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失控少年》鬼马精伶

14、第15天

　　幽暗的楼阁下，一盏明灭的油灯支撑起角落微弱的光明。
　　半个篮子的黄杏飘逸着清香，沾染在目光逐渐涣散的红发姑娘身上。
　　撕开麻布长裙，少年病态而迫切的嗅闻姑娘的肌肤，迷恋的闭着眼睛感受每缕香气。
　　可随着姑娘生命的逝去，香气越来越淡。
　　不！他绝望的张开眼。
　　黄杏的香气骤然消失。
　　熟悉的清冽芳香宛如濒临燃尽的烟花，强烈却将消散。
　　他僵住，望向地板上失去呼吸的少女。
　　那已经是切西娅的容颜。
　　一贯茫然的灰眸余留惊恐的瞪大，失去了光彩。
　　令他魂牵梦萦的香味彻底消失于世上。
　　不！切西娅！！
　　"让·格雷诺耶！"
　　少年从噩梦中惊醒，死死扣住推醒他的人。
　　灰蓝的眼眸恐惧的瞪着眼前的人，
　　"你怎么了？"戴着假发的师傅巴尔迪尼被浑身大汗的他吓了一跳，但还是担忧的问了一句。
　　"求您教我保存香味的方法！"格雷诺耶惊慌的请求道，握住巴尔迪尼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仿佛要把对方的手腕折断。
　　"什么？但是......"
　　"求你了！师傅！"昏暗的灯光里，少年偏执而恐惧的望向巴尔迪尼。
　　"我一定要学会保存香味的方法！"
　　他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切西娅......他害怕女孩某天完全消失在这世界上，连同她的香味都了无踪迹。
　　不留给他任何念想。
　　他要保存切西娅的香气。
　　这样哪怕切西娅离他而去，女孩芳香也能一直陪伴他。
　　"……好吧。"巴尔迪尼看着无端透出绝望的少年，叹气答应了。
　　虽然一开始他只为了靠格雷诺耶制作出新的香水来重获名誉与富贵，但他后面或多或少把少年当做真正的徒弟一样教导。
　　因为格雷诺耶的嗅觉天赋无人能比，让他动了些许惜才的心思。
　　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少年能让他的店财源滚滚。
　　当然，根本没读过多少书的少年教导起来确实需要费心费力。
　　幸好最近格雷诺耶找到人帮忙恶补知识与书籍，不然作为师傅的他怕不是早就要抑郁而亡。
　　于是闷热的香水作坊里，巴尔迪尼教少年如何运用自制的熔炉提炼香气。
　　成百上千朵鲜花最终浓缩成一滴一瓶香味四溢的精油。
　　闻着那一滴精油，少年的嘴角稍稍扬起，灰霾似的不安情绪终于一扫而空。
　　他找到了方向。
　　巴尔迪尼不知道看着唯唯诺诺的少年明天一早立刻四处寻找各种材料投入熔炉，不断实验着提取各种事物的味道。
　　各种石头、金属、玻璃......
