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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启·冰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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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之中,又是一年初雪。
十三年时光犹如白驹过隙,此时的宫城,早已不是当年破败的模样,碧瓦朱墙,沿路的宫灯中放的是西域进贡的密炼香油,不燃的时候,也能将清雅的香气散播与空气中。
这是一座极尽奢华的宫城。若非要说有什么是格格不入的,就是那个刚刚从宫门进来的将军。他一身黑衣,原本舒隽的眉目中全是冷冽,也不顾身边太监的阻拦,直直走向了皇帝的书房——昭华殿。
“将军,您不能进去!”昭华殿外的小太监极力想要拦住这位方方凯旋归来的将军,却被拨在一旁。“将军!”
那人却并未理会,直直踹开了昭华殿门——
殿内正是春光正好,暧昧之声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所截断。影绰之间,年轻的帝王极力冲撞着身下之人,终于在淫靡声中释放了出来。
身边的太监手疾眼快,匆匆上前为他净身,只留下门口一帮唉声叹气的小太监——这一出过去,怕是他们几个都活不了了。
片刻之后,帝王随意将手边的衣裳披着,从纱帐中走了出来。他也并没有掩饰什么,衣衫间露出的身体又白又润,却被遍布着的大小伤痕蒙尘。帝王戏谑地看着眼前之人,道:“哟,这不是我的大将军么?你这既无传召,也无通报,就直直闯入朕的昭华殿,想来是自恃功高,不把朕这个帝王放在眼里了。”
他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又黑又小的太子殿下,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忠心耿耿的太子伴读。
辛子安本是怒发冲冠,这时心已凉了大半,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沉声问道:“百余太学生下狱,是你下旨的?”
“是。”
“太学院院首林流芳,也是你下旨抄家的?”
“是。”
“为什么。”
“不听话的人,都该死。”李煦勾唇一笑,眼中尽是暴戾阴森,“怎么,我的大将军,朕御赐的一品大员,可是对朕的决断有异议?”
薄纱帐内探出一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倾城的面容来,辛子安余光一扫,立马便认出了他的身份。此人有着明显的喉结,一双凤眼最是勾人心魄,不是当朝最得势的太监、最得皇帝盛宠的男宠成容海又是谁。
“……你!”辛子安又是生气又是心寒,已然分不清是醋意还是正义在作祟。勤德年间发生的阉党之乱,分明就是成容海一手酿成——他们勾结权贵垄断晋升,世祖年间建立起来的太学也基本都被荒废,有德有才之人无法入仕,苛捐杂税却是层出不穷,民间反抗的势力也越来越多。而这次辛子安出征,便是替他平定西南部的起义军。
西南边陲山势险峻,耕地本来就少,这年又遇洪灾,几乎颗粒无收。朝廷不仅没有减免赋税,还要他们照常缴纳。辛子安自掏腰包拨款赈灾,却在中途被贪官劫走,而西南地区,已然出现吃人事件。
这种情况,不反又如何活?
而他身为本国大将,保卫国家和平稳定便是责,又如何不去平反?
但他面对的,毕竟是当朝皇帝,更是自己护了十三年,并且要继续护下去的人。辛子安终是憋回了下句话,道:“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摒退了身边之人后,李煦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他将他牵到一旁坐下,又剥了一瓣新贡的橘子,喂到那人嘴边,却遇上了死咬着的牙关。
他苦笑:“朕又不会毒死你,你紧张什么。”
辛子安闭眼叹息,再睁眼时已经眼神清明,决然伸手拂落了唇边的那瓣橘子。“李煦!”
“你可还记得五年前你对我说的话?——五年前的冬天,先帝罚你卧冰时你不慎坠入冰窟之中,是我拼死相护,才把你救下。你和我说过,你要当这天下的明君,不会再让谁受你受过的苦——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他怎么可能忘?坠入冰窟是什么感受,没人能比他更清楚了。
他怎么能不记得。
“咳……咳咳!你——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担当,什么是强大,什么是帝王之术?你看看你现在、现在羸弱的样子,哪有一点太子的模样?”世祖每说一句,鞭子就在他身上招呼一次,“咳咳咳……若有一日朕殡天,又如何能放心将朕辛苦打下的大好疆土传于你?”
