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难两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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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封危和佛门首座弟子湛景是可以互相舍弃性命的关系，这消息可谓劲爆。之前，因为顾及面子，不少人暗地里用识海悄悄交谈。空藏此言一出，大家都克制不住地出声议论。一时间嗡声四起，动静比之前空藏承认湛景未死、只是失忆时还大。
远芳自己都料不到真相竟是如此。空藏知道封危可能没死，也就能猜出封危魂魄有概率在他身上，之前来得极快便能解释了。但他怀疑，即封危真的成了助他化形的最后关键一步，对方八成也不会承认；毕竟，迄今为止，封危连在封魔渊救他都不愿意说……
果不其然，赶在广雅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之前，黑金华服的男人就摇了摇头。“你怕不是闭关太久糊涂了，空藏老儿？”他冷冷地嗤笑，“本尊可没听过一星半点你刚刚说的那些玩意儿。”
对这种不给面子的粗鲁言语冒犯，空藏只是面露悲悯之色。“阿弥陀佛，”他低声吟道，双手合十，“贫僧宁愿你真不知道。”
封危正待继续反驳，没想到却等来这么一句似示弱又似怨怼的话，一时间竟卡住了。
在封危还在盯着空藏的时候，广雅终于从接连放出的爆|炸性消息中回过神。“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怒气冲冲地质问空藏，“什么叫‘宁愿你真不知道’？你当真因此改变主意了不成，空藏？”
空藏面上没有一丝意外之色，显然早有所料。“广雅道友，请稍安勿躁。”他稍稍点头，眉目低垂，“对魔尊修习复魂术之事，先前我们有所预判，觉得这必定会导致中界大乱。”广雅此时的神情显示他对“先前预判”以及接下来肯定会有的“但是”很有意见，不过空藏没给他留下插话的机会。“可现下看来，若魔尊心中并不是只有他自己，那咱们之前预料的事情可能不会发生。”
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说他和广雅之前猜测封危复魂术大成之后会做什么，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广雅心知这不适合公之于众，便顺着话头往下道：“可我看不出你说的。”说着，他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封危，边上的远芳也连带被眼风扫到，“将中界安危系于一人之念，我反正是信不过的。”
广雅没指明“一人”是封危还是湛景，不过远芳觉得都有。佛道修炼之人大都清心寡欲，广雅看不上情情爱爱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远芳悄悄地瞥了一眼封危。自他说出“化生者，皆以爱染当生处而受其生”以来，封危看谁就是不看他，不知是不愿坦白还是刻意避嫌……
封危就在这种注视下再次开了口。“广雅仙君说得不错。”他笑了笑，里头竟然满是欣赏与理解，“换做是我在广雅仙君的位置上，说不得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另外两边联手骗了。”
这明摆着是挑拨离间，有性子急的立即就想骂他。然而带头的空藏和广雅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场面僵硬得简直令人窒息。
最后，还是空藏低声打破尴尬：“那广雅仙君想要如何？”
听他这么问，广雅不出声地哼了哼。他的目光在封危身上停留了好一阵，又在远芳身上打了个转，最后才回到空藏身上。“当然是快刀斩乱麻最好，以防夜长梦多！”
话里的意思显然是要封危和远芳都死，佛道两边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这么做无异于公开宣告佛门出了个与魔域同流合污的叛徒；别说空藏肯定不同意，光看离乐等弟子直盯着广雅的眼神就知道了。
空藏没有立刻接话。再开口时，他转向了封危：“魔尊又以为此事当如何？”
“我？”封危这么说的时候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广雅，“谢佛主相询。可本尊想要什么，一开始就已经说过了。”
……但封某今日就算死在此处，也不会将他拱手相让？
思及此，众人不由面面相觑。空藏愿意放封危走、只要留下远芳，广雅则想要斩草除根；至于封危，他拼了性命也要带走远芳……在场三方就有三种意见，看来今日是无法善了了……
广雅显然将封危的这一眼当成了挑衅。“你想得倒是挺美！”他冷哼，右手再一次按上腰侧长剑，“不如先问问我的镇魔剑答不答应？”
再看封危，他脸上毫无惧色。“封某也巴不得能与仙君在手底下见真章。”他又是一笑，眼睛紧紧盯着对面乌泱泱的人头——里头佛门弟子居多，道门只是少数——“但此事因封某而起，就该叫封某一人担了。”
这话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摆明了是为三个从始至终都没放下警戒的魔域护法说的。
“尊上！”梅乐年和桃依依异口同声地惊呼，“我等誓死与尊上同进退！”
云浮南没说话，但他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
广雅轮流扫视了一遍三人，目光里充满了衡量。最后，他似乎认定他们都不足为虑。“你这话说得不错，至少算得上敢做敢当。”他点点头，“若他们不插足你我之间的争斗，自可以安然离开此地。”
“尊上！”
梅乐年和桃依依又忍不住叫道，语带制止，显然很有意见。
但封危就跟没听见似的。“佛主是否也同意？”
空藏见道魔剑拔弩张、自己却阻止不了任何一方，只能深深叹气。“若诸位护法不对我佛门子弟下手，他们想要离开，贫僧必不会多做阻拦。”
