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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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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福宁宫内,心情大好的明帝连用了三碗米饭,枉顾祖宗传下的“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谈特谈。
“阿鸾,你今日给朕引荐的这个马奴引荐得好啊,骑射如此出众,朕记得,即便是当年定安王和厉王在骑射场上争锋时,也不过如此嘛!”
“赢了那群世家子弟陛下就这么高兴?不是一直在我面前说,不能做得太过,伤了与世家的和气吗?”
明帝看向皇后,“与世家之间的和气固然重要,可今日这……”一时间竟想不起那马奴的名字,看向明鸾。
明鸾:“谢长珺。”
“对,谢长珺。咱们与世家之间的和气固然重要,可今日这谢长珺赢得实在是太漂亮了,此等人才,朕难道不应该高兴吗?”说完,明帝不由得叹道:“如此出众的人才,这御马场怎么早没发现!若是早知道有这等人才,朕早就重重奖赏他了,何至于被埋没至今!”
皇后与长公主对视一眼,默契没有说话。
坐在陛下下首位置的明鸾发现了皇后与长公主对视的目光,沉默不语。
大周的皇帝虽然是面前的这位陛下,可陛下还未登基前不过是并不受宠的皇子,母妃不过是先皇后身边的三等宫女,酒后被先帝看上,一夜荒唐后先帝也悔不当初,封了个美人的位份留了下来,后怀有身孕,诞下皇子。
当今这位陛下既未继承先帝的睿智,也没继承先帝的英勇,高不成低不就,唯一的优点算是善良,可善良过了头,便成了软弱无能,并不得先帝青睐,获得的封地也是当初几位皇子中最为偏远苦寒之地。
相比之下,出生将门的皇后睿智果敢,当年果断率领二十万大军出兵勤王,才有了今日。
陛下心如明镜,朝臣亦是心知肚明。
但时过境迁,朝堂之上渐渐有了其他的声音,原因无他,皇后一生可歌可泣,奈何没能诞下一位皇子,如今陛下膝下除了已经瘸腿的大皇子无缘皇位,另有陈贵妃之子三皇子,与惠妃之子五皇子可继承大统,如此一来,野心勃勃的长公主便成了异类。
长公主虽是皇后与陛下的嫡女,但始终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繁衍后代,野心勃勃把手都伸到朝野上来了,实在有失体统。
陛下放下筷子。
陈公公在一旁端上一杯茶,笑呵呵地劝道:“陛下,您看您今晚都用了三碗饭,晚上怕是难以入眠,奴才陪您去御花园走走,消消食。”
“嗯,也好,皇后,你可要陪朕一块去消消食?”
皇后瞥了他一眼。
陛下虚虚笑了两声,“那阿鸾陪朕走走?”
“父皇,我还没吃完呢。”
“算了算了,朕自己去。”
“恭送陛下。”
陛下一走,皇后便让人将桌上的膳食撤了,见一侧还赖着不走的明鸾,不由得好笑问道:“平日里你父皇一走你就巴不得立马走了,不肯与我和你长姐待上一刻,不是嫌弃我和你长姐说的话枯燥乏味吗?怎么今日还留在这?”
明鸾坐在皇后一侧,笑着替她捏着肩膀,“母后,从前是女儿不懂事,如今女儿大了,也想听听母后和长姐的话,好长长见识。”
皇后一瞬不瞬审视着她,“几日不见,阿鸾怎么像是变了个人。”
“从前女儿惹是生非您恨我不成器,如今女儿懂事了您又不习惯。”明鸾撇嘴:“我就知道母后只喜欢长姐不喜欢我,什么事都得在我身上挑个错处出来。”
“罢了,你若想留下便留下吧。”
明鸾咧嘴一笑,捏肩的手愈发殷勤,“谢谢母后,我知道母后疼我。母后,您觉不觉得今日那马奴有些蹊跷?”
“何出此言。”
“那马奴既有如此精湛的骑射,在御马场这么多年竟然能隐忍不发,正如父皇所说,若是早知道他有这才华,早就奖赏他了,哪个马奴不想早日摆脱奴籍,建功立业,若他不想,也不会习得一身如此高超的骑射本领。”
皇后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马奴究竟是何来历,昭儿,你可知晓?”
“母后,我查过了,并无不妥,”长公主开口说道:“其父为御马场的马奴,十八年前谢长珺出生之际,死于八王之乱,谢长珺从小被御马场的其他马奴抚养长大,从未离开过都城。”
“既然并无不妥那就算了,”皇后并不在意一个马奴的来历,她拿起案桌上的折子,沉思片刻,又将折子放下,从一堆奏折中翻找出另一份,递到明鸾面前,“我这有一张捷报,阿鸾想看看吗?”
明鸾一怔,“捷报?”
“武安侯世子卫琎生擒呼延颉,不日将回都城复命。”
大周建国二百余年,除去十八年前的八王之乱,与北狄十三郡,西戎十六州虎视眈眈外,至今还算国泰民安。
北狄十三郡被呼延一族掌控,麾下将士都是些空有蛮力的庸才,本不足为惧,可偏偏出了个呼延颉,他武艺高强,足智多谋,是个天生的将才,这么多年一人率军,斩杀了大周数万的将士,武安侯父子皆死于呼延颉之手,边关险些失守。
死讯传来都城的第二日,卫琎驾马奔赴都城,为报父兄之仇,在边关驻守三年。
明鸾愣坐在原地,“这么快?”
