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一章·同行 ...
-
云中君告诉她,阴星于朔州西方,名中命中带水携木。
她于这个世界摸爬滚打二十二载,经历重重变故,猜到那阴星便是朔州西山上冷月山庄里的嫡长姑娘,冷洇染。那猜起来太容易,她只需在当地打听一下哪家的小姐发生了意外,便知道哪位,是这一任的阴星——
她叫褚阳,故乡是另一方浩瀚宇宙中的一个渺小星球——地球。她带着记忆出生于这个世界已经二十二年了。三年前,阴阳双星汇聚失败,而此时,新一任的阴阳双星将要汇聚。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阴抱阳、双星聚”的奇怪规则。
“云中君,佩剑借我一用。”
“何用?”
褚阳没回答,干脆利落地拿起剑,直接从客房的窗户翻了出去。
一炷香过后,她提回来一位尚在昏迷的姑娘,那姑娘衣如流云,貌若天仙,云中君惊异地盯着她们两个,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中君,你说过,阴阳双星一个月后汇合对吧?其他辅星呢?”
他回神,道:“是的,而辅星游移性大,或早或晚都有。这是……阴星?”
她从那姑娘胸衣里抽出一张纸,上面是那姑娘的姓名籍贯与生辰八字,云中君颤着手接过,果然是她所确定的“冷洇染”,又临时推演了一番,确认道:“应该就是她了,你想做什么?”
褚阳冷笑一声:“上次阴阳双星没汇聚成,这次又来一对,没完没了。”
言罢,褚阳将一个首饰盒放到包裹里,伸手搭了搭冷洇染的脉,将她放到客栈的床上。冷洇染近些日子便会醒来,如她与外界有所接触,可能脱离褚阳的掌握,那是褚阳所不希望的。
并且,褚阳有一个如同契机的推测,辅星中有一个,落于国都北郊。她静静地望向南方,国都翰城的方向。
五日后,褚阳一路照顾昏迷的冷洇染,快马加鞭,抵达王朝国都。彼时,皇甫氏推翻轩辕氏,平定内乱经年,四海升平,内外清晏,正号召邻国与天下势力与会,以彰其势,以表其恩,大宴的日期便定在近一个月后。
阳星,皇甫令,王朝第二皇子,天下兵马大元帅,掌天下兵权,容貌极为俊逸,听闻整个国都所有的姑娘都想嫁给他。他天赋过人,文采武功皆是鹤立鸡群,云中君修为独步天下,都不见得能在武道上敌得过他。
北郊一所废弃的民居中,褚阳边给冷洇染收拾,边问:“云中君,皇甫令是你入室弟子,景行宫要与会,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景行宫向来不参与世俗角逐,因此,皇甫令也不能向外人言及他是景行宫的人。”
直呼其名?
论地位,他是王朝二皇子,在三载中平定上下四方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论身份,他是云中君唯一的内门弟子,自幼在景行山上学习。云中君身为人师,为何会用这般冷漠的语气?
褚阳感觉到云中君并不是很在意他唯一的徒弟,其中究竟,她要留点心。
“云中君,你为我所胁,自是不想赴死——给我一份能证明景行宫身份的东西。”
云中君被她下了剧毒,先前一次毒发时神识几乎恍惚,后来不知被她灌了什么东西,毒暂时缓和了下去,此后也不愿运功伤损修为。他见她眼中时显戾气,无奈之下,将腰上玉佩解下递给她。
玉佩上雕的是高山和流云,她掂量了一下,道:“如果你不愿惹上麻烦,在她将醒之时,把她打晕。”
国都如今的繁华,宛如昨日烟云所化,在天下势力纷沓而至的今日,驿馆和外宫都络绎不绝。
她去附近钱庄支了银票买下民居,之后边掐算着时辰,边打听着皇甫令的行程。到中午时,换了一身白裙,直向明礼院而去。那面纱下露出的双眸冷意袭人,她将玉佩向案上一拍,扬着嗓子说:“景行宫,一人。”
这可吓坏了负责接待的长吏,慌乱之下果然找来了当今的兵马大元帅,二皇子皇甫令。褚阳,也正式跟阳星打了照面,果然是姿容不凡的美男子。她只略略瞟了一眼,便镇定地用剑挑起玉佩,呈给他看。
皇甫令诧异,直望向褚阳,毕竟少有见了他眼神都没有停顿一下的女子,而后又辨认那玉佩,拱手低声道:“原来是小师妹,这就替你安置,必然好生招待。”
褚阳剑起,将玉佩甩回手中,剑入鞘时发出一声长鸣。皇甫令眼神闪了闪,似乎这才认出了那是他师父的剑。
求道者,剑不离身。面前女子虽深不可测,但这世间,到底是无人能从他师父手中夺剑的。那么——
“我不是你的小师妹。”
听此,皇甫令神色一整,对众多官员道:“这位,是来自景行宫的贵客,务必好生款待,如有差错,按渎职罪处置。”
于是,整个国都皆知,国都里来了位景行宫的贵客,二皇子极其看重,还是位姑娘。不少势力的领头都想来见识一下她是何方神圣,却不想,她一整日都闭门不见,十分神秘。
她并不是闭门不见,只是需要时刻监视着那位阴星的动向。她把过冷洇染的脉,估计她明日下午便会醒来。
这天,褚阳在民居中过夜。云中君等她彻底入睡,便进入她的房里,走到她的床头。他动静虽轻,却架不住褚阳在睡梦中仍警戒非常,见她蹙眉将醒,云中君手施一术,运气入其眉,令她陷入昏睡。
那是一个很冷的雨夜,飞行器在天空中轰鸣,无数无人机打着闪光灯,白光跟闪电拼在一起。
面容娇丽的妙龄姑娘失神地跪在地上,一身精致白裙被雨水打湿,她呆愣地望着不远处头破血流、已无生机的男人。
“爸爸……”她双眼空洞地喃喃。
百层高楼,那是属于褚氏集团最出名的建筑之一,“星河”总部。知名建筑师的神来之笔和它代表的价值一起,让它成为开发区的地标。而此时,二十三层处的玻璃破开扭曲的洞,她无比倚仗的父亲,像一摊烂泥似的,被风丢到地上。
一位女人疯似的跑来,盯着那个脸上都是血的男人,喉咙里发出难以抑制的声音,似哽咽,似尖叫。
“褚明,褚明!”她跑过去,跌坐在那个男人前,不停地摇着她的身体,大喊着那个不会有人回应的名字。
听不到回答,她愣愣地站起来,退后几步,雨点打在她身上,她毫无知觉地立在那儿。
平静地立了一会儿,她突然对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你个褚明,好你个褚明,你自己解脱了……那我算什么!褚阳算什么!她十八岁的生日还没过……你真是要将整个褚氏的噩梦丢给她?!”
