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悬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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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多久，那人揽了她的肩，她便随着他的脚步下了车。
出了站冷风扑面，还有星星点点的雨掉下来，流歌顿时清醒了。
天灰灰的。隔着一条街的建筑很高，长得很像，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紧挨着，应该是公寓楼。
幸村研究了一会儿站出口的地图，然后把目光转向安安静静地望着马路对面的女孩子，伸手替她拢了拢领口。
“冷么？”他嗓音低柔地问。
她摇摇头。
他牵了她的手，过了马路，慢慢地往公寓群里走。
和流歌见惯的温馨有人情味儿的居民区不同，这一个楼群冷冰冰地，没有一点居家的味道。
可能是因为下雨，一路都没有看见什么行人。虽然可以见到零星停着的车辆显示有人居住，可是每扇窗户都遮着颜色黯淡的窗帘，一片死寂。
两人一路沉默着，似乎是没有目的地往前走。同样的建筑不停的重复，流歌渐渐不再关注周围的景色。慢慢地公寓群到了尽头。潮湿而带着咸腥味的风迎面吹来，她有些迷惑地抬起头。
很宽很宽的城郊公路对面伸展开了水泥的坡面，尽头是防波堤。再往前是铅灰色的，发出“沙沙”的声音拍打着堤岸的——海。
阴天下的海略有些可怕，然而又有着沉静的温柔。公路上没有车，防波堤上没有人，一眼可以望到的距离出乎意料的遥远，两个人手牵手走着，头发和衣摆被海风吹拂。
慢慢地爬上了斜坡。两人向右转，改为顺着海岸前行。
流歌向下望着白色的浪，目光顺着水泥的防波堤无尽延伸，直到它变成细细的一条消失在海平线上。
右手的公路和左手的海岸都一成不变。她走得脚有些酸，露在外面的脸和手变得冰凉。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转身，拾起她的右手，连同一直握着的左手，包在掌心里，轻轻捂着。
“嗓子哑了？”过了一会儿，幸村略带笑意地问着。
流歌乖乖地点点头。双手被他握着多少有点儿不自在，她尝试着抽回手，对方微微使力阻止了她。
“……”即使不抬头也感到幸村若有实质的目光，流歌有些僵硬地放弃了努力。
“……小流。”仿佛心情很好似地，幸村的语尾微微上扬。
停了一会儿，他抬起手，轻轻碰触她冰凉的脸颊。流歌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呵……”没有像往常一样停止动作，幸村索性把她拢到怀里，俯身靠近她的耳鬓，语气温柔：
“那……我有事情要问小流……”
“……”
“你一直有事瞒着我，对吧？”
“……”
“嗯……小流没办法说话呢……怎么办呢……？”有些伤脑筋地侧头思考着，幸村微笑着叹了一口气，收紧双臂，
“没办法呢，我来说吧。”
他的怀抱很暖，把寒冷的海风隔绝在外面。他的声音温柔，叙述有条不紊。流歌怔怔地听着，一颗心渐渐沉到冰冷的谷底。
“大家都说我懂事很早。其实我一开始只是想知道小流在想什么，所以思考的比别人多一些……”
“……小时候我不太明白，后来想想，小流只是完全不像八岁的孩子……”
“……你其实比我懂得的多很多。有一些我在上学的时候慢慢学到了，有一些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
“我教你说话识字，一般人都会从平假名片假名学起，你却是一开始就只认得汉字……”
“妈妈说你并没有在国外住过。你也完全没有学过英语，却可以直接念英国的学校……”
“………你说察觉到我生病是因为看到我一个人咳嗽。可是普通的反应应该是询问我的病情，劝我赶快治疗。你却什么都不说，帮我隐瞒下去……”
“……一开始让我去体检的也是小流……”
“……就好像，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病，”
“知道我一定赶不上今年的全国大赛一样……”
好可怕。
很想逃。很想捂起耳朵。
可是一字一句，那么清晰，一层一层地击碎她的防线。
长久以来两人间微妙的平衡被他毫不留情的破坏，流歌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他，被逼向无可挽回的境地。
幸村轻轻地梳理着她的长发沉默着，过了很久。
再次开口，却是完全无关的话题。
“那……记得学园祭的时候吗？”
“……你让我在礼堂外面等你；”
“看演出的人都走了，我让柳他们先过去会场……”
“篝火很亮……音乐很响……在我站的地方都能听得见……”
“……我口袋里放着检查结果。”
“小流……我很害怕。”
“已经不知道怎样才好，心如死灰。”
“我就只能站在那里等……也没有勇气去找你……”
“……后来你从明亮的地方一个人跑过来……却没有看到我……”
“我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你好像就要离开了……”
“……我以为你要走了……”
“……”
幸村的手越勒越紧，流歌感到了疼痛。他的重量好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还有很多触摸得到的，触摸不到的东西的重量。
不行。
不能再听下去了。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好沉重好沉重好沉重好沉重好沉重……
身体里的空气好像被挤了出来。流歌在眩晕中费力地抓住他的袖子。
精市哥哥，我们不要变好不好？
“……不可能的……呢……”仿佛自嘲似的，幸村低低地呢喃着。
“小的时候，我以为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后来你回来了……
……回来了，我以为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可是……
因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以为这样就好……既然我已经做不到，只要保持你希望的样子就好……
……可是不可能……不行……我做不到……”
“你瞒着我的事情、你逃避的态度、我的病，那些竟然，统统都无所谓……”
“小流……我——”
海面上累积的灰色云层里，传来闷闷的雷声。闪电亮了几下。暴雨倾盆。
外衣瞬间湿透。只有胸口还保持着微微的热度。可是心跳已经和狂乱的雨声响成一片，分辨不清。
流歌睁着眼睛，终于掉下泪来，立刻被雨水冲走了。
和停下来一样突兀，幸村紧紧攥住她的手，开始奔跑。
冲下堤坝，冲过海岸的开阔地带，冲过公路，冲过住宅区荒废的草地，停在灰色的公寓楼的屋檐下。
喘不上气。因为剧烈的奔跑。因为感冒。因为疲倦。
很狼狈。因为湿透的衣服和头发。因为满脸的水迹。
好像刚才的激动耗尽了力气，幸村只是沉默着，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雨不久收住。他带着她走到居民区边沿的超级市场，买了毛巾和外套，在附有自动贩卖机的休息区坐下，替她擦拭着头发。
晃晃头拒绝了。流歌站起来，给他披上干的外套，拿过毛巾开始打理他的头发。
“……感冒会变严重的……”头发被揉的时候人很难维持形象。幸村懒洋洋地开口提醒着。
流歌没有理他，专心致志地作着手上的事情。
他很难得地没有反抗。等到她要去拧毛巾的时候，却伸手圈住她的腰。
“……”
“别擦了，让它去吧。”低低地咕哝着。因为两人的姿势好像有点撒娇的意味。
“……小流继续不能说话比较好。被拐走的时候没办法呼救，也会乖乖地听话，不岔开话题……”
流歌一时囧掉了，很想以下犯上。
“……还是不用了……”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回，幸村下着结论，然后闭上眼睛，微笑。
“反正你已经追上来了。”
chapter fin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悬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