辛子安跪在李煦身后,只觉得心如刀绞。鞭子抽在皮肉上痛楚让太子瘦弱的身体不停颤抖,他也跟着颤栗,就好像这些鞭子都是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这一年来,世祖皇帝的身子每况愈下,对太子的训练更是越发严苛了起来。自前几日世祖为训练他的体能,一大早便将身着内服的他扔在离殆知阁最远的地方叫他自己跑回去后,他就一直在生病。
“辛子安!朕着你进宫伴读,是为了让你帮朕教导太子,让太子尽早脱开这羸弱之姿,如今已过八年,可有半分进展?你和你爹——辛太傅,就是这般对朕的?咳咳……你们,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辛子安心中连连叫苦,前几日父亲因赈灾之事与皇帝在朝会上公开争论,引得陛下勃然大怒,现已被禁足在府,而此刻他来质问,明明就是迁怒于己。
“是臣无能,与太子殿下无关!”辛子安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请陛下降罪!”
“不、不是的!”李煦看到世祖灰暗的脸色,心中已觉不安,“是儿臣太不争气,这才让子安无从教导,都是儿臣的错,请父皇不要降罪子安!”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朕的江山迟早会败在你这个废物身上!”世祖皇帝的气不打一处来,盛怒之下,一鞭子呼啸着就向他抽来。这一鞭势头过于猛烈,以至于将一旁的案几也带了起来,看势便要砸在他身上。
李煦脑子一片空白,电光火石之间,辛子安手疾眼快,早已飞身便挡在他的面前,受住了这意外的一击。黄杨木制的案几正撞在辛子安背上,他眼前一黑,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李煦吓到说不出话,只是看着血一点一点浸透他的背,豆大的泪便一颗接一颗落了下来。辛子安忍住剧痛,双手仍抓着李煦的衣衫不肯放手,一字一顿道:“陛下……他可是您的亲生骨肉!”
说实话世祖皇帝也没承想会发展成为这样,一肚子气也被一身冷汗消磨殆尽。他背过身,一拂袖子,“既是我的亲身骨肉,便由不得你来插手——成容海!”
“奴才在。”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公公,生了一张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倾国倾城的面孔,一双眸子犹是好看,让人看一眼便忘不掉。
“太子殿下无能,罚去天心湖卧冰赎罪——要卧满一个时辰,少一分,我便拿你二人问罪!”
“诺。”成容海俯下身,笑着将辛子安抓着李煦的手指一根根松开,“辛公子莫怪奴才,快快松开才是,切勿忤逆皇命。”
“子安你松开吧,我没事的。”李煦轻轻将他放下,泪中带笑起身,被成容海牵着,一步一回头地走向了殿外,辛子安徒劳伸手,却什么也没抓住。
不行的……他还生着病,他本就羸弱,如何捱得过卧冰之苦?
“给他传个御医吧,别让辛太傅知道。”
不能……我不能倒下。辛子安想。连他的父皇都这般对他,如果我倒下了,就没人护着他了。
他挣扎着起身,竭尽全力向殿外爬去,背上渗出的血落在地上,逶迤成了一条并不好看的痕迹。世祖在他身后看着,神色复杂。
“陛下,倒也是个忠贞护着太子的主呢。”
半晌之后,世祖皇帝叹了口气,“这样吧。三日后,把辛太傅请来宫里,朕想和他谈谈。”
从殆知阁到天心湖不过百步脚程,辛子安却觉走了半辈子那么长。他的身后早已被血液浸透,只能手脚并用向前爬,好不容易爬到天心湖畔,这才看到李煦躺在冰面上,一张脸煞白,早已被冻到失去了知觉。
“辛公子,您受累了。”成容海上前几步将他扶起来,看着冰面上小小的人影,再不发一言。
“殿下……殿下还生着病,快把他带上来……”
“辛公子,这可是天子之命,抗命可是要掉脑袋的。”
“掉脑袋?你怕,我可不怕!”辛子安挣脱他,一跤便重新落在了雪地中,“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醒醒!”
好冷啊……李煦只觉得周身一片雪白,天地之间万籁无声,只有那一声熟悉的“太子殿下”,让他感到了些许的暖意。
子安……是子安!
他挣扎着睁开了双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满身是血的辛子安。你别担心,我没事。他心里想着
,竭尽全力想要站起来——
咔嚓。
冰面突然断裂,下一秒,他便坠入了刺骨的冷中。
坠入冰窟是什么感受,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冰冷的湖水闯入他的口鼻,肆意在他肺腑间游走。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一幕,是一团渗着血的影子,竭力冲到他面前,一双剑目炯炯,将温暖的唇贴近了他的。
子安。那是他的子安,这个无情的世界上,唯一一个有情的存在。
从那一刻起,他就是自己的唯一支柱,也是他的大英雄。
辛子安醒来之后已是三日后。他趴在辛府自己房间的床上,四周万籁俱寂。
“爹!陈管家!”他扯着嘶哑的嗓子叫了几声,但是无人应答他。“有人吗?没人来我要渴死了!”
