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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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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顾南衣和来府上收粪的人换了衣服,带着浑身的恶臭正大光明地出了府。
“快脱了,恶心死了。”连承身着夜行衣蹲在墙头,把手里的包裹扔到地上。
“根本无需这么麻烦,”顾南衣脱了身上的衣服,心有不忿,“他们的武功都没你的高。”
顾南衣怀疑这是连承的伺机报复,以慰之前败在他手下之耻。
“这叫杜绝后患,你毛都没长齐能懂什么?”连承咬牙切齿,“蠢笨如猪,就该让你在里面被困个一年半载。”
顾南衣:“……”这人怎的突然变得这么暴躁?
但转眼,他就没心情考虑别人了——打开的包裹里装的竟然是女子衣裳。
赫连铮本没打算如此着急地把南衣带出来,但府上骤增的武功高强的侍卫令他不安。无从查明这是谁的意思,但这个人绝对非常清楚这座府邸仅有的秘密。
囚禁也好保护也罢,赫连铮不想冒险。
于是死亡当天,他这个刚死之人就在南衣屋里“复活”了。
在他还在担心会不会吓着南衣,以及如何解释这一串事情时,南衣裹挟着杀气以迅雷之势从他背后袭来。
赫连铮一时之间闪躲不开,也无法对南衣进行还击,生生承受了足以碎石劈山的掌力。
“师傅?!”顾南衣不可置信道。
“功力竟进步至此了……”赫连铮喉间生出血腥,被硬生生吞回肚子里。“不愧是我徒儿。”
顾南衣呆愣着盯着赫连铮,“师傅,你怎会……”
没有高兴也没有错伤了他的愧疚,赫连铮突然间不确定这个人是否真正的南衣了。
“假死罢了。”赫连铮道,“此番我特意来带你走的。”
“去哪?”顾南衣犹豫地靠近,手贴在赫连铮胸前,祝他调理气息。
赫连铮有些意外,这医治之术他从未授予过南衣。
“我闲着的时候就翻阅书籍,从书上自学了一些武术功法。”顾南衣道。
如此说,赫连铮也不便追问了。
但他却是不信的。
之后再没心情多说什么,只让南衣等到晚上依着计划行事。
但没人跟顾南衣提过,他需要扮成女子啊……
“别磨蹭了,快穿上,害得赶路呢。”连承不耐烦道,“又不是把你下面割了,矫情啥呢?”
顾南衣:“……”
赫连铮的死讯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帝京,伴随着的,还有圣上悲痛欲绝之际太子意图谋反的惊闻。
更有人言,之前宫墙内发生的疫情,就是太子所为,为的扰乱宫中秩序,从中拉党结派。
而十皇子的死更是太子蓄谋为之,借机弑父夺位。
一夜过去,太子党所有位高权重的官员被逮捕进了牢房,太子在逃亡途中自缢。
风云变换,朝堂文武百官一半尽数落网,一半则春光满面,展颜谈欢。
其中,受益最大的莫过于五皇子翰沐风了。
短短时间,从无人放在眼里的病痨,跃成了储君之位最有可能的人选。
毕竟,若不是昨夜五皇子恰巧有要事启奏圣上,夜班三更赶去寝殿,恐怕如今的天地就是另一副面貌了。
“我今天看到十弟了。”
正在为翰沐风擦拭剑身的连承手上一抖,差点把虎口划破了。
“你不是也领了圣旨吗,怎么整天还赖在我这儿?”翰沐风脱了袜子躺上床,“他身边没人照顾我可不放心,要不我派几个人过去帮你们?”
连承揣着明白装糊涂,“主子,十皇子前些日子都发丧了,您别拿这事说笑,不吉利。”
翰沐风笑了几声,“那么多孩子的吃穿用度可不少,今儿我看十弟掏穿了衣兜都买不够一车白面的,够可怜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连承再装糊涂就太蠢了。
“主子,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翰沐风瞥了他一眼,却把眼皮子合上了。
看样子似是耐不住困意睡过去了。
但连承记得,很早就有传闻说五皇子自患病以后,夜不能寐。时常异常暴躁,精神恍惚。
这种情况近年来转好,睡眠却难以治疗,每日需服药才能小憩一会儿。
现下却一副安然入睡的模样。
连承把剑放置稳妥,蹑手蹑脚走到床边给翰沐风盖好了被子。
深红色的被褥衬得翰沐风皮肤白里透红,比平日看上去活泼不少。
这样一个清秀的少郎,谁人敢相信就是他设计把太子以及一众异己一网打尽呢?
