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522、落梅记（1-2/8）

　　让人去告知母亲客人已走，金之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久，由利江小姐过来了。她身材丰润高挑，柔美的曲线包裹着她整个圆润的身体，平时总是一张笑脸，沉稳而温和的语气是她从小就具有的特点，对她有所了解的人都会“由利江小姐是个会带来幸福的人”这么说。的确，有由利江在的地方，总会有一派温暖而快乐的气氛。当陷入悲伤的时候，忧愁无比的时候，甚至痛苦、绝望的时候，也只要能和由利江说说话，得到她的安慰，心情便能恢复。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但只要有她在，就能让人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光明，让人感觉到生命的美好。——由利江的家和泽渡家同样在藩国内都是长老级的家族，她家享有八千七百石头的俸禄，父亲佐竹千五郎是首席年寄役，家中除由利江外还有一个名叫千之丞的异母弟弟，就连这千之丞也比和他自己的亲生母亲更粘着她，只要她在家，他就不会离开姐姐的身边。泽渡家和佐竹家算起来还是远房亲戚，而金之助的父亲助左卫门和千五郎之间又有十分亲密的交往，两家之间很久以前就有十分亲近的来往。特别是在由利江的生母去世时，那是她十二岁那年的初夏，当时金之助的母亲茂登因为觉得由利江太可怜了，将她带回家来，带在自己身边照顾了她近一百天。当时的事金之助也记得很清楚，由利江脸上总是带着她那笑容，表情十分明朗，或许是因为平时没有男性的兄弟而生出的好奇心，她经常跑来金之助的房间玩耍。
　　——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伤心嘛。
　　——早逝离别的母子都说是缘分浅，或许果真如此呢。
　　——这样倒也能让她身边的人轻松一些。
　　金之助曾在父亲和母亲之间听见他们这样的对话。金之助自己也曾以为如此，但是，那只是表面上的事，当由利江一个人独处时，她还是在哭泣的。而且，当被金之助发现这事时，她还央求金之助不要告诉叔叔和阿姨，这只是很少有的事，她拼命向金之助恳求。从那以后，她和金之助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更加亲密了，她经常跑来金之助的房间聊各种各样的话。他有一面从祖母那里得到的青铜小镜子，那是一面直径大约四寸八花形的古镜，在阳光照射下镜面上会显现出龙纹。因为非常珍贵而被许多朋友讨要过。他通常是将这镜子放入桐木盒子里摆在壁龛的珍品棚上的，这让由利江给找到了，她每次过来时也常拿出来在阳光下照射玩耍。她那模样引起了金之助的怜悯之情，便对她说，如果她喜欢那就送给她，由利江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望向他。
　　——真的会给我吗？
　　——真的给你。
　　听金之助这么回答，她的头一歪，似乎考虑了一会儿，但忽然脸上泛红，用挺神秘的语气轻声说：
　　——那就等由利再长大一些后再来向您讨要。到那时为止，请您把它藏起来保管好吧。
　　然后，她马上用轻纱把镜子包好，放入盒子里，很宝贵似的系上了绳子。记得那时已经是夏季快结束的时候了，应该就是那段时候的事吧。从庭院那边过来，她和平时一样坐在房间的边缘走廊，久久眺望着庭院里的植物。忽然间，她叹了一口气，金之助便问她怎么了，她在脸上学着大人的表情回答他。
　　——还好母亲是在夏天去世的。若是秋天，不知会有多么悲伤。……要是草木都枯萎了，夜里还能听见寒风呼啸的声音……
　　金之助被她的话打动了。他没能说安慰她的话，只能默默地点头。能到处带去幸福，能给任何人都带去快乐轻松的心情，在她被人如此评价的温暖、开朗的性格背后，竟然暗藏着如此细腻的情感。一年之后她父亲迎娶了继母，第二年生下了千之丞。当然，她和继母之间的关系也处得很融洽，与异母弟弟之间的关系之前就已经提到过了。而且，金之助的母亲很早以前就打算把由利江娶来做金之助的媳妇了，而由利江隐隐约约应该也有所察觉吧。
　　进了房间的由利江，还是露出她那坦荡的微笑和他打过招呼后，说自己今天有事来求他。
　　“什么事？你有什么求我的事？”
　　“——哎呀，牡丹开得这么漂亮啊。”
　　望向打开的小窗外，由利江说着，她刚坐下就又站起了身，那动作就像花朵随风摇曳似的优美。她向他点点头，身子靠上窗，再次感叹了一声，又眺望了一会儿，“求您的事又多了一个。”她说着静静地回来坐下，昂起灿烂的笑脸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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