奇怪……人都哪去了?辛子安挣扎起身扶着床边和桌子走向门口,正遇上了刚来的沈归。
“哟,归儿子,你怎么来了?”辛子安笑笑,神色却憔悴得很,沈归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都这样了还有力气挤兑我?”说着伸手扶着他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你昏迷了三日,可吓死我了。”
“我爹呢?怎么看府上都没人在?”辛子安伸手想给自己倒点水喝,这才发现壶里的水都是凉的。“妈的,怎么连水都是冰的?”
“子安,我和你说个事……你听了之后可别……”
“归儿子别废话,有事说事。”
“你爹他……殁了。”
在被赐死之前,辛太傅遣散了家中的老少奴仆,只留下重伤的辛子安在身边。三日已是期限,他本有一堆话想和自己唯一的独子说,可他没有醒来。
沈归将辛太傅的亲笔信给辛子安时,他的手都在抖。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辛子安失去了他唯一的骨肉至亲。辛子安纵是心如刀割,却也强忍着没落一滴泪。
“子安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英俊又聪慧的爹爹我可能已经没了。我知道你看到这里一定会非常伤心,但你不能因伤心和不解误了大事,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今圣上猜忌心重,是因为幽王晋王狼子野心,而你的太子殿下却太过羸弱无能,无数人可都在觊觎着他的皇位呢。圣上时日无多,你定要守护太子殿下安全,保全圣上血脉。再则千万不要怪罪圣上心狠,若无今日之计,国必危矣!我愿舍一条贱命,来换天下安康,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没有爹爹护着你的日子,定要更加珍重。”
老不正经。辛子安想。傻子才会为你伤心呢。
可我就是那个大傻子。
“子安,你、你不要太难过。”沈归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有我呢,还有我爹,我们两个一直把你当成亲人看的。”
辛子安不发一言,只是紧紧攥着桌角,良久、良久之后才舒了口气,重新开口道:“沈归,我要从军。”
从卧冰那日到今日,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父皇的病越来越重,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但子安却还没有回来。
他心急如焚。不仅是心急如焚,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子安了,心中日夜挂念的苦,可堪比坠入冰窟之痛了。
“成公公,你可有子安的消息?”李煦见成容海从昭华殿出来,膝行向前道,“父皇呢?父皇还好吗?”
成容海向四周看了看,低声道:“陛下身体已是回天无术,现在幽王晋王都在赶来‘勤王’的路上,殿下速去换上宫女服饰,随宫女太监一起出宫去奎字营找辛子安,他会护你周全。”
“子安他没事?”李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倏尔重新回归失落。“父皇他……真的回天乏术了吗?”
成容海对他露出个讳莫如深的笑,“太子殿下莫要担心,不该他死的时候,他是不会死的——你且安下心去寻辛子安,宫里的事,奴才为殿下谋划着。”
“子安!”沈归手中拿着个物什走进辛子安的营帐,“看看这是什么!”
辛子安本在研究作战计划,看到沈归手中的香囊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玩意儿?对了,宫里有没有太子殿下的消息,妈的,我都快担心死了。”
“啧啧啧,你看你看,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太子殿下!”沈归调笑,将香囊捧到辛子安面前。辛子安本以为是什么糟粕东西,万般嫌弃地打开之后,脸却在瞬间红了个透。
“你……你哪儿弄来的!”辛子安后退一步,“归儿子,你敢告诉别人你就完了!”
“那我可要把你的脑袋保管好咯!”沈归大笑,一把揽过他的肩,俯首靠近他的耳朵,“辛子安,你胆子倒挺大——竟然敢私藏太子殿下的胎发,你说,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闭上你的狗嘴!”辛子安一把推开他,将香囊收进衣服中最靠近胸膛处,“我告儿你不许你再提这事!”
这个时候,一行从宫里来的宫女太监进入了奎字营。李煦站在众人中四处找寻,终于在营帐中发现了辛子安的身影。
子安!他心中雀跃,却发现他帐中还有一人,正在将一个香囊递进他的手中。下一刻辛子安的脸突然变红,那个人揽过他的肩,说了句什么,却被他一掌推开。
“干什么呢你,快点跟上!”有军士发现他神色异样,上前叱问,却见那个宫女突然发难,拔腿就向小将军的营帐跑了过去,也来不及多想,长枪一扫,已然将他绊倒在地。
“辛子安!”李煦在扑倒之时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军士听他的声音竟是男声,一瞬间也有点晕了头。
手臂在碎石上滑出了血,李煦痛到极处却顾不上太多,径直向着营帐爬去。
辛子安听得这一声,还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再往外面看时,才发现了远处趴在地上的小宫女。“什么情况?”他看了一眼沈归,大步往外走去。
“辛子安你给我小心点儿!”沈归跟了出来,“你伤可刚好了不久,再裂了我可要让军医给你上药了!”