　　他能嗅到的所有类别的东西，而不只是植物。
　　格雷诺耶把它们一一丢进熔炉，准备好玻璃瓶装载不同的提取液。
　　炉子还在燃烧熬制，还要好一会儿才会炼制出精油。
　　少年的眼眸映射出几分狂热的火光，牢牢盯着巨大的铁炉。
　　老久的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有人进来了。
　　"切西娅小姐吩咐——"中年男人的话音传来，格雷诺耶被女孩的名字吸引回注意力。
　　"你暂时都不用去为她诵读书籍了。"谢尼埃说道。
　　少年愣住。
　　眼看对方传达完毕就要离开，他急声追问:"为、为什么？"
　　谢尼埃诧异的看了一眼少年，思索几秒沉声回答:"理由我们都不必知道，只要明白这是切西娅小姐的吩咐，照做就是。"
　　"可是......"格雷诺耶依然不愿放弃的追问。
　　"好了！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让·格雷诺耶。切西娅小姐现在是新任默雷兹侯爵的亲妹妹，一位贵族小姐，将来某位王室或贵族的妻子——"
　　"而你只是一个做香水的平民小子，不要试图了解更多，那只会加剧你的痛苦。"他暗示两人的身份，提醒道。
　　"总之，切西娅小姐不会亏待帮助过她的你，但更多的就不要肖想了。"
　　谢尼埃转身离开。
　　"她不会再见我了？"少年低声问道。
　　脚步停了停，但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迈出房间。
　　无形的热气蒸腾盘旋在屋内，褐发少年低头一言不发。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想到切西娅会躺在别人怀里，任由自身清冽的芳香被指染，陌生的情绪就在他的胸腔翻滚浓稠，像无处喷涌的岩浆。
　　是不甘心，又或许是嫉妒。
　　"喵！"
　　一声猫叫拉回格雷诺耶的思绪。
　　是师傅养的波斯猫趁机溜进来了。
　　格雷诺耶压抑下情绪，继续察看熔炉。
　　终于有浓液滴落玻璃瓶。
　　他迫不及待的闻了里面的气味。
　　眉头一锁，他仔细又专注的再闻了一次。
　　神情愈发严肃。
　　为什么没有保存到他嗅到的石头气味？
　　格雷诺耶不相信这个结果，他执拗而慌乱的将所有找来的材料都实验了一遍。
　　可所有提取液都没有他嗅到的相应味道。
　　是他的操作哪里出错了吗？为什么他也保存不了金属的气味？
　　少年的眉眸变得阴翳，他反复回想哪里不对，却根本没找到错误的地方。
　　一个荒诞的答案如藤蔓般攀上心头。
　　不可能！他自我否定道。
　　那样的话，他根本无法保存切西娅的香味！
　　视线移向窝在置物架的毛茸茸生物，顽固而危险的目光锁定了它。
　　Boom！
　　一声巨响惊动准备睡觉的巴尔迪尼，他急忙赶到地下香水房。
　　现场一片狼藉与混乱，少年颤抖的缩在地上抱住自己。
　　"你在干什么？！"
　　"石头、铜、铁、玻璃！你居然把它们丢进熔炉？！"巴尔迪尼一打开炉子见到里面的东西气得大叫道。
　　"我想、提炼精油......"少年慢慢站起身，怯懦的回答道。
　　"天啊！提炼精油你扔这些东西做什么？你怕不是没脑子和常识！"
　　"而且你还把猫都丢进去了！"
　　看着师傅震惊的捞出湿漉漉的猫尸体，少年紧张的抿了抿嘴唇，手隐忍似的握成拳。
　　或许是他的鼻子失灵闻不到提取液的味道呢？格雷诺耶忽然亮起眼眸。
　　"师傅！你闻到什么味？"
　　迫切的把一杯提取液递给巴尔迪尼，他满是期待与害怕的问。
　　"没有气味。"
　　这一声宣判了他侥幸幻想的破灭。
　　乓！
　　少年狠狠砸碎玻璃瓶。
　　"那这杯呢？！"
　　巴尔迪尼惊愣中闻了闻，回答道:"没有任何气味。"
　　乓乓！
　　格雷诺耶发狂的将所有玻璃瓶推砸落地，尖锐的玻璃碎零落一地，
　　"这是玻璃的气味！"他愤怒的呐喊道。
　　"玻璃怎么会有气味......"巴尔迪尼被少年疯狂的举止吓住，下意识嘟囔道:
　　"就算有，世界上也没有保存这些气味的方法。"
