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云上青空。》被门夹了的少女心

60、花虽芬芳终须落

　　送走立海的部员们，流歌回到房间。幸村已经靠在床头假寐。她走过去看看点滴余量还多，就俯下身去替他调整了靠枕的位置，把盖在腿上的毯子拉高。
　　抬眼间他已经睁开了眼睛，在很近的距离注视着她。
　　“要躺下来吗？”她轻声询问。
　　微微摇首，他沉默了一会问着：“文太请你去看练习赛？”
　　“嗯。”

　　远山~来看我们训练吧~最近周末都在训练哦~
　　……成功率不是很高。手术后至少要三个月才能恢复正常活动……
　　赤也进步很快，指节发球已接近完成……
　　……可能恢复不到原来的程度……
　　关东大赛初战在九十五天之后……
　　……抱歉，温和的疗法已经……

　　“嗯。”点头应了，她顿了一会儿加了一句，“有机会会去的。”
　　他微笑，抬手抚摸她的长发：“去看看吧。帮我看看那些家伙有没有偷懒。”
　　她也回以微笑：“怎么会~大家一定都很努力呀~”

　　大家都很努力呀。
　　可是精市哥哥却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看见他床头抽屉里的钥匙，已经少掉了“社办”的那一把，幸村妈妈带来给他的网球杂志，全部被原封不动地搁进最下层；她知道他担心对神经的影响，每次都用最小程度的麻醉；她听说他病情乐观的消息又亲眼见他被推进急救室。
　　她看见这么多。
　　她不知道如果她去看他们训练能不能开心地和他们交谈，能不能笑着称赞切原进步了能够胜任正选，能不能为柳和真田飞速的成熟能够独当一面由衷敬佩，能不能为王者依旧坚定一往无前感到欣慰……

　　“到时候我打了小报告，大家会不会都不敢再来了呢？”
　　笑眯眯地猜想着，流歌想要直起身来，却被幸村轻扣着肩膀阻止了。
　　他的眼睛深而清澈，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她尽量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却再也吐不出无关的字句。

　　做不到……
　　她做不到……
　　她看到切原少年擦伤的膝盖和手指关节，她看到真田桑有些磨损的球鞋，他们会心无芥蒂地让他快点回来，可以大声说着我们再一起称霸关东称霸全国，可是她却做不到；她看到幸村妈妈在无人的地方落下泪水，转眼来继续满怀信心说着精市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哟，可是她却做不到；她看着他忍下病痛，只记得对重要的人微笑要他们安心，可是她回应的笑容却勉强。
　　这一间病房里时时有人换上新鲜的花朵，时时有人谈论最新的消息，早上有人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探病时间有人来访谈笑风生，晚上医生护士病人时时说着没有问题；从来没有人不振作，从来没有人露出一点点怀疑和恐惧，连白色的床单都被换成浅浅的蓝，白色的床头柜摆上五颜六色的小装饰和慰问品。
　　可是她却觉得被逼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阴暗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滋长，渐渐缠住了心。
　　明明他在这样的命运里，是需要温暖的手，鼓励的话语，需要真田那样充满气魄的“一起达成立海的三连霸”“太松懈了”，需要柳的“精市仍然是立海的部长”“我们等你回来”，可是她却摆脱不了那些灰暗的情绪。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即使挂着笑容，也时时害怕自己会不知不觉地脱口而出，大声质问：

　　这里难道不是医院吗？不是病房吗？

　　这样的病难道不是很难过吗？难道一直笑着说开心的事对方就真的会变好吗？

　　大家都在往前走，那么精市哥哥怎么办！！？一个人留在这里的精市哥哥怎么办！！？

　　这样激烈的质问，在脑中反反复复挥之不去。她时时害怕自己在不恰当的时候泄露出来。
　　有些凉的手轻轻撩开她的额发。流歌不敢抬头面对幸村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糟糕，也不知道说怎样的话才能活跃气氛。

　　如果大家还在就好了，如果幸村妈妈幸村爸爸在就好了，如果医生或者护士来做例行检查就好了，如果有探病的人进来就好了。

　　只要不是她，随便谁在，都会比较好吧。

　　他是她那么重要的人，她也只是想着像他小时候陪她一样，也待在他身边，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到，连微笑也渐渐的装不出来。

　　逃避是不好的哟。
　　年长的人常常这样说着。然而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流歌确实有着松一口气的感觉。
　　或者自己真的是薄情的人也未可知。或者人类就是会逃避的生物。疼得太厉害就会麻木，既而想着如果当初没有造成伤口该多好……
　　如果没有相见就好了。如果幸村一家没有捡到自己就好了。如果柳桑丸井桑他们不认得自己，不会邀请自己去看训练就好了。如果凤君没有对自己抱以好意就好了。明明那样子，他们的人生不会有任何损失，自己也可以轻松了。

　　明白这样的想法是没有意义的，流歌仍是陷入了包含着自暴自弃的情绪低潮。或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抵抗力下降，周一早上起床喉咙就有些疼痛，接连而来的冷雨和学校规定的校服换季使得症状糟糕了起来。
　　课间的时候她走出教室去呼吸新鲜空气，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流歌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看到侑子笑眯眯的脸。
　　“……学姐…”
　　“小~远~山~，若有所思的样子呀~不过樱花还没有开呢~春天还没有到哟~”
　　“哎……哎？”有些迟钝地没有反应过来。侑子趣味盎然地窥看着她的表情，继而把目光转向中庭。
　　因为下雨的缘故，两人所在的学校中庭的回廊，望出去灰蒙蒙的一片。二月初天气本来已经转暖，让人期待不知何时会盛开的樱花，这一场冷雨淅淅沥沥的，夹着几丝寒风，竟又像冬天会延续下去一样。
　　侑子一反常态的沉默。流歌和她一起看了一会儿雨景，想了想还是搜索话题试图打破阴沉沉的氛围。
　　“那个……学姐，上回在教堂见到学姐的母亲了。”
　　“听说了哟。家母一回家就很高兴地说起呢……她说和小流歌聊得很开心。”
　　强打精神，流歌回以笑容：“嗯，栖川阿姨很亲切呢……”

