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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换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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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阳进入家主居取出名册,将余党挨个清剿,躲在后院们的女眷稚童失去倚仗,失了理智的,便当场了断。剩下没了断的,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较为冷静,他们多是南宫绝一方的人,因老南宫家主品行不端、人心尽失,而南宫绝还未回来,无人敢剑指褚阳。
离开北郊前,南宫绝已对南宫家进行守卫安排,不过因褚阳的血洗,已不管事了。南宫家外围没有一个活人,闻人铭和手下很自觉地套上南宫家家服隐藏身份,封闭了各个出入关卡,以免放出风声。褚阳在南宫家外本有准备,只是未想到闻人铭如此尽心尽力,她问他这要不要收钱,他只回答说,能得她合作之约,天枢阁已经赚了。
冷洇染被扔到了后院里,褚阳觉得以她的能力,还无法从严防死守的南宫家飞出去。
傍晚时,云中君来了。
为稳定南宫家剩下人的人心,她必须给尽好处福祉。那时褚阳正坐在南宫家主的位置上,浏览完经纬司的账目,伏在案头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她睁开眼睛望向来人,将光风剑抛过去,道:“剑,我擦干净了。”
云中君接过,淡淡地说:“听外面的人说,就算尸体已经全部都扔到蛇窟里,院中的血估计也很难洗干净。你以后……切莫再失心性。”
“你早清楚我要大开杀戒,不便阻我,就眼不见为净。”
云中君望着她眼中的嘲讽,手腕微晃,心里竟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情绪。
她一向是这么嗜杀么?还是说……是因为对象是南宫家。
他看到了案上搁着的银面具,便走近那儿,拿起来它打量。褚阳侧首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这时,闻人铭大步进来,瞧见云中君在,惊讶地施礼。在褚阳示意他不用避讳后,他问褚阳道:“最迟不过明晨,皇甫令就会察觉端倪,接下来你要如何做?”
褚阳揉了揉眉心,答:“早于数十日前,我便送信到禹山,去请了南宫月今日相见,时间就快到了。”
“从前的南宫大小姐?”闻人铭疑道,沉吟片刻,“那南宫绝这个少主要如何处置?”
“南宫绝起于乱世,仍持君子之风,我向来欣赏,但他极失败的地方,就在留着他爹当家主。”她清点着账本书目,直言,“对他而言,南宫月来做家主,本也跟他爹来做无区别——他不会听我的,可南宫月会听,但愿南宫绝能明白时局。”
“仙子为何肯定南宫月会听你的?”
“直觉。”
闻人铭笑了,眉目舒展开来,俊气非常,他说:“仙子,你倒是狂妄得让人喜欢。”
云中君淡漠地抬首看了他一眼。
褚阳从微愕中回神,懒得理会,边起身收拾笔墨边道:“我狂妄惯了。你在我身上下注,得清楚这是条不归路。倘若天枢倒戈相向、伤我之利,我便要对天枢宣战,届时兵戎相见,于彼此不利。若你现在反悔,我还不会追究。”
“仙子放心,天枢阁必会守诺重信。”
看着闻人铭说完这句话后拱手告辞,褚阳将笔轻轻一丢,眉心微皱——他闻人铭底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天枢阁是否知道她的身份,又是否跟她的目的一样?最关键的是,她和闻人铭达成的同盟,又稳固不稳固?
云中君看了她一眼,轻轻将银面具放到案上。
……
晚饭前,有侍卫通报褚阳说,从前的月大小姐到了。
南宫月,南宫家从前的大小姐,前任阴星,那时天下有这样的传说,世上有女明月心,仙姿玉容凤凰身,是众人追捧的对象。
后来……她变成了陈月,恢复了在地球时的姓氏,失去了一切南宫月有的东西,就没有后来了。
陈月一路进北郊,感到这儿的异常气氛。萧清告诉他,北郊暗中有不少眼睛徘徊巡视,敌我不辨,她心中凛然,低调打扮,在南宫家的关口处被人带入。
来到阔别多年的南宫家,她得知了老头子身死,南宫家易主的消息,心里畅快。只是不知,那信中说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褚阳姑娘,到底有什么本事,又想做什么……
不过,当她看到面前的人时,心中不自觉地产生一种臣服之感,那素净眉目下,显然藏着深重的气势,是绝对不可惹怒的人。
“我看了信,同乡如亲人,你孤立无援,我愿意帮助你。”
那位坐在褚阳对面的女子容貌如白雪般纯净美好,那一副醉人的面貌,我见犹怜。
褚阳亲自倒茶,只道:“萧清也来了吧,你们松萝共倚,令人羡慕。”
陈月点了点头,声音如流水潺潺,道:“多谢。失去女主光环换来与所爱之人相伴,值得。”
褚阳道:“可你也受了很多磨难,拥有后失去,总是比从未拥有痛苦。”
陈月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褚阳不欲客套,道:“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前女主,破坏过世界规则,后来被世界强行修复;我二十二年来魂穿死胎,三年乱世恰助我起势,规则暂时无法限制我;我还绑了现任女主,她暂时在我的掌控之下。”
陈月心下大骇,如果真是这样,这不是把个个关键都搜罗来了,她眼中惊异地接口:“你这是要……”
“我要改变这个世界,以及它的规则。”
改变这个世界,和它的规则?
