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宜澄

25、梦回(11)

　　魔音中断，步履急停。

　　桔烟手指微微发抖，她在原地转个圈，没有发现半个人影，抖着声音问：“宋勉？”

　　“是你吗？”

　　“在哪里？”

　　脚底又发出声音，依旧是满不在乎的调调，“洞里。”

　　桔烟伏低身体，吸吸鼻子，全身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缩紧的心终于像一张纸舒展开来。

　　她的脑袋转了一圈，鼻音有点明显，“哪里有洞？”

　　一颗小石子砸在她的衣服上，她向着石子投来的方向迈了两步，终于看清一臂之外有个深坑，坑底坐了个人，眼睛在手电筒淡淡的光束下，熠熠发亮。

　　他向她抬抬下巴，“小心，别掉下……”

　　话没说完，紧接着一声惊喝响起，“你……！”

　　桔烟的脚底都震麻了，她来不及拍打身上的土，一个大步上前，重重踢在他的小腿上。

　　宋勉没有防备，闷哼一声。

　　短暂缓了会儿，他才看向桔烟。刚才她义无反顾跳下来，实在把他吓了一跳。

　　女孩居高临下，宋勉的视线从下往上缓慢行进。

　　她的长裤裹满了尘土，应该是从地面跳下来时，膝盖没有支撑住，跪在了坑底。

　　大衣的两襟稀稀疏疏粘了草叶，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衣角同样满是灰尘。

　　胸口起伏不定，可能是太过着急，又或者是生他的气。

　　额前的碎发被薄汗打湿，零乱贴在额头。眼睛通红，覆了一层水光，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倔强又庆幸地盯紧了他。

　　宋勉心头微震。

　　穿破表面那层倔强，她的眼里明明藏满了后怕与不舍。

　　意识到她从不轻易敞开的大门，对他微微开启一条缝隙。宋勉的呼吸忽然变得很重。

　　压下万马狂奔一般的心跳，宋勉缓缓起身，手掌拨开她汗湿的发，郑重又虔诚望进她的眼，屏住呼吸，问：“师姐，你......”

　　话没说完，唇被堵上。

　　裹挟了凉意的唇却格外柔软，笨拙地覆在他同样温凉的唇上，试探地开启甘甜的秘密。

　　全身的血液冲到头顶，宋勉彻底失去思考的能力，掌心捧起她的脸，主动深吻下去。

　　手电筒被胡乱丢在角落，有气无力的光圈投射在坑壁，映出两个紧紧贴在一起的身影。高出一头的那个弓起背，把低一点的圈在怀里，渐渐地融为一体。

　　忽然一声叫痛，两个影子拉开一些距离。接着有个愉悦的男声响起：“嘶，差点咬下我一块儿肉，晚上没吃饱？”

　　桔烟向后挪动脚步，奈何他的胳膊化身成铜墙铁壁，她根本是无处可逃。

　　他的脸在朦胧微弱的光束中更显清峻。他紧贴上前，额头抵住她的，喑哑的嗓音中带着满足，“亲完就不认了？”

　　不等桔烟回答，他急忙在她唇间啄了一口，不由分说把她按在胸前，不让她看到他耍赖的表情。

　　“我不管，你一定要负责。”他气哼哼地说。

　　桔烟埋在他收紧的双臂间，重新闻到男生干燥温热的气息，世界开始重新运转，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

　　她想，还有更多的什么要期待呢？

　　没了。

　　对于她来说，干燥温暖的阳光味道，就是正常世界的信号。那场过往岁月落下的倾盆大雨，冲刷出的潮湿回忆，都能被阳光烘干晒好。

　　手指无意识在他胸口划下一道线，她低声要求，“以后不可以再无故消失。”

　　他亲亲她的嘴角，“媳妇儿的要求，那必须做到。”

　　听见他的称呼，脸开始发烫。桔烟从他怀里挣脱，努力维持着认真交流的态度，“回学校后，不能太高调。”

　　宋勉拧眉，抗议得很明显。

　　“我不想被别人讨论。”

　　他让了一步，“别人无所谓，朋友总该知道。”

　　桔烟没有意见。

　　男生的脸再次压近，亲亲她的鼻尖，“回报不多，要求不少。”

　　桔烟睫毛翘起，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里，他的眼神赤诚而灼热，映出来的全是她的容颜。

　　呼吸窒了一瞬。她慌乱垂下睫毛，心脏扑通乱跳。

　　看来这个新身份她还需要时间适应。

　　宋勉不再逗她，今夜的收获已经让他在狂喜中带了些惶恐，剩下的事，来日方长。

　　~~~

　　两人在坑里等了半个小时左右，等来了救兵。一阵兵荒马乱过后，脑袋刚沾上枕头没一会儿，天就亮了。

　　两人站在镇子中心，坐上来时那辆面包车，对前来送行的校长和学生们挥挥手。车辆越驶越远，最终还是走出了大山。

　　下午一点到达古石县汽车站，今日气温突升，混着汽车站熙熙攘攘喧扰嘈杂的人群，更让人透不过气来。

　　宋勉穿过层层人群，买水回来，拧开瓶盖放到桔烟手里一瓶。

　　他仰着头，咕咚咕咚大口吞咽着，喉结滚动间更加凸显，青春的气息蓬勃洋溢。

　　桔烟默默盯了他一会儿，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被他抓个正着。

　　宋勉撩起衣摆，抹了抹嘴边未干的水珠，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就这么看不够？”

　　桔烟没有中计，指了指他的嘴，“胡渣好像冒出来了？”

　　宋勉摸摸下巴，“才一个晚上没有刮而已啊。”忽然想到什么，他眼睛一亮，心血来潮问桔烟，“会不会很性感？”

　　桔烟认真端详片刻，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很感性是真的。”

　　“行啊你，章桔烟，”宋勉掐起她的脸蛋，“你的笑话比你的人还要冷。”

　　检票员打开通道，拿着喇叭高声喊：“槐城市里的车来了，有去槐城市里的，进站了。”

　　桔烟装好水，背好背包，刚想提起行李箱，宋勉早已轻松拎起走到她前面，朝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

　　男生掌心清晰宽大，桔烟一时愣住，没有动作。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牵手。

　　见她迟迟没有跟上，宋勉抬抬手指，也不催促，望着她话里带笑说：“走啊，傻瓜。”

　　桔烟蓦然弯起眼睛，把手放进他的手心，和他并肩走向大巴。

　　宋勉单手拎着箱子放进行李舱，桔烟好心提醒：“其实你不用这么殷勤，我自己也能拎得动的。”

　　男生摆放好，双手撑在箱子边缘，朝她微微眯起眼睛，“手能提肩能扛，是合格男朋友的基本标准。”

　　桔烟扬起嘴角，“听起来我好像是剥削的地主，你是受尽劳苦的长工。”

　　宋勉转向她，亲昵地捏捏她的脸颊，眼里溢满温柔笑意，“在我这里，你永远可以做地主家的大小姐。”

　　桔烟眼尾翘起，笑到眼里沁出水花，倒映出点点细碎的光斑，好像水波皱起的湖面，漂亮极了。

　　宋勉看得心热，手掌移到她的颈后，脚步移转，把她藏在自己和车身之间，低下头，飞快亲了亲女孩的唇角。

　　桔烟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忽然想起从前总是不理解，炎热天气公交车上的情侣怎么还宛如连体。这两天亲眼见识到陷入初恋的男生，才明白了隐隐悸动下的情难自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