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下凡辛苦了》柒言晓

1、第 1 章

　　大米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去死了，在一事无成的二十九岁这年，他决定参考前人，找一个高一点又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去死。

　　因为死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情，所以在和家人朋友邻居微笑着交代说自己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旅行之后，大米才拎着两瓶二锅头，搭着公交，来到s市边缘的山下。

　　这座山因为常年光秃秃的，还死过人，所以人们不是很愿意来。公交到达了山底下的小亭子，就将大米扔在这，转头走了。

　　大米本来想死远一点，但是有句话不是说，生是s市的人，死是s市的鬼吗？人总归是死在生养他的地方，才安心。

　　这是一个连路灯都没有的地方，天黑的如此彻底，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什么都没有。可这样子的一个地方，真的很适合死去。

　　望着有些陡峭却铺着石块的山路，大米拖着肥胖的身体，拿出五年来都没有怎么使用的力气，靠着一股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念，一步一喘，慢悠悠地爬上了山顶。

　　“呼哧~呼哧~呼哧~”

　　登上山顶的那一刻，大米立即就瘫在了地上，连嘴巴都拿来做呼气用，周围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喘气声。

　　“你能小声点吗？”

　　有些不耐烦的女声传来，大米歪歪脖子，在这座荒山屁大点的山顶寻找着出声的人。因为多次有人在这座山寻死，有关部门好心的在山顶上加了一些防护栏杆，然而，这些并没有什么卵用。

　　想在这里死的人，依旧会想方设法从栏杆翻过去。

　　比如，此时跨坐在护栏上的人影。

　　她好像是准备了很久，连这个地方都被她小心的“布置”了一下。眼睛所到之处，全是手提灯和遗书。

　　说是遗书，倒不如说是谴责书。

　　大米视力很好，等他缓了一会儿后，便挨个的看着这些特别大的纸张上的字。

　　‘我死了，便如你们的愿了。’

　　‘反正，你们都希望我去死，那我就去死好了。’

　　‘活着很痛苦，所以我决定去死。’

　　‘上次那个告诉我割腕一点都不疼的人，我有些讨厌你。’

　　‘没人会在乎我。’

　　一字字，触目惊心，和大米想死的考虑完全相反。他，只是不想拖累这个世界，拖累父母。大米看向跨坐在栏杆上的女生，有些难过，她看上去很漂亮，也很年轻，和快30岁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这样子的女孩，在平时，一定是被大家捧在手心里好好爱着的吧？

　　毕竟，连自己这样子的人，都得到父母的百般爱护啊。

　　自己死是一回事，别人死又是一回事，大米真的不忍心这样一个年轻又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拖着自己疲惫的步伐，一步一步，向着栏杆上坐着的女孩迈进。

　　“大兄弟，你知道什么叫排队吗？”莫妤瞪着眼睛看向走向自己的人，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人不懂什么叫做先来后到。

　　居然这么快就想插队了？？？

　　“不……不是。”理解到女孩的意思，大米连忙摆手，白胖的脸蛋因为运动的原因，红晕还未褪去，看上去似乎有些窘迫。

　　见他这样子，莫妤撇了撇嘴，语气缓和了点，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大概和你一样？”

　　“什么叫做大概？”

　　“因为，你看上去，并不适合寻死。”

　　似是被大米的话逗笑，莫妤勾了勾涂着口红的嘴唇，甩了甩跨放在栏杆两边的腿，满是不在意的口气，“我可是试过一次的，但是就是没死成。”

　　“啊？”大米有些吃惊的看着栏杆上的女孩，她看上去莫约20岁左右，一副开朗的样子，真的是完全看不出已经自杀过。

　　“我给你讲讲？”说风就是雨的，话才刚落下，莫妤便迅速地从栏杆上翻到安全区兴致冲冲的站在大米的面前，看着同样心存死志的大米，开口道：“你可不要小瞧我，在一个星期前，我可是割了腕的。”

　　说着便将袖子挽起来，露出自己打着纱布绷带的左手腕，眼神从认真盯着自己左手腕的男人身上挪开，语气很淡，“那天晚上，我试着割了一下，割完我就后悔了，因为很痛。所以我打出租去了医院，开车的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他看到我的血止不住的时候，边开车边哭，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开玩笑？”

　　眼睛认真地对上沉默地男人，莫妤眼角有些酸涩，努力地憋住泪意，声音有些沙哑，道：“那个大叔等我包扎完的时候，跟我讲，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人生还很长，千万不要再冲动，千万不要学他的女儿。”

