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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狼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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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一处山脚下的空地上,坐落着南宫千卒的军营。操练场上,被集合的近三千人屏息凝神地看着指挥台上的突然缄默的褚阳。
“云中君,你听到什么没有?”她垂下眼帘,低声问身旁的白袍男子。
“是鼓声。”他答。
褚阳眉心微蹙,停滞片刻后,蓦然睁大眼眶。她大喊一声:“信楼鸣鼓,有敌情。南宫子弟们,拿上武器,顺之前所指的道路潜伏山林,等待家主和萧司主指示,其他人,随我即刻入甬道!”
言罢,她直接跳下指挥台,云中君迅速抓着她的袖子,也轻轻飘下。褚阳反拉云中君一把,抬脚就往外跑。
众人神色一凛,不敢有疑,纷纷遵从命令,拿上武器后跟着她跑出军营,向山林间进发。
迅速进入山林后,褚阳匆忙指示:“南宫子弟们,你们根据训练时的战斗小队和大队在不同位置埋伏,尽量在高处观察敌情,家主和萧司主没有下令,你们不可出现于人前。”
“是!”南宫子弟齐声应答。
南宫千卒并不是重点,那是皇帝允许的,凭南宫家的势力,保护自己的亲兵尚不是问题。褚阳很清楚,如果有事,那就是血卫。
派遣暗处的影子去周围探查有无敌情后,褚阳带领血卫在山路中行军,向南宫甬道而去。虽然近来北郊守卫减弱,但南宫家周围的守卫还算严密,昨日在蛇虫两窟内开辟的甬道,应当不会为皇甫令一方所知。
而昨日褚阳用斧头辟了这条路,今日便派上了用处。
行路到一半,有派出的影子回来报告,在高处看到了南宫家内升起了狼烟。
“狼烟,那便是军队了。”褚阳拉下面纱,对血卫首领龙勤道,“倘若前方无人,通过甬道,去无人岭暂避,论山林潜行,皇甫的兵比不上我们;若前方有人,南宫甬道内隐藏。”
“我无异议。”龙勤应允。
行列使姚舒是血卫三位领导者中最年轻的那位,说话也带着年轻人的朝气,他道:“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这刺激的感觉,怪想念的。”
“往后的日子,刺激不死你。”从使穆思鸿冷眼一扫,姚舒便哂笑地回道:“小辈也只是说说而已。”
“报——甬道内安全。”
龙勤一打手势,众血卫便加快脚步,继续前行。有龙勤等人在,褚阳不用操心行军之事,也免于她调度不属于她的军队。
血卫用了褚阳预想时间的一半进入甬道。甬道内一片漆黑,只有崖顶木板上开的两个洞,洞里投下来两束光,勉强看得清甬道的轮廓。为了等待前方打探的影子传来消息,众血卫甬道内休息待命。
黑暗里,褚阳的手臂被一只手握住了。对方动作较轻,又带衣袖翻卷之风,褚阳猜测地唤:“云中君?”
“嗯。”是云中君一贯温雅清润的声音。
“何事?”
“世间万物,你有何所惧?”云中君问得莫名。
褚阳答得随意:“我畏惧得太多了,可并不是所有的都会令我胆寒。”
“如果你真的很害怕呢?”
“往生门的罗刹主说,畏惧,就要面对,面对后,还要将它杀死。可我以为,我从未真正畏惧过什么,一切不过习惯而已……直到我看到黑幕下的风露亭如同鬼蜮,可他又为我点亮了满亭的灯。”
那个江湖闻名的刺客组织,总部风露亭坐落在凌州,被喻为插在朝廷心上的一把无形的刀。直到前年,皇甫令与其首领,往生门罗刹主相谈后,往生门有了不会刺杀皇室成员的规定,才各自相安。
听上去,那罗刹主似乎与褚阳关系匪浅,云中君这般想着,心中似乎生起了些许不愉,不知是因褚阳双手染血无数,还是因为别的。
褚阳和云中君的谈话能让血卫们的神经稍微松松,但黑暗里的紧张气氛仍在继续。至于北山一边,更是几近剑拔弩张了。
“四殿下,您来北郊探查反贼,直入我南宫千卒营地做什么?”
萧清率领近五十位南宫子弟,在北山山脚拦住了皇甫玦率领的上千军士。
“你敢保证,你南宫千卒里,就没有反贼?”皇甫玦骑于马上,神色霜凝,语气里暗含杀机。
“当年圣上顾及烨城旧势,亲自下旨,命南宫训练千人守卫北郊,您说其中有反贼,岂不是圣上一手造就?”萧清攥紧了缰绳,虽然面对千军万马,强权当头竟也不输气势。
“搜捕反贼,便是圣上下旨!”皇甫玦从腰间取下一物,那是一卷金灿灿的卷轴,他将卷轴举起,眼睛里有睥睨之意,“北郊有疑,南宫家无权阻拦。”
萧清朗声质疑:“圣上下旨?四殿下平素不参军事,圣上怎会让你带兵前来?”
“怀疑圣旨?此为大不敬。”皇甫玦冷笑一声,“拿下!”
“谁敢!”