　　……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七重不是早已经……
　　你跟七重真像……冰帝的校服，你穿起来也很合适呀。我早就听说你回来了，还在冰帝念书……
　　不用这么生疏，叫浅子阿姨就好，我和你母亲曾是最好的朋友呢……
　　不记得我了吗？原来流歌真的……

　　如果早知道朋友的遗孤回来了，不是应该更早来主动探望吗？
　　在孩子面前一再地提起对方的父母已故的事实，毫不掩饰的怜悯的眼神，过分热情的的谈话……
　　如果是失去父母的少女本人的话，可能会忽视这一切，单纯的为遇见亲切的长辈感到喜悦吧。可是站在第三者立场上的流歌，却难以忽视那一丝不协调感。
　　尽管怀疑这样的过分敏感是由于取代了别人的人生的负疚和恐惧，可是流歌还是希望不要再见到栖川夫人就好了。
　　可是义卖会举行之前，这样的状况是难以避免的吧……

　　“可惜呢……”思绪万千的时候，耳边传来侑子自言自语似的说话。带着询问的神色抬起头，年长的少女有些抱歉似地解释着：
　　“家母这周有些忙碌，可能来不了教会了。周五的团契也因为义卖取消了……所以……”
　　“哎……这样吗……？”内心松了一口气，流歌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凝视着她微微一笑，侑子伸手摸摸她的头，又突然想起来似的，取出了一张纸：
　　“远山，有件事情拜托你。”

　　“啊啊……”午休走进学生会室的时候，狼君正很没有形象地横躺在沙发上，一双长脚挂在扶手上，作着有气无力的呻吟，“小鸟们好不容易换上了轻爽动人的夏服，竟然又被这可恨的阴雨所迫，裹回了厚厚的羽毛……”
　　“远山~”很无聊地伏在茶几上发呆的向日，看到流歌很高兴的伸直手臂打招呼。狼君闻声把略带忧郁的漆黑眼睛转向了这边，在看到校服外还披着外套的学妹后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学长好。咳……”在对方吐出奇怪的言论前抢先问了好。流歌抬头的时候觉得喉咙刺刺的，轻嗽了一声。
　　“远山，你感冒了吗？”红发少年不无担忧地问着。
　　“没有啦。换季的时候总有一点儿咳嗽，不是大问题。”微笑地解释着，声音却是连自己都察觉到的沙哑。
　　虽然小心地加了衣服，晚上也早早上床睡觉，不过……
　　“税总得交的呢……”
　　其实也习惯了。不知道是不是体质的关系，她每年春天都会感冒。先是一不小心受些风寒或是休息得不好，隔天一觉醒来喉咙刺痒，继而所有症状争先恐后，来势汹汹。担心她的状况，远山阿姨前两天就特意来电话叮嘱了。很有精神地回应的流歌放下话筒就打了个大喷嚏。
　　这样子……不会被医院拒绝探访吧……
　　不无忧虑地思考着，她把装点心的纸袋交给了雀跃而来的向日少年。看着对方开心地打开，突然想起了侑子的拜托。
　　“向日学长，放学后有空吗？”
　　“有啊有啊~”
　　“那……一起去买东西好吗？”
　　“好的！——呃！！！？”
　　很爽快地回答了的瞬间，向日少年手里的纸袋突然被握成一团。流歌因为他的过度反应吓了一跳，转而反思自己的邀约，这当儿忍足“哦呀哦呀”地飘了过来。
　　“岳人~这样可爱的邀请，不赶快答应可是会遭到男人的怨恨的哟。”
　　怎样想刚才的对话中也没有称得上“可爱”的成分。然而红发少年的脸色似乎正飞速向发色靠近。
　　“学长，为难的话就……”
　　“哎！不！不没有！！”
　　看着头上喷出烟来的搭档似乎得到了很多的乐趣，狼君心满意足地微笑着，转而向流歌作着建议，
　　“小孩子的话又有些麻烦呢。这样的时候别的人选才能给你更好的建议呢~比如——”
　　诱惑的关西腔拖长，忍足做出了一个绅士的邀请手势。被邀请的淑女则毫不迟疑地回答着，
　　“忍足学长想要一起来的话，可以呀~”
　　狼君石化。
　　“因为栖川学姐说可以先拜托向日学长的缘故……”低头在口袋里拿出侑子交予的，长长的纸条，“不过这么多东西，只有我和向日学长也会很吃力的吧。”
　　纸条是侑子为了义卖会而列的，长长的购物清单。有些伤脑筋地看了一会儿那些条目，流歌抬头注意到两位冰帝正选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一口气的表情。气氛变得有些僵硬，她不好意思继续追问原因，而这个悬念在放学后不久几人踏入超级市场大门的时候终于得到了解答。

　　chapter fin

作者有话说

　　新网球王子对决名单，居然是主上对皇帝，并曰败者回老家结婚。
在下我不由得兴起了：主上，如果你作完了151的炮灰还要做大叔的炮灰，我还宁愿你病重不治。
这是何等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