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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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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潇林,“晚上去玲珑池嘛?”
潇林回答地很坚决,“去。”
从潇林的角度出发,他没有理由不去瞧瞧自己喜欢的人所喜欢的人。我呢,当然是看被杏桃喜欢着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认定是喜欢?
除了恋人,还有什么人能让杏桃用如此暖味缠绵的语调说出一句“想我了没有?”。
潇林黑着一张墨汁脸从密室中走出,他打开房门,唤来暗卫,询问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员出入。五个暗卫给了他非常肯定的答案,没有。
潇林眼中的利芒从第一个扫到第五个,又从第五个扫回第一个。潇林在生气,气他们的失职。他握紧拳,又松,又握紧,又松,来回重复数次,终是摆摆手,放过这些汗流夹背的暗卫。
一个人潜入皇子的房间,如入无人之境,做保护工作的暗卫竟然无一察觉。
这太可怕。枫遥若是个刺客,潇林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亲手倒一杯茶,端到潇林面前给他降火。他接过茶,浅抿两口,面上平静了不少。也许只是面上,因为他做了很多怪异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比如,他到城郊的玲珑池观察地形,命人将亭子不远处的假山内的石洞收拾干净。
比如,他弄了一张厚厚的毛垫,铺在石洞内,毛垫不小,足足可以睡下四个人。
比如,他穿梭在街巷中,选了许多中意的饭后小吃。
比如,红日西沉后,他拉我到石洞内坐着。我穿着暖暖的披风,吃着甜点。潇林与我闲聊,谈天南地北,谈古往今来。就是没有一句和爱情有关,也没有一句和杏桃有关。
比如,在我的理解中,他所有的笑,都不带笑意。
不知不觉,离杏桃与枫遥约定见面的时间已很近。玲珑池处,夜涼如水,水寒若冰。一轮满月高挂在天,亮又冷的月白迷惑了许多星子,它们敛上眼眸,不再眨动。所谓月明星稀,便是如此。
池边一片长青的竹林,风吹过竹叶,细长的叶摇舞出哗哗的响声。竹林尽处有一小亭,亭子的一角很明显地损了一大片,年久未修的它,述说着此地的寂寥和无人问津。想那亭中的桌椅,不知独独经历多少风雨,桌面椅面上定是尘埃满布。
这地,荒旧偏僻,人迹罕至,越过个山头就是一片坟地。
真是进行地下活动的好去处。哪有做正常事的人愿意在夜晚与孤魂野鬼为毗邻?
离亥时还差一盏茶,有一个翩然的光影从远至近,逐渐清晰。这人估计是枫遥,我从未见杏桃走着这样的步子,内敛又不似女子的婉约,飘然却十分沉稳。他踏上亭子的台阶,此时月光恰巧落在他的脸上,我第一次看到如此不似凡人的人,静得仿若无物的月纱,和静得比月纱还要虚渺的人。他一身的白衣比不上他一分的清素,他头顶的玉簪远不及他动作间的雅韵。我清楚的知道我的心脏漏跳了几拍。我的震惊全是为了我眼前的一抹惊艳,只是惊艳,别无其它。
白衣玉簪这类打扮的人很多,特别是京城里吟诗弄词的儒生。这个枫遥,我完全无法把他和温润的儒生联系到一起,一样都是雅,枫遥雅得太过清冷,冷到能在夏天里冻死未央湖里所有的鱼。
他让我觉得害怕。无情无心无欲则刚,说的恐怕就是这种人。可也有人说,这种人一动情就是一辈子,刻骨铭心无法回头。
不自觉地,身体向后靠了靠。心里害怕,身体就后退的恶习又犯了。回头看看潇林,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他没这毛病?
潇林声音压得很低,他怕被不远处的枫遥听到,“看我做什么,我没他好看?”
我瞪他一眼,“这无法比,完全不是同类型。你说醋和酱油怎么比?比酸还是比咸?”成年人和未成年人比纯稚无暇,还是比成熟老练?
潇林低头半敛目,作沉思状,“恩,有理。”
我用胳臂碰碰他,把一个严肃的问题,随意的问出,“万一他真的是杏桃的相好,你怎么办?”潇林别过头去,垂目看地,敷衍着,“不知道。”
我没追问,我提出的问题是潇林心中的郁结,让他细想很残忍。他喜欢的杏桃和另一个人私会。若杏桃和枫遥两情相悦,潇林很难说服自己成为第三者去抢杏桃。潇林出生皇家,杏桃若跟着他,面对的是一坛子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黑水,其对人生安全造成极大威胁。枫遥轻功奇佳,想必武功造诣非凡。枫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和杏桃一起携手天涯。从杏桃的角度看,怎么说枫遥也比潇林好。又叹一声杏桃,这般不务正业好吃懒做的家伙,白白糟蹋一个美人。
潇林一动不动地看着道路的尽头,直到杏桃出现。他裹在厚厚的棉袍中,袍内高领的衣服遮盖住他整个脖子。他脚步轻盈,欣喜得快要飞起来似的。突地,他在离亭子三步的地方停下来,手掩住口鼻,连咳很多下,后又抬起头,和枫遥打招呼。枫遥侧过脸对杏桃轻笑,带着寒冰初融时阳光似淡却浓的暖意。接着是一段被叶子哗哗声掩盖住的私语,再接着就是浓情蜜意的相拥和接吻。
我的视线转向潇林,我被他的样子吓得心脏险些罢工。一明一暗的光在他眼中挣扎,云遮住了月亮,夜的黑让他的脸变得诡秘朦胧。
潇林在挣扎,是否应该当第三者吗?是否成全?是否放弃?是否忘记?
潇林的一句幽幽的话从黑暗中滑出,“琪儿,我爱的人他不爱我,该如何?”
我想告诉他,杏桃和枫遥已两情相悦,你凑上去只能是自寻死路。况且阻碍他人谈情说爱会被驴腿,马腿,乃至人腿踢,你就放弃了吧。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天下这么大,何处无树林。
明明想轻松地说出安慰的话,我开口,却唇动无音。空气中潜藏着濒临崩溃的压抑,我没有勇气用言语去打破现在的平静。伸出手,把潇林揽在怀中。逐渐正常的呼吸告诉我,他正努力地让自己归于冷静。
我抱着他,一直抱着。不知什么时候,他在我怀中睡了去。又不知什么时候,我靠着石壁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