陈月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世界的规则只有一条:遵循阴星的意愿。阴星,自然就像百年前那些“玛丽苏”小说里女主的样子,只要是她想要做的,就没有不成的。但如果阴星没有和阳星在一起,完成她自己应该做的事业,世界就会重新创造一个舞台,换去阴阳双星,开始新一轮的双星故事。
陈月虽然不清楚这个世界重新换过多少次阴阳双星,只知道这样的规则,彻底限制了这个世界的文明发展。
待沉吟片刻,她道:“我从未想过……从前女主光环还在时,我只是游戏人生,直到被规则剥夺女主光环,我……”
“我明白。”褚阳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我也是有我个人的原因。”
“好的,好的,我要做什么?”
“让你做南宫家主如何?南宫大小姐——陈月。”
陈月惊叹地看着她,她自己本是个聪明人,以前带着女主光环时,便时常试探女主光环的作用,自诩反骨,却也只是被这世界的规则推搡得爬不起来,心中愤懑已久——可面前的女子,陈月能感觉到她十分强大,能给自己一雪前耻的希望。
于是,她不自觉站了起来,问:“那就干一票大的?”
“合作愉快。”
褚阳也站起来,伸出手去,陈月有力地回握。
“合作愉快。”
陈月同褚阳将家主位交接完毕后,她集合南宫家内所有成员,宣布继任新家主,并解释先前的动乱是由皇甫令的敌对导致江湖中对南宫出手,并公布了众江湖杀手在北郊的尸身所在,说是自己处理了这些威胁,救下南宫家。其后,她施恩众人,体恤妇孺。于此,在陈月的恩威并施后,南宫家恢复了平静。
在经历生死的危机后,也无人去细想其中难以自洽的地方了。
褚阳也换了身衣服,换为女子形象,面覆黑纱。
旧家主因乱去世,临走前让月大小姐成为新家主的消息即刻被放出去。天枢阁藏在暗处,与皇甫令的眼线周旋,褚阳暂留家主居,在陈月允诺下,握有着南宫家上下的实权,坐等皇甫令与南宫绝的反应。
是夜,宫宴散后,南宫绝被皇甫令囚于空庭,他与皇甫令斗智斗勇,一番激战,最终在“天意”相助下带着亲信逃回南宫,与陈月兄妹相见。陈月早被褚阳指点过该如何应对,两人便关起窗,关起门,秉烛相谈。
正在陈月向南宫绝大抒血亲之情、痛斥世道艰险时,褚阳以陈月之命安顿好南宫绝的亲信,仍在家主居室处理南宫家的事务,一步一步为陈月做好详细的筹划。最终,她拿出一个首饰盒子,清点着里面的器物,其中有一块木牌,上面雕刻着一个奇异的双剑图案。
忽然烛光一动,褚阳一合盒盖,便见闻人铭跳窗而入,道:“仙子,事务虽繁多,也先放一放,免得伤了仙体。”
褚阳见到他,定定了看了他几刻,又向偏室看去,见那素青衣角一闪而过,蹙眉道:“你怎么不走正门?云中君还在。”
“怕我打扰了云掌门?可是仙子为何不说我打扰了你办公呢?”
褚阳冷眼一瞥,放了文书走到他面前,问:“有事?”
闻人铭一扬眉,举起双手,凤眼里露着无辜,道:“当年南宫家血祭的事,我今日在南宫家可算是打听了个详细。”
天枢阁套话撬话的本事,她自然知道,只是未想闻人铭看到她于虫窟杀戮南宫高层,便能在众多奴仆的话语之间,推出她与血祭有关,不得不说,确实是有本事。
她沉默了片刻,抬头直视他说:“你不如直接说,是将我在南宫家的事打听了个详细。”
看到她的眉梢眼角丝毫未动,闻人铭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了然。
“你脖子上的了伤疤……”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素面,黯了黯眼神,“是无药可祛了?”
无药可祛?不,不是。
活死人、药白骨,也只看她想与不想。
透过闻人铭的眼睛,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镜像,又仿佛没有,她静静地停留在闻人铭的幽深的眼睛里,像被什么东西温柔地缠住。
那里是什么?是叹……还是怜?