　　格雷诺耶像突然被人敲醒。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巴尔迪尼，摇摇欲坠的问:"没有吗？"
　　温润的尾音在发颤。
　　"是的，没有。"巴尔迪尼不忍的回答道。
　　少年听见了一直不愿接受的猜测。
　　他永远不可能保留这些气味。
　　切西娅的芳香也终会消弭，不留一丝痕迹。
　　眼前一黑，格雷诺耶昏倒在地。
　　生命力顽强的少年一夜病倒了。
　　"这病只能自生自灭了。"
　　"不不！医生你救救他！哪怕是五十个金币我也给你！"
　　"无能为力。"
　　细碎的交谈声徘徊在暗色的小房间内。
　　冷汗不断渗出，近乎打湿床单。他像陷入噩梦，眉头痛苦的拧紧。
　　原本日晒雨淋而成的小麦色肌肤变得灰白、毫无生机，瘦削的脸庞有几处发青的斑印。
　　迷人的芳香渐渐溢入狭窄的房间内，少年的表情缓和了几分。
　　"让......"纯净的嗓音空灵的回响在他耳边。
　　就像做梦般的天籁。
　　切西娅听着少年从未如此虚弱的呼吸声，心疼又矛盾。
　　她的双手包裹住格雷诺耶结茧的掌腹与发凉的手指。
　　"真不让人省心，只是两天没见，你就能把自己弄生病了。"女孩苦涩的抱怨道。
　　即使看不见少年痛苦的模样，但她能感受到他痛苦却毫无求生欲的情绪。
　　不知道少年经历了什么打击以至于如此颓丧，一直昏迷不醒。
　　然而，她明白自己不忍心让褐发少年就这么轻飘飘的离开世界。
　　只要知道少年能一直平静的生活在世界某个角落，她便知足了。
　　哪怕他们不能在一起。
　　切西娅伸手抚上少年的脸颊，柔声说:
　　"你怎么还不打起精神？本来我今天早该出发巡查各地的家族产业，为了不乖的格雷诺耶先生，只好被迫罢工半天了。"
　　"要是我因此错过收复产业的好时机，那都怪你哟。你要准备好接受我的惩罚。"
　　刚刚恢复侯爵身份的默雷兹兄妹并不安全，许多暗处贪婪的敌人会趁他们混乱之际夺走招财树般的产业。
　　那样失去强大财力的默雷兹侯爵是空有虚名，没有话语权。这不是切西娅忍辱负重想要的结果。
　　收复家族产业刻不容缓。
　　偏偏少年这时重病在身。
　　病床上的格雷诺耶依然没有回应。
　　切西娅闷闷生气于少年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语调骤然严肃的说:
　　"你要是敢死掉，我就嫁给最臭的人！"
　　"不......切西娅。"
　　置气的话语却成功唤醒格雷诺耶。
　　他沉重的眼皮微微撑开，见到切西娅模糊的身影。
　　耀眼的白金发在房内格外醒目，富有活力。
　　女孩知道他对气味有超出常人的执着与追求。
　　"那就快点好起来。"她稍稍放心的说道。
　　多么想陪在他身边，但哥哥决不允许她因为一个平民影响如此重要的行程。
　　她要是真留在少年身边，哥哥只会强行带走她并且教训少年。
　　切西娅很明白哥哥的手段。
　　"我请了城里最好的医生，你要乖乖配合治疗，知道吗？如果病还没好，我沿途会一直请当地最好的医生来巴黎给你看病的！"
　　"等我回来时，我会带回古城格拉斯最好闻的香水给你。"切西娅允诺道。
　　外面的人在敲门，催促女孩他们该出发了。
　　切西娅低头亲吻了他病白的手背。
　　柔软中给人无尽的珍惜之感。
　　她终究不得不离开。
　　格雷诺耶嗅到她的芬芳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湮灭于远方。
　　巴尔迪尼哀愁的坐在少年床边，犹如见到自己的香水店会再次冷清破败。
　　"师傅......"他气若游离的开口。
　　"怎么了？"巴尔迪尼惊喜又担忧的看着苏醒的少年。
　　"真的没有、保存香味的方法吗？"他绝望的再次确认道。
　　一句"没有"似乎会直接把少年送进地狱。
　　"……"巴尔迪尼在内心纠结了一番。
　　"或许香水起源之地，古城格拉斯会有。"
　　"格拉斯总是芳香弥漫，是每个香水师必定朝圣般的存在。那里的人们可能有自己的一套制香方法。"
　　格雷诺耶安静了。
　　他要去格拉斯。
　　找到保存香味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