退出。
也许是因为卧床吧，卢继先看起来不再那么高大，而更象一个寻常的老头儿。他的眼睑微微下垂，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
“无香，”他费劲地仰起脸，“我的眼睑抬不起来。如果你不介意，我闭着眼和你说话。”
疾病，让一个不久前还在讲台上英姿勃发的男人一下子成了一个衰弱的老人，连抬起眼睛的能力都没有。无香不忍，赶紧回答：“您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闭上了眼睛，很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呼吸均匀。无香几乎以为他睡着了，却听见他用平静的声音回想起从前。
“我的老家在浙江的一个贫困的山区，离温州不远。我们那个地方，后来出来了很多人，因为我们不怕苦，又聪明肯动脑子。卢坤的妈妈是我的中学同学。我那时候成绩好，考上了镇上的中学。她是镇上的人，长得也好看，我很喜欢她，但是从来不敢说，因为镇上的人是不会跟着我们山里的穷小子的。
“初中毕业我辍学了，因为继永也考上了同一个初中，家里交不起两个人的学费。他成绩比我好，我年纪又大，当然是我退出，去城里挣钱。
“我在外面混了几年，吃了很多苦，公园、火车站、派出所，经常去睡觉。认识很多人，被人骗，也慢慢学会骗人。最惨的一次我赔光了，买了回家的火车票还剩下两毛钱。你知道我用这两毛钱做了什么？”卢继先笑着问。
无香想了想：“买了点吃的？”
“我用它擦了皮鞋！”
无香也笑，确实是与众不同。
“我赔光了老本回到老家，正好在路上遇到了卢坤的妈妈。我就骗她说自己发财了。我从来吃光用光身体健康，所以穿的还算体面，她就被我懵了。然后跟我说，这么多年一直在等我，要跟着我。我说那就私奔吧，把你的私房拿来。
“她不仅偷了私房钱，还偷了她父母的全部积蓄。那是我所有一切的开始。”
提到卢坤的母亲，他的情绪明显出现了波动，从合着的眼皮可以看到眼珠不停得颤动。无香静静的等着。
“柳芳是一个很贤惠的女人，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但是从来没有后悔过。她给我生了儿子，还帮我弟弟养女儿。那时侯我南边北边跑生意，经常不在家。男人在外面就难免有些花头花脑。柳芳别的都好，就是这一点要和我闹，经常闹得我灰头土脸下不来台。
“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日子越过越好，我终于把他们接到了身边。一开始卢坤喜欢粘着妈妈，但是很快他就扔下妈妈整天缠着我了，因为妈妈只能给他吃喝，老爸才能带他去玩儿所有男孩子喜欢的东西。我也喜欢带着卢坤。他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到哪儿都给我长脸。
“从他十岁开始，我就带着他全国各地跑，再大一点就去美国，去欧洲。卢坤15岁我就把他送到了美国，因为这样的话考大学就可以和本国学生一样待遇。卢坤走了，我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我和柳芳已经没什么话说了。我说的她听不懂，她说的我没兴趣。于是，我又开始在外面找女人。”
一下子说了那么多，卢继先明显疲劳。他微微喘息。无香端过桌边的茶水，递给他喝了。
卢继先费力地挣开眼睛，凝视着无香。“无香，你知不知道做父母的，对子女是什么样的心情？”无香点头。他摇头叹息：“你不明白的，因为你还没有孩子。我经常会问自己，我一辈子，可以说很成功了，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如果有一天老天跟我说，我全部要拿走，只需你留一样，你留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儿子。看到卢坤成长，就象看到自己重活一次。他做得那么好，让我觉得不管付出什么都值得。
“他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所以这种方式惩罚我！”
“伯父，伯母自杀，虽然是因您而起，但是他反应如此过激，是他自己的问题。”无香狠心道。
“不是的。你不了解他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卢继先微微摇头，“我没想到自己要等到快不行了才有勇气说出这件事情，用我儿子的一生幸福做代价！”
他伸伸吸一口气：“卢坤的妈妈，是我杀的！”
无香惊跳起来，带倒了椅子发出咣的巨响。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卢继先，不清楚这个病人是不是还神志清楚？
“吓着你了？”卢继先微笑，“你一个无关的人听到了都是这个反应，你想卢坤当场看到，会是什么感受？坐！”他随意的一挥手。