她微微撤开一步,而后向门走去,同时向偏室里道:“云中君,你要是有兴致,就请他喝茶。”
闻人铭疑惑地点了点自己,看着褚阳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云中君施施然从偏室后的帘幕里出来,对闻人铭道:“天枢阁主,请。”
两人落座,闻人铭看着云中君熟稔煮茶的动作,因对这位来自景行宫的掌门不甚了解,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敢问云掌门,她话里是什么意思?”
“她是说给我听的。”云中君手下动作如行云流水,“她不希望我向你打听你知道的事。”
“恕我冒昧,云掌门与仙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茶香厚重,四处溢散,他理了理袖子,回答:“互相索取彼此想要的,大概……也是一笔交易。”
“仙子做的交易真不少。”闻人铭扬眉,状似不关心地感慨了一下,“言归正传,既然仙子不希望云掌门知道,那云掌门还是请我留下,便是想知道。您觉得,我是说,还是不说呢?”
云中君藏在袖中的握紧了案角,自若地答:“这些事,也不是秘密。”
闻人铭仰面,摸了摸下巴,道:“可是听得格外骇人。如今南宫家的老仆人少有记得她的都死了,从此便无人留着那些往事了。”
“当年仙子是南宫家的家奴,世家贵族一向苛待奴仆,她大概也是受尽苦楚。八年前,南宫家的老骨头为了找到遗落在外的南宫绝,便用血祭禁术撬开南宫绝生母之口。那些姑娘是南宫家的家奴,选的是生辰全阴的,都放血而死。”
他摇了摇头,虽然眼中有痛惜,但更像是平淡的叙述。
“仙子也在其中,但她有偷学来的功夫。在中途挣脱,逃出了南宫家,几天后又被抓回去——那时血祭已经结束,她便受着伤,被扔到虫窟里……人们都以为她死无全尸,但她还是出来了。”
说道褚阳时,他才停顿了几下,语句不畅。
“至于接下来的,还要等这儿的事处理完,回天枢阁才能知道。”
云中君静静地听完,茶也煮得差不多了。他倒了一瓯,尝了尝,觉得嘴中泛苦,便对闻人铭说:“不精茶道,这壶茶火候不佳,改日再请阁主品茗。”
闻人铭起身告辞,脚步匆匆,应是去找褚阳。
一刻钟后,褚阳回了来,她在屋里四下看了看,把门窗都关了,又见茶案上的茶瓯中尚有茶,便坐下来,自然地拿起茶瓯一饮而尽。
云中君来不及阻拦,只愣神地看着她的唇触碰他用的瓯壁。
“好茶。”褚阳放下茶瓯,淡淡道,“将中品茶烹得上品味,是我学了近十年也没有的境界。”
云中君听她赞美,心中竟生出一丝愧意,但似乎又有些许的高兴。他静静倒了一瓯茶,抿了口,茶汤入口细腻,清而回甘,竟与方才的感觉完全不同。他回神来,问道:“怎么回来了?”
“为了少同闻人铭说几句话。”
“为何?”
褚阳蹙眉,似是被什么影响一样,面对这位仙人,有些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只是预感不佳,越与之交流,越觉得被看透,也越觉得危险。况且他本为辅星,与我接触过多,日后阴星出来,不知道规则会变成何等样子……”
闻人铭,是她没有意料到的变数。跟天枢阁合作,也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当初想要试探天枢,也是想确定天枢到底有何意图,是否会阻碍她的筹划。不过如今看来,显然她的警惕是对的,若天枢乐意皇甫被反,结盟天枢,确实是较好的选择。
而她在搁置结盟计划的时候,闻人铭自己来了。
云中君望着她思虑的神情,尽管明知她是失言了,但心中有一种念头如同饕餮,将他的理智吃掉——
他接话:“你所做的,本也不符合规则。”
褚阳沉默地转身,看着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过了一会儿,她说:“云中君,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找你吗?”
她本不是要云中君回答,只继续道:“这个世界很不合理,它很粗糙,又奇怪地平衡。景行宫存世数百年,巍然不灭,是授天之意,只为了记录下更迭无章的历史。数百年的长存,你们几乎接近参悟天道……也就是规则。我对规则的推测需要证实,也需要更多的细节。
我不关心自己在这规则里扮演着何等角色,我只是有我自己想做的事。双星的规则荒谬,妄图影响其他世界的生命,南宫月、冷洇染何其无辜。
云中君,大道当死、天下将乱。既然你景行宫本无插手世俗的传统,不如在旁看着,也好免得日后再寻人求证史实,不是吗?”
褚阳向来知道,云中君也有他自己的目的。依照她现有的信息,她无法猜测具体,但她能看出,云中君,绝不是什么安于己道、为天下安宁而生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