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381、水户梅谱（三）

　　“果然跟来了。”
　　“在哪里，噢，是那个跟在驮马后面的那男人吗？”
　　“一定又会跟到水户来。”
　　当回归常陆国德川光国的队列渡过千住大桥后不久，队列后尾的武士们开始低声交谈，他们不时悄悄往后回身探看，……戴着斗笠遮着脸，一身旅行装束的武士，在驮马后面跟着走来，因为有斗笠看不见他的脸，但他有一副魁梧的身材好像还是个年轻人。当光国去江户时，或者回藩国时，他都会忽隐忽现跟在队列的后面。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但自从队列中的武士们发现他以来，这已经是第五次。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目的跟在队列后面。想抓住他问个明白，但每次他都能敏捷避开，来回的路途很长在途中试过许多次，但却都败在了他敏捷的身手下。------不可思议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呢。这样的传言不断传开，之前出发去江户时也进了光国的耳中。对光国来说也是难以理解的事，但想来也没什么恶意，所以只吩咐说随他去而已。
　　这次的回国是隔了很久之后的事。去年（延宝八年）将军家網去世，第五代網吉继承了德川家族的家督，七月获得皇室下发，将军官位的继承许可，忙于应付这些事，光国只好把按参勤制度【注6：参勤制度】回国的日期往后推延了。这次回国时，光国打算在自己水户的住处附近，建造一处梅园。这是数年前就有的打算，但每次作计划总是弄得规模过大，因而只好中途而废。因此，这次就不去管结构规模，只打算去随意收集一些梅树。只需想像一下自己手中拿着木杖去田园探访，收集那些在野外自然生长的梅树，就让已到五十四岁进入了初老的他心中十分愉悦。……几天后，队列进了水户领地内，然后就在今天就能进入城区之时，队列后尾部出现一阵骚乱。光国骑在马上，他回头看去，只见队列的尾部一下便乱成了一团，随行的武士们好像正在追赶着什么。
　　“出了什么事？来人，去给我看看。”说着光国驱马向前。
　　队列的后尾是在抓捕那个不可思议的男人。年轻人商量后，不让对方发现留下了一组人手转到他身后，想在适当的时机前后夹击。队列来到之处没有旅馆之类的房屋，左边是松树林的山坡，右边是一片过冬的稻田。那名武士放松了警惕这时正跟在驮马后面四，五十步的距离。从后面跟来的四名随从武士四个人，看到时机正好，便发出事先约定的信号叫喊着追赶过来。同时从队列后尾五，六人回身赶去，来了个前后夹击。
　　那武士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好像有些狼狈，但他见到快被包围，马上以不同寻常的速度跳上了左边的山坡，从后面赶到的一个人，像飞镖似地往他后背扑去，但抓住留在手中的却只是一顶斗笠，真不像是一个人类该有的敏捷速度。跳上山坡的那男人，在那里回身看来。浅黑色的脸上眉毛上扬英气十足。有一双清澈的大眼。他好像想说什么，但见到随从武士也准备跟着爬上坡来，就那样跑进松树林离去了。
　　他越过山坡往左走去，沿着农地和树林边缘快速走去，在即将日落西山时来到了千波之原。……十六年的春秋流逝而过，千波之原的风景已经变了许多。原本是一片荒原，如今树林被采伐开垦出来，此时这里那里正升腾起农户的炊烟。……他快步走入那里，走近那过去曾被竹林围着的那间破屋。这里也完全变了模样。房屋还是那一间，但经过仔细的修缮，早已脱胎换骨看上去十分牢固，杂物间，仓库，厕所都已经区分开来。房屋四周也被整理了一番，后院那边，种上了梅，柿，栗之类的果树。然后在这宅院四周，团团围着不少品相不错的稻田和菜地。
　　马上，跟在光国队列后面的年轻人，出现在这间屋子里，那时才八岁的小次郎如今已经成长如斯。他继承了父亲的名字唤作五百旗五郎兵卫，“母亲，我回来了。”说着，他正要从土间【注7：土间】上房，从里面出来了一位年轻姑娘，她睁大了眼睛看向这边，“啊”地喊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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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6：参勤制度=江户幕府制定针对各诸侯的管理制度，诸侯必须每隔一段时间交替来回江户和领地之间居住，如一年住在在江户公馆，下一年可以回领地居住，如此重复。时间年数曾多次变更。
注7：土间=房屋内进屋脱鞋没有铺上地板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