封危上下端详他，此时才显出一点惊异。“你真不与广雅仙君一块上吗？你不过刚刚突破合道，和他加在一起也算不得以多欺少。”
这可能是句发自内心的话，但其中的意思还是让广雅气红了脸。“别啰啰嗦嗦的了！”他大吼，铮然一声，长剑出鞘，寒亮剑尖直指封危，“来战便是！”
然而封危半个眼色都没分给广雅，他依旧注视着空藏。“空藏，你还是一块儿上吧。”他建议，竟然十分诚心实意，“既然要做个了结，那就照当时封魔渊的情况来。要不我打完他还得和你打，不过是徒增浪费而已。”
这可能还是句发自内心的话，但说得委实太不客气，全场哗然。即便空藏刚刚突破合道也是实打实地升了一个境界，怎么就肯定比百余年都没个真身的封危差了？更别提还有广雅联手！
“师父说不，那就是不。”离乐突然越过空藏走到最前方，一双凤眸死死盯着封危。“若你一定要求速死，那便由我来替师父罢！”
“哦？”封危拖长音，略有惊异。他确实注意到佛门大弟子的脸色已经没法更难看，不过主动要求顶替空藏出战……
“若一定要谁替师父出战的话，”没等封危把离乐的心思猜出个所以然，久未开口的远芳就插了进来，“那应当是我，大师兄。”
“……你？！”
从离乐到封危，从空藏到广雅，所有人都震惊了。不消说，没一个赞同的。
远芳装作没注意。“虽然我并不记得湛景的所思所想，但此事因他而起，也就是因我而起。既要做个了结，那自然该是我上。”
封危在向广雅和空藏同时约战的时候都镇定自如，此时眼睛里却开始冒火。话中逻辑基本和他说过的类似，莫非远芳正和他对着干？“别多管闲事，”他恼怒道，“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
“徒儿！”空藏突然提高声音打断了正待再辩的远芳。“魔尊说得不错，此事与你无关。若不是师父早前做了错误的决定，你也就不会坠入封魔渊。”他的音调越来越低，脸上也显出了一丝愧色，“是师父对不起你。”
远芳记得封危说过相似的话，但他没料到空藏居然也这么想。“师父……”
“——你们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边上举着剑的广雅一忍再忍，最终还是忍不下去了，“你替我我替你的，就不能痛快点吗？”
这话说得可谓不留情面，远芳略有尴尬。但片刻之后，他就打定了主意，向封危伸手。刚开始，众人都以为他抢先偷袭封危；然而封危毫无反应不说，也并没因为疏于防范而缺胳膊少腿，反倒是身上多了道莲花形的淡金光罩。
“……金刚菩提阵？”一眼认出的离乐失声道。
金刚菩提阵是升级后的小菩提阵，通常是菩提白莲在性命攸关时护身之用。阵随里头的人走；轻易不用出来，也轻易破不了。
广雅听了，略有意外。随后他反应过来，冷笑道：“我原以为你向着你师父，此时看来却还是向着这魔头！”他调转剑尖，“看来还是先处理你好了！”
封危正在疑惑远芳的所做所为，闻言怒道：“你敢！”
其中回护之意再明显不过，令广雅的话听起来十分可信，一时间到处都是闲言碎语。
但远芳充耳不闻。他只注视着封危，轻声劝道：“走罢，这阵足以护你离开佛地。”
这话味道听起来可不怎么对。“你……”封危大惊。两人的目光终于重新对上，一时间谁都没移开。
此情此景，广雅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剑身一抖，便游龙般地向远芳刺去。
空藏刚刚被远芳的举动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里，说话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可此时仍然无法坐视不理。“道友不可！”他叫道，飞身向前，九钟尘一甩一缠，堪堪止住了凌厉的剑锋去势。
“让开，空藏！”广雅咬牙大喝，“若你不忍心出手，便由我来为你清理门户！”
空藏简直左右为难。“可贫僧的小徒……”
远芳没让空藏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师父此时还愿护着徒儿，是徒儿之幸。”他毫无征兆地跪了下去，朝空藏深深叩首，“只是，为徒儿一人伤了佛道和气委实不值当。”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眼里竟有一丝水光，“是徒儿有负师父栽培之恩。”
“徒儿，你……”空藏深受触动，却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既知道，还不赶紧把那魔头身上的护身阵给撤了！”广雅大叫，打断了空藏的话。
此时封危已经开始朝远芳走来。他有种莫名的心慌，像是有什么大事马上就要发生。“远芳，你给我上这个阵法是想做什么？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一个……”
远芳转头看向封危，心道这大概是对方第一次称呼他为远芳，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他仍然没有湛景时的记忆，此时却莫名地认为自己知道湛景在封魔渊时为何会那么做。“世间安得两全法……”他念道，声音低得除了自己之外没人听见。
下一瞬间，整片地界都充满了突如其来的强烈白光，众人被刺得纷纷捂上眼睛。等它消散以后，所有人都还在原地，除了远芳——他原本的所在之处不知何时变成了洞开的大口。下界飞升之路确实能从中界这头打开、打开时也确实会有刺目光线，然而……
远芳偷偷打开通道口、并跳下了中界？
如此一来，广雅确实无法杀他、空藏也就没有理由与广雅动手；封危再偕同三个护法离开佛地，今天的事情就能暂告一个段落。可以预见地，在下次三方聚首之前，中界又能和平不少时日。
但即便中界之人可以去下界，如此粗暴的方式也只会严重损害自身。一修莲形二落封魔渊三坠下界，不管是湛景还是远芳，都肯定没在为自己考虑吧？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第15章 难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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