从宫里疫病突发开始,死的皆是他的对手。
不知该欣赏他不滥杀无辜,还是为他的深谋远虑胆寒。
赫连铮的确穷的钱袋翻了底朝天,几十个孩子的饭量比他想象的多出一倍,原本准备三个月的粮食一个多月就吃尽了,他不得不出山谋些钱财去买些米面。
他一介武夫,能干的活计虽多,却都赚不了几个银两,只能成了刺客,接几单买卖杀一批人。
但第一笔单子杀的是个女人,他不杀女人,遂没钱到手。
第二笔单子杀一家四口人,有两个还是襁褓婴儿。他不杀小孩。
第三笔单子杀的是个老人,路都走不稳。他不杀老人。
好歹拿到了第四笔单子,杀了个商人,赚了一点钱。
于是折腾了许多天,只买到了一车面。
还被翰沐风瞧见了。
赫连铮自认为乔装打扮得非常完美,却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戳穿这件事对翰沐风没有一点好处,赫连铮完全不担心事情败露。从某方面来说,他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那个小徒儿呢?还没发现自己的镯子被调包了?”翰沐风道。
“也许吧。”赫连铮回想顾南衣近日的状态,委实不确信。
“要是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你可麻烦了。”
“什么麻烦?”赫连铮看着他。
“哼,也说不上麻烦,顶多就是养了个白眼狼徒弟呗,”翰沐风知他不愿提及此,岔开话题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有什么我能帮你的?看你似乎缺钱得很啊。”
赫连铮没有训练军队的经验,能做的只是绝对的严厉。
过于严苛压抑的环境让每个人都神经紧绷,赫连铮几乎快把岩石山捶了个粉碎。
顾南衣被接到这里来后见惯了赫连铮这幅样子,每次默默地去后山摘些果子洗净,简直比灵丹妙药还管用,每次都能让赫连铮冷静下来。
顾南衣不知道,让赫连铮平静下来的不是果子,而是在这山里绝无仅有的景色——秀丽的女子。
没有不透风的墙,为了掩饰顾南衣,躲避无数双隐藏的眼睛,赫连铮一直让顾南衣以女装示人。
时间久了,他甚至会忘了顾南衣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
一位女子满眼关怀地站在你面前,任谁都发不起火来了。
天气愈加炎热,赫连铮为了这群食欲不振的少年郎再次出山借钱。向那日子愈加滋润的翰沐风讨了一大笔银两后,拉上连承载了几车的瓜果酱菜生肉回山里。
连承有一段日子没去了,进屋里猛地一瞧见素衣女郎,惊得立马退了出去大骂赫连铮禽兽不如,只顾自己享乐云云。
赫连铮不做理会。
顾南衣朝连承扔了一块石头,正中脑门。
连承这才拍了下自个儿的脑袋瓜,“又犯傻了,这不是我们家的小南衣嘛!”说着就冲过去抱起了顾南衣,在他脸上亲了几口。
赫连铮踢了他一脚,“越来越不正经了。”
连承:“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嘛,想我了吗小南衣?”
顾南衣嫌恶地推开他,低声道:“滚!”
连承备受打击,“怎的这么凶了?”
赫连铮大笑:“他对别人可不这样,你别再惹他厌了。”
“算了算了,也就刚见面的时候我还喜欢你,再待上一会我可见都不想见了。”连承捏了捏顾南衣的脸,“长肉了啊。”
赫连铮叹气,“南衣你去后山打桶水。”
顾南衣“嗖”的就跑了。
“这臭小子,脾气见长啊。”连承褪下一身的行头,“怎么样啊最近?”
“不好。”赫连铮拿着扇子猛扇,汗还是不停地往下流。“武术高的真不一定有能力教别人。”
连承本来不觉得热,看他这样竟也不自觉流汗了,“圣上回消息了吗?”
“允许了。”
“那不就得了,人家是怎么练军的,回来用在这群娃子身上呗。”
“可我觉得不妥。军营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光明正大偷师的,肯定有人要查底细。”
“当初都决定好的,怎么如今成了却反悔了?”
“再说吧,这事不急。”
“还不急?你可真有耐性。”
“我在等五哥成为储君。”赫连铮缓缓道。
连承一瞬间哑言,“你……”
“嗯,野心没死。”赫连铮龇牙咧嘴地笑了。
顾南衣出门会戴着面纱,一是遮样貌,二是遮着喉间的突起。这样的结果是,引得山里一群半大少年的好奇心熊熊燃烧。
时常有人看到顾南衣就出招动手,或者跟踪偷袭,有的还设陷阱,为的就是看一眼那面纱下的容颜。
顾南衣被这些人扰得烦不胜烦,甩不开又不能出手太重,所以渐渐地会了些阴招来制他们。
比如在里衣里洒痒痒粉,把马蜂窝塞他们被窝里,在饭菜里放巴豆,趁着他们睡觉把头发眉毛给刮干净了。
所以现在没几个人敢对他怎么样。
而赫连铮也发现顾南衣的性子愈加放肆了,只有在他面前才有点以前乖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