长公主笑道:“正好赶上你的及笄礼,及笄之后阿鸾就能嫁人了。”
—
御马场。
谢长珺下马,很快便有一侧的侍卫接过缰绳。
监马官冯时大笑着上前,“果然是年轻有为,我早知你定不会屈居在这御马场礼当一个小小的马奴。”
面对冯时的奉承,谢长珺脸上并无笑意,在御马场待久了,是人是鬼他一清二楚。
“承蒙冯大人照顾,否则我只怕早已身首异处,哪还有今日。”
冯时如今最为庆幸之事,便是那日七公主明鸾吩咐杖杀他时,为了不祸及自己为他求情,哪里知道这马奴会有这等前程,被陛下看中。
“哪里哪里,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在醉花楼准备了一桌……”
谢长珺打断这番客套话:“冯大人,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行,行,那我就打扰了,请便。”
谢长珺径直走进御马场,身为马奴之际,他与其他人住大通铺,如今被陛下钦点监马官,他所有的东西都被人收拾好,送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
他坐在床沿看着自己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的右腿,咬牙将靴子取下,右腿伤势复发,血迹斑斑,血迹浸湿了靴子里的鞋袜。
接下来的日子谢长珺奉命为陛下驯马,每日右腿磨的血淋淋也从不叫人知道,御马场的人,人人都想往上爬,敬佩他从马奴晋升为陛下的监马官的人有,嫉妒的人也有。
徐莽,御马场马奴,骑术了得,一直为陛下驯马。
看着原本一直由自己照料的御马到了别人手中,他抓了一把地上的干草,脸色阴沉。
—
四月里,春意盎然,三月里吐着花苞的花朵彻底绽放,绿草如茵,春风拂面,一年一度的春猎也提上了日程。
每年的春猎是大日子,陛下与皇后带领群臣到猎场踏青,与平日里陛下在后宫召集世家子弟比赛骑射不同,春猎时拔得头筹者,不仅有大笔的赏赐,还能加官进爵,被陛下赐予官职。
历年春猎各世家子弟与都城官吏府上公子们牟足了劲争夺不休,可惜的是近几年来春猎的头筹皆是被那群世家子弟夺了去。
春猎那日明鸾起得异常早,秋娘为她洗漱打扮,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劲装。
“我的公主,往年春猎,您年年冲在第一,没有哪一次是不受伤的,今年您消停些吧,自从这春猎日子定了之后,奴婢就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秋娘,我答应你,今年我一定安分守己,绝不胡来。”
秋娘满目忧愁,“您得说话算话才行。”
用过早膳后,明鸾骑上长公主送她的汗血马从公主府出发,被陛下钦点参加春猎的谢长珺跟在她身侧,将一众公主府的亲卫甩在身后。
看着明鸾一骑绝尘的背影,秋娘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被身侧的侍女扶着才堪堪站稳。
知道今日是春猎的大日子,都城百姓一早便在街头张望,可惜大把的侍卫将通往城门的主路遮得严严实实,只听得见马蹄踏踏,辘辘的马车声在长街上不绝于耳。
春猎的地点在都城外不远的九安山,这儿草木丰盛,是走兽聚集的好地方,又正是万物复苏春色撩人之际,正是踏青的好时候。
侍卫在平坦的空地上搭建了高台,供不下场围猎的官吏女眷们喝酒作乐。
刚至九安山,各世家子弟便集结在了一处,各官员府邸的公子们也接连安营扎寨,拉帮结派之意显而易见。
直到陛下与皇后的銮驾到来,众人这才站到一处,下跪行礼。
“众爱卿不必多礼,今日既是春猎,那便以猎物取胜,如往年一般,今年春猎的彩头便是这十三颗东海明珠。”
一侧陈公公端着木案上放着一精美匣子,匣子里放着十三颗约莫鸽子蛋大小的东海明珠,明珠晶莹圆润,即便是在白天,也散发着莹润的光芒,这小小一颗便已是千金之价,更何况是十三颗。
明珠一出,群情激昂。
这不仅仅只是价值千金的明珠,更是踏上官途的明灯。
“那就是东海明珠?从前我祖母也有一颗,只是没这个大,也没这个色泽好,还当宝贝似的传给了我母亲,若是今日能将这十三颗东海明珠赢回去,我祖母得欢喜好些日子!”
“你还想赢回去,你看看场上这么多人,轮得到你吗就在这大放厥词?”
“你看看那边世家子弟,薛灵运任千悠崔少禹,还有宁国公府这边的宁铮,听闻三皇子这次也要下场围猎。”
众人将目光看向高台上站于陛下身侧的锦衣男子。
能站在陛下身侧的男子,也只有智勇双全,被陛下委以重任的三皇子了。
“三皇子往年不是从不下场吗?”
“你还不知道?前几日海氏一族的嫡女海姝仪来都城了,听闻当日在都城外偶遇三皇子,是三皇子将其送进城的,今日下场围猎,为了什么,这不是一清二楚吗?”
“你的意思是说,三皇子有意和海氏嫡女……”
“慎言。”
这群京中官员子弟的对话都被不远处的世家子弟听入耳中。
任千悠冷笑:“不过几颗东海明珠罢了,我家族庶女才戴的玩意儿,也就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寒门子弟当块宝。”
薛灵运淡声道:“到底是陛下的恩赐,任兄慎言。”
任千悠冷笑一声,“薛兄,你放心,此次咱们定会相助于你赢得春猎头筹,绝不再让那群寒门子弟看我们笑话的机会。
陈公公在一侧恭敬道:“陛下,巳时已到。”
陛下朗声道:“大周的儿郎们,让朕看看你们在狩猎场上的风采,去吧!”
号令一发,数匹骏马如离弦之箭,飞驰入林中,马蹄声踏破山谷,惊起灰尘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