伴随一声清婉女声和得得的马蹄,一位貌美女子策马扬鞭而来。皇甫玦微眯了眯眼睛,伸手制止士兵的动作。
“我是南宫家主南宫月,四殿下要拿的人,是我的丈夫萧清。”陈月见过许多生死的场面,冷眼一扫皇甫玦身后的军马后,不屑一顾,“四殿下若要冒犯他,就相当于冒犯我。”
“原来是月家主。”皇甫玦抬手行一抱拳礼,“我奉旨到北郊清剿反贼,还请你南宫家行个方便,若贻误时机,让反贼跑了,我和南宫家都吃罪不起。”
陈月策马来到萧清身边,停下,反倒问道:“看殿下身后军马,有几千?“
“御笔亲点,三千。”皇甫玦坦然回答。
虽是三千,既然是为了血卫而来,一定还有别的地方有所埋伏。陈月有些难以镇静,萧清伸手握住她的手,那掌心的温暖,替她消去了冷汗带来的冰凉。
陈月勉强定了定神,扯出一抹笑,道:“正好,我们南宫千卒,个个以一敌三。”又以手势示意南宫子弟让道,自己也一转缰绳,不再挡在皇甫玦面前,她伸手道:“四殿下,您请。”
皇甫玦蹙了蹙眉,道:“走!”
面对三千人马经过时扬起的尘土,陈月回眸望了望萧清,萧清接过眼神,悄然吩咐身后一子弟,那子弟领命而去。
南宫子弟跟在皇甫玦的三千人马后面,陈月心中打鼓,面上还要做的镇静无比。差不多走到了,前面的三千人马也停了下来。又等了一会儿,仍没有动静,陈月已按捺不住,不顾萧清阻拦,独自上前查看。
“报告——营内空无一人!”一位军士向马上的皇甫玦道。
闻此,陈月松了一口气,但又意识到回面对皇甫玦的追问,不由得拉紧的缰绳。
“月家主,这是怎么回事?”果不其然,皇甫玦伸手一指安静空荡的军营,问道。
“我并不清楚,平日这千卒由旁人负责。”陈月打马上前,边梭巡着营地大门和起伏的山峦,边打马虎眼。
“哦?不知这位负责人何在?”皇甫玦紧追不舍。
陈月答不上来,皇甫玦狭长了眼睛,下令道:“附近搜索!”三千将士得令而动,在军营内外方圆排查,陈月回头看了眼萧清,却见有一弟子正向他汇报,他点了点头,向她望过来。
应有消息了,陈月这般想到,心中却更为紧张。
萧清带着身后弟子们跑上前来,他略急切地说:“四殿下,我南宫家的千卒正在附近山林间演练,还请您即刻下令,让将士们不要误伤了他们。”
皇甫玦微眯了眯眼睛,道:“让他们都出来!”
萧清看了眼陈月,见陈月以信任的眼神点头,便带着身后部分子弟去山林传令。陈月不清楚消息是什么,不过她能信任萧清,也能信任褚阳。
不多时,萧清坦然来到皇甫玦面前,身后跟着长长的一队南宫子弟,他们甲胄染泥,俨然一副经历了一场战斗的样子。萧清朗声道:“报数!”
“一!”“二!”“三!”“四!”……“九百九十九!”“一千!”
萧清敛下眸中的傲岸,抱拳行礼道:“如您所见,南宫千卒具在此处,而此处也只有南宫千卒。”
皇甫玦审视这南宫家的一千位精兵,又看了看一旁骑于马上,美眸含仪的陈月,道:“是不是,还要将北山搜干净再说。”
黑暗里,褚阳用手撑着阴凉的崖壁,闭目养神,众血卫仍在等待消息。
“报——”
褚阳缓缓睁眼,精光渐现。
“前方通向无人岭的山道,暂无埋伏!”
“好,那便继续前进。”血卫首领龙勤道。
“报——狼烟燃后又灭,反复四次。”
“四次?”行列使姚舒疑惑反问。
褚阳无意识地拂过腰间的银面具,道:“是四皇子。首领,血卫的影子可真是出类拔萃。”
“原来是那个皇甫玦。”龙勤点点头,“您谬赞了,血卫时常以不同方法传递军情。既然知道是他领兵,您有什么看法吗?”
“虽是皇甫玦领兵,但皇甫令军权在握,他当然能将这北郊及其附近牢牢围住。因地形故,他们多半会屯兵禹州边境,可若他们反应过来,你们进无人岭以后,也会遭到辅东卫的威胁,非长久之计。”
“那……”
褚阳沉声道:“我得去找四皇子妃谭仪。若找不着,我就烧了辅东卫军营,我们竭力南下。”
“让您去冒险?这万万不可。”龙勤立刻出言阻止。
“两军对峙,迫在眉睫。若此时反,一无准备不说,难成大业,二是风险太大,血卫难以全身而退。”分析情况时,她的声音听起来尤其清晰,冷静的声线不容一丝倾斜,令人信服。
云中君却看到,她眸中的暗色,将要燃尽那最后的光亮。
“那您保重,我等在无人岭等您消息。倘若您找不到我等,鸣镝示意。”龙勤解下行列使姚舒身上的弓箭,交给褚阳。
“诶,怎么就解我的啊!”姚舒惊道。
“看你长得俊。”褚阳边答着,边将弓箭装配在自己身上,抬脚相漏着光的出口去。
“褚阳。”云中君叫住了她。
她微微偏首,连头都没有回,只给云中君一张侧脸,她道:“放心,你若惜命,便跟着血卫,我身上的血,还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