无香面对着他，几乎想转身冲出房门——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不管你怎么看我，听我把话说完，因为关系到卢坤。”他命令着。“听完了你自己决定以后怎么做，或者什么都不做。”
“卢坤17岁那年，我的一个女人怀孕了。那是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女人。”他停顿了片刻，嘴角有温柔的笑。
“可惜，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她遭遇到车祸，终身残废，孩子自然也没有了。我伤心了很久，直到卢坤考上大学的好消息传来才让我高兴了点儿。
“我把卢坤叫回来，连着庆祝了七天，在酒店摆流水席，见者有份。忙了一个星期，大家都很累。我给家里的保姆都放了假，全家人也好好休息了几天。那几天，是我一生最后的快乐日子。”回忆让他的额头沁出汗珠，可是无香却对他同情不起来——如果是真的，他一手毁了卢坤的一生。她冷冷得看着他，看他慢慢地平复呼吸。
“有一天，我得到确切的消息，那次车祸是柳芳找人干的。她简直是丧心病狂！我记得那天是晚上，我怒气冲冲的回到家里。柳芳正在露台上收被子——她有洁癖，总是不让保姆动我们贴身用的东西。我过去质问她，她承认了。我怒不可遏，和她吵起来，打了她，要和她离婚。我说我要娶那个残废的女人，我要对她负责。柳芳爬到露台栏杆上说，除非她死了！我说，那你就去死！
“我要走，她扑过来抓我。我用力的甩开她，没有想到她的身体那么轻！”一滴混浊的眼泪从他眼角渗出来，顺着眼角的皱纹滑到发间消失。她落下的时候穿着白色的睡袍，宽幅大袖。她的漆黑的眼珠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丈夫，脸色苍白。真丝的睡袍被夜风吹开，像蝴蝶张开了翅膀。她的头发在黑暗中狂舞，让他想到愤怒的复仇女神。他恐惧，战栗，他转身出门飞快地离开，随便找了一个女人过了一夜。直到渐渐平静下来，他才想起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不知道他是否看见？如果看见，他看见了多少？
后半夜他接到警察的电话，匆匆赶回家。他看起来苍白，憔悴，就像一个突然失去妻子的丈夫。卢继先花钱打点了一番，说是家丑不可外扬，警察倒也理解。现场没有抢劫闯入的痕迹，死者又有抑郁症的病史，因此没有检查尸体就报了自杀。
卢继先把自己关起来，把所有的事情交给弟弟去处理。他害怕——卢坤不见了，他不知道卢坤会不会在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指证他？他惶惶不可终日，每天关注报纸的本地新闻，每一次有人敲门他都以为是警察。他也担心卢坤——他肯定是知道了，可是直到多少？他去哪儿了？他最爱的父亲杀了他最爱的母亲，这样的打击毁了他的全部幸福生活。他会怎么做？杀了他？卢继先闭眼——他想方设法逃避法庭的审判，但是如果面对儿子，他无话可说。
卢坤在母亲的葬礼上出现了一次。看到他的脸色，卢继先就知道一切已经无可挽回。那一次之后，他再次彻底消失。卢继先一直等着儿子的发作，他了解卢坤，他不会就这样默默地离开。他一直等着第二只皮鞋落下来——会是什么？丑闻？身败名裂？审判？入狱？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那一天继永告诉他卢坤的报复方法之后，卢继先一口鲜血喷出一米远——他果然了解他的父亲，他不用俗世的法律来审判他，他毁灭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珍爱的人，毁灭他的希望！他还用这种方法来羞辱他，他为了别的女人杀死他的母亲，他就让别的女人来玩弄他的儿子。即便他事业成功，卢坤一样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成为别人的笑柄。
不要法律，不要公理。他用自己的方式，为他的母亲讨回公道！
无香的头简直要炸开，整件事情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她怒视着床上的这个男人，他是个罪人，可是受到惩罚的是卢坤！18岁的少年，亲眼目睹这么残酷的一幕，然后做出自戕的决定，这中间经历了什么样的炼狱折磨？他那么爱他的父亲，以至于不忍心来揭露他，可是背叛母亲的痛苦让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你怎么不早点去死？你这个混蛋！”无香大喊，抓起包冲出了房间。她跌跌撞撞地冲出楼，外面坐着的高文赶紧追上来：“曲小姐，怎么了？我送你回去。这里没车。”
“滚开！”她用力推开高文，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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