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73、菊公馆（十四）

　　虽然志保在心中这么定下心思，但真到了那一刻却又会畏缩不前，而且也一直犹豫该用什么方法。自然不可能有见面直接说话的勇气，可用写信的方法又觉得有失礼貌，她甚至想，索性请萱子帮忙，就这样犹豫着在毫无进展之中虚度时日。就好像想将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封锁在心中的秘密盒子打开，虽然有这想打开的心思，但却又不能果断拿起钥匙来似的，这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就这样渡过春天，在夏天即将结束那天的事。……正准备用晚餐时，有人来访的声音萱子出去。然后回来时指着一封信，“是从江户小松小姐那儿派来的使者。”她说道。
　　“小松，……寄来了一封信吗？”
　　“使者带来了一封信。”
　　“是吗，晋太郎你先吃吧。”
　　志保这么说着进了起居室，拆开妹妹的信阅读。她压抑着心中的不安阅读，于是读到了健二郎死去了的文字，……这字眼瞬间令她闭上了眼睛，那是不想看接下来的文字，这个出于本能的动作，那之后会写着什么她的直觉清清楚楚地明白，就像被扔来石头下意识地举手去挡那样的防卫动作，志保闭上眼睛是完全相同的动作，然后就那样好一会她屏住呼吸僵在那里。
　　“您怎么了？”萱子担心地进来，“……有什么坏消息吗？”
　　“健二郎死去了。”
　　“啊啊那个，次子……”
　　萱子震惊的声音里也充满了她内心的动摇，志保静静地睁开眼，继续阅读信上的文字。------今年夏天江户流行瘟疫，虽然尽力小心注意，但还是让健二郎染上了，他染上病只七天就过世了。这个意思的内容，妹妹很少见地在信中坦率地写了下来，------虽然自己写了尽力小心注意，但说实话还是自己的过错，责任。被丈夫禁止的扁桃，被孩子恳求让他吃得太多了，连医生也认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想到这些自己甚至会在深夜里，不由地叫喊出声来，受到恐怖的后悔责罚，自己不是个好母亲，这是用健二郎的生命告诉自己的事实，这么想甚至会让我去怨恨神明，……我现在很想抱紧自己的孩子，想在这个像石块般空虚冰凉的胸怀里，用尽全力抱紧自己的孩子，还请您能将晋太郎归还。
　　志保感到要将自己全身的鲜血都冰冻起来的恶寒，恐惧担心的文字终于出现眼前，但是志保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感情，------我说这样的话实在非常抱歉，信还继续这么写着，------健二郎死去后的现在园部家族的继承者将是晋太郎，但是自己想要求归还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和理由无关的爱情，只是想抱紧自己孩子母亲的爱情而已，姐姐您没有生过孩子的经验，这种母爱的激烈程度或许无法理解，但这是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止激烈的爱情，哪怕被您发怒被您责骂都可以，还请归还晋太郎，让他和使者一起尽早，哪怕一天都尽早请归还晋太郎，……信，以这说是恳求不如说是叫喊的文字，结束了。
　　“使者应该很幸苦了，”志保隐藏着自己声音中的颤抖，尽力平静地这么说着站起身来，“……今晚得让他住下，告诉忠造给他准备洗脚，食物吧。”
　　“但是大小姐，那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呀，不会是……”
　　“回头再说，总之先把饭吃了吧。”
　　说了让他先吃但晋太郎还是等在那里。然后志保回来后，他眼露很想询问的意思注视着志保，志保失去了能看向那双眼睛的力量，然后只是作了下样子动了几筷，吃完饭后她马上又进了自己的起居室。
　　------该怎么办。
　　坐在桌子前手摆在腿上，志保咬紧嘴唇垂下了头。……妹妹的信几乎就是惨叫，她那悲伤值得同情，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会是怎样的心情，现在的志保怎么可能不明白，虽然不是自己怀胎生下的孩子，但四年里养育晋太郎，孩子的活泼可爱，难以割舍的爱怜，这些她早已刻骨铭心，小松惨叫的痛苦她很明白，但是既然能明白自己的痛苦，为什么一点也不能察觉到姐姐的心情呢，失去了健二郎自己那么悲伤的话，也应该能感受到将要被要回晋太郎姐姐的心情，……连这点体谅他人的心都没有了吗。
　　“太任性了。”志保不由地说出口，“……这不太任性了吗，小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