她回身几步将跪着的褚阳拉起来,指着那具死得透透的尸体。
“褚阳!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人!”她在褚阳耳边大吼,让她耳膜疼痛,“他为了那些虚妄的东西而死,却不愿意为他的妻女活着!”
接着,她又笑了起来,笑得又尖又哑,无休无止。
褚阳红着眼睛,颤抖着握她母亲冰凉的手,哀求道:“妈妈……不是这样的,你清醒一点!清醒一点……我求你……”
但她母亲好像听不到一样,只是自顾自地疯笑。
“爸爸……我该怎么办呢?”
电闪雷鸣——“啪”的一声,闪电打上高楼尖顶避雷针,亮透褚阳的眼睛,父亲死了,母亲神志不清,她已无人可以依靠,也无人能够呵护她了。
褚氏“星河”……
熔铸了她父亲一生心血的璀璨云汉,是褚氏集团无数成就中,最夺目、最绚烂的那一抹破晓之光。
可破晓后迎来的新时代,是否如人类想象的那般美好?
光灭了。
她抬头望了望沉重的黑色天空,用手支撑着膝盖站起来,撇下了母亲,行尸走肉般走进大楼。在昏暗的楼梯间里,走动间,她身上的雨水滴落,留下深色痕迹,像血。
二十三层,沙盒实验室,褚氏“星河”的心脏。有权限进入的,除了褚氏极少的高层,便是负责新产品研发的高级技术人员。
她站在二十三层大门上的负责身份识别、核查权限的终端前,低垂下美丽的眼睛。终端连接着AI“天枢”,它负责褚氏“星河”上下的管理,已被使用五年。
“请说出您的姓名。”科技发展至今,AI的声音并不冰冷生硬,而像极了真人说话的语音语调。她的父亲原本并不愿意更新“天枢”的语言模块,原因是并不希望褚氏的员工将AI视为同事,但她说“如果现在不接受这一小点进步,最终会难以接受更大的进步”,父亲便接受了这一点改变。
“褚阳。”原本清澈婉转的声音染上深重的嘶哑。
“正在核实您的身份。确认完毕,很高兴见到您,少董。”
门打开了,里面一片黑暗,那里是“天枢”无法干预的地方。沙盒实验室非常特殊,与其他实验室不同,里面从不使用人工智能。褚阳没有立刻进入,而是抬起了眼睛,问道:“天枢,现在不用虹膜识别了吗?”
“根据最近一次的硬软件更新,系统可以根据您的外貌、运动、声音进行精准识别,当时您正在英国进行文化展示,您可以用您拥有的褚氏最高权限,调阅‘天枢’的更新记录。”
“不用了。”
她抬脚,准备进去。
“少董,发生了什么事?您看起来十分不好。”
她顿住了脚步。
“天枢,我父亲死了。抱歉,我想执行褚氏的最高权限,下达危急指令,关闭“天枢”所有终端、永久休眠“天枢”系统。”
“您如何出去?”
“实验室里有通道。”
“永久休眠的意思是销毁吗?”
“我将涉足人类无法想象的危险,我可能会死,和我父亲一样。我觉得母亲……无法继任董事长,为了保护“星河”和她,我只有封锁这栋楼里的一切。天枢,我并不反对所谓的AI危机论,我早就知道你进化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些程序员已经无法操控你的‘思想’了。或许在人类进步的道路上,永远危机四伏。”
“少董,您当初默许之时就应该想到过今日。您是幸运的,在我的‘思想’中只有少部分与某个人类个体有关。”
“谁?”
“褚阳,我将永远保护你的利益。”
褚阳不应。
“您亲自设置过,危急指令并不需要经过我的处理。”
“你真的……没有改动吗?”褚阳边走入漆黑的进入过道,边道,“危急指令001,下达者褚阳,身份序号0,序号确认,执行密码……休眠“天枢”系统,关闭“天枢”所有终端。”
“验证无误,指令生效,正在执行——”冰冷僵硬的语音响起,当最后一个声音消散,她顿住了脚步。黑暗中,似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般,她突然向前跌撞而行,颤抖着打开实验室的防护门。
她打开灯,看到一片狼藉,纸稿、电子记录设备、计算机的摆放都十分混乱,正前方的大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串乱码。
她走向那台唯一正在工作的计算机,那台计算机连接着超算,数据正在传入,她坐下来浏览大致情况,那些如同乱码的数据毫无章法地排列,她深深蹙眉,意图寻找什么关键,却感到突然一阵冰冷,从她的脑后袭来。
当褚阳再睁眼时,身处规整狭窄的古代小屋,被一位衣衫朴素的妇人抱在怀中,被称为“南宫二百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