远处的军医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打了个喷嚏。
辛子安大步流星,几步之内已然走到这个小宫女面前,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宫女有些眼熟,待到“她”抬起头看向他时,他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位宫女,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太子殿下。
辛子安极少有这种口感舌燥的感觉。他张了张口却叫不出他的名讳,只是踉跄着蹲下,将他一把抱起,再开口时已然是十分的怒气,“都愣着干什么?传军医啊!”
“子安。”李煦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蕴满了泪水,嘴巴却是咧着的,也不知道是要哭还是在笑,“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什么傻话——你伤到哪里了?痛不痛?”辛子安又是心疼又是欣喜,见他摇摇头后,轻柔地把他放在一边的座上,伸手去查看他的伤口。所幸只是几道不甚严重的皮外伤,只是沾满了泥土和碎石,清洁起来会比较疼痛。
李煦从小就怕疼,虽说在世祖皇帝近乎虐待的训练中已经算是习以为常,但是敏锐的感官却让他蹙起了眉头。军医常年给军士上药,动作一般比较粗鲁,在大家的哀嚎下行云流水般完成,但在给太子上药的时候心理压力还是蛮大的,一双老手都在哆嗦,辛子安看不下去从他手里接过膏药,军医立马像是被御赐了黄金三万两一般感恩戴德地退了出去,留下两人在军帐中。
“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儿。”辛子安抚慰道,却见太子面上带笑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怕疼的意思,心中的紧张也逐渐放松下来,“殿下,你在傻笑什么?”
“你那天亲我了。”他低声道。“我都记得。”
“……殿下,那是渡气。”
“我不管,你就是亲我了,你要对我负责。”
辛子安的脸再次红了起来,也不说话,只是将药膏缓慢地涂在他的伤口上,再抬眼的时候,李煦正痛得咬着牙看他,眼睛却是笑着的。
“你别这么看我。”辛子安站起来,拮据道:“你、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是成容海告诉我的,他说七皇叔和八皇叔就要来捣乱了,就叫我来找你避避风头。不过也好,我实在是太久没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没见到你的时候,日日都在想你,时时都在想你。”太子今年已然十八岁了,身体也渐渐发育,站起来也快和他一般高了。他的眉目也长了开来,清秀好看,皮肤也从黝黑变到白皙,说是谦谦君子也不为过。
本是如水一般的人,却偏偏做了太子。
“胡说八道。”辛子安按着他的肩膀坐了下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过几天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恐怕一段时间内都不得安宁。这样吧,明天我把你送到你九皇叔那里避避风头,等仗打完了我就去接你回去即位,好吗?”
“子安,我不想当皇帝!”谁知李煦捉住了他的手,放在手掌中,神色无比认真,几乎是在求着他,“你知道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做皇帝的料,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子安,你带我走吧!天涯海角,去哪里都行,我、我不想待在这风云诡谲的帝京了!”
辛子安听罢,缓缓呼出一口气,“殿下,你别胡闹。”
“我没有胡闹!辛子安,我喜欢你!我根本不想要这个什么狗屁江山,我只想你陪在我的身边,就算是做乞丐流落街头我也愿意!”
我又何尝不想啊,辛子安心想。可是人在这世上,本来就身不由己,何况你还是我的太子殿下、未来的皇帝呢。
见他不言,李煦心中也七上八下,甚至开始怀疑起刚刚和他在军长中说话的沈归有一腿来。“你别不说话,”他小声道,“你不说话我会害怕……唔……”
电光火石间,却是辛子安蓦地将他拽进了怀中,将因休息不好有些干裂的嘴唇贴上了他的一方柔软。李煦本来悬着一块大石的胸口瞬间便化成了一汪春水,满满都是他的子安。
良久之后,两人才缓缓分开。辛子安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呼吸,将他的脸捧在自己手里,道:“我的太子殿下,我们不能逃。幽王晋王若是其中哪个登基,对于天下人来说都是一场浩劫……我们又能逃去哪儿呢?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家啊……我的殿下。我要辅佐你成为卫国的一代明君,这是你父皇的心愿,也是我父亲的心愿,好吗?”
那你的心愿呢?那……我的心愿呢?李煦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两行泪已然流了下来。他用额角抵上他的脸颊,轻声道:“好……那我答应你之前,你也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无论我最后是不是成为了一代明君,你都要站在我身边,就和你说的一样,‘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你能答应我吗?”
“以我愿,还君愿。”辛子安将他拥入怀中,两情脉脉之间,殊不知一场未知的风暴,正在向他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