　　其实那一天刀子割破皮肤，流出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后悔了。

　　“我觉得你跟我的目的一样，是向已经死去的自己道别的。”

　　大米沉默了，他听出来眼前的这个人的言外之意，她在劝他别轻生，就像他向她走过来，想在对方跳下去之前拽住她的意图一样。

　　他们都不希望，对方就那么死了。

　　这种善意，这种不忍，真的是来的莫名其妙。可是，怎么就那么让人想哭呢？

　　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大米垂着头，用衣袖不停的抹着眼角，模样狼狈。站在他身边的莫妤，好心的往他身后绕了绕，伸手抚摸他宽阔厚实的背部试图给他顺气。

　　“你是得了绝症吗？”

　　大米听到后，使劲摇了摇脑袋，他此时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完全发不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女孩子接着说话的声音。

　　“那就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了。我呢，之前就是工作压力大，得了抑郁症，想不开，所以才想死的。但是我现在不想了，其实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是活着吧，以后的人生，还有无数可能。而且，父母都一大把年纪了，我要是死了，以后谁给她们养老？”

　　话有些语无伦次，但是大米明白女孩所说的这些都是善意的。

　　想到出门前，父母看到自己终于出门的开心，和絮絮叨叨的叮咛，大米哭的越来越凶。他爸妈，是真的以为他出门旅行的。

　　莫妤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大米的背帮他顺气，一边时不时看看手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妤越来越冷，她用了点力气拍了一下哭声逐渐变小的陌生人，道：“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了，我们先下山吧？”

　　装逼一时爽，收时火葬场，看了一眼快被她的遗言铺满的山顶，莫妤叹了口气。

　　“好~”说话都在抖的大米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伸手抹了一下大脸，明明他想劝人的，没想到被人劝到了。

　　自觉地帮莫妤收拾纸张的大米，看上去比刚爬上山的时候精神多了。

　　将这些纸张归置到一起，莫妤拿着打火机，点着了它。越来越大的火焰让人心情也不自觉的好了些，莫妤怔怔的望着火焰，道：“几个小时之后，太阳就会出来了。”

　　“嗯。”

　　等莫妤拿塑料袋装完烟灰，大米跟在她的身后，一起下了山，这个地方，通往市区的最后一班车还是大米来的时候。

　　发着呆在思考今天走回市区可能性的大米，直到身旁出现车喇叭声，才将脑子里的东西全部扔掉。

　　开车的人，正式同他一起下山的女人。

　　这个时候，大米才看清对方的全貌，精致五官和小脸蛋的组合，很像平时大家说的那种初恋脸，没有什么攻击性，清纯的不得了。

　　大米突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难道，他以前在什么地方偶遇过这个人？

　　“上车。”车门关锁半天的莫妤看向正前方，提醒着站在马路上发呆的胖子。这个体型，还真是很少见呢。

　　在娱乐圈混了五年的莫妤心里暗戳戳地估算着这个人陌生乘客的体重重量。

　　“我送你去前面的车站，然后你自己打底也好坐公交也好，反正自己想办法回去。”

　　“哦，好的谢谢。”

　　两个人的对话，也到此结束。

　　就算是大米下了车后，两人也没有什么交流了。

　　好像就是普通的司机和乘客的关系，到了目的地，就各走各的，很少再有交集。莫妤看着坐上公交后，对着窗户朝自己挥手的胖子，缓缓地笑开了。

　　真好，今天她遇到了一个善良的人。

　　心满意足的打开车内音响，驱车向自己家驶去的莫妤，在回家后心情也依旧很好，满眼柔和。

　　“妈妈，今天吃什么？”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十一点了，受伤了晚上都不在家好好休息还到处乱跑。”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莫妈妈看着女儿进了玄关，便站起了身，向厨房走去。莫爸爸则趁着莫妈妈转身的功夫，朝着莫妤挤眉弄眼。

　　莫妤点点头，朝着自己爸爸打了个ok的手势，跟着进了厨房后，伸手抱住自己母亲的腰身，软软的撒着娇，“因为我今天去做好事了嘛~”

　　“什么好事？”

　　“秘密哦~”

　　“我还不想知道呢。”莫妈妈在得到女儿的回答后，伸手将腰间的手扒拉下来，道：“去去去，跟你爸看电视去，别打扰我做饭。”

　　“好~”

　　【莫妤的日记】

　　我真的想死，

　　但我也真的努力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