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蝶游芳录》濮阳揽月

4、迷谷逍遥居

　　马车沿着林边的小溪，渐渐驶向一条山谷。归蝶谷。

　　归蝶山庄是什么样子？秦萱已经记不清了。那时候她还小，只记得父亲带他和姐姐来过一个鲜花满溢的地方，还记得一条巨大的湖泊，平滑如镜,岸边开满粉红的桃花，姐姐曾和她在那片无际的粉色海洋中捉迷藏，自己飞奔着容进桃花深处的落英缤纷，躲在桃树后看着姐姐着急，然后忽然跳出来吓她一跳。姐姐，姐姐现在在哪里？不知道她是否已安然脱险?那天也许真的不该走，可是不走又能怎么样？就像姐姐说的，留下只会给她徒增顾虑而已。如果以前不那么偷懒，或许就不会拖累姐姐了。秦萱第一次为自己的武功不济而懊恼。

　　忽然一阵奇香将秦萱在回忆中唤了回来，只听车外的童儿脆声说道：“小姐，谷口到了。”闻着奇香，秦萱心中默道：“刚到谷口，便香气满溢，不知谷内有多少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但一路驶来，只在谷口看到一片平凡的野花，渐渐的却只能闻到那越来越重的香气。周围竟被浓浓的雾障包围住连一朵花也看不到了。秦萱不禁有些失望：“白姐姐，谷内今天好大的雾，遮得连花都看不到了。”

　　白蝶摇摇头：“这并不是普通的雾气，而是在山庄外所布的阵法，雾幽阵。”

　　“雾幽阵？”

　　“恩，自从无生门开始强行召集武林人士后，有不少名人侠士来归蝶山庄求助或暂避。为了保护他们，爹爹便请高人在庄外布下此阵。擅闯者会被迷雾缠绕，失去方向，还会被阵内花香迷乱心智，产生幻觉。若不得庄内之人解救便会困死阵中。”

　　秦萱叹息一口：“真可惜了这么好的景致。”

　　“无妨，”白蝶笑道：“出了雾幽阵便是归蝶山庄了，山庄在谷中深处，景致更佳。”

　　“不错！”纱帐外忽然伸进一个脑袋，沈飞狐仰着清秀的脸冲着秦萱笑道：“惘生湖的桃花开的正好呢，改天我带你去看，好不好？”见白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沈飞狐伸了伸舌头，忙把脑袋从车窗抽回去，他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身子比车窗高出许多，猛地一缩头脑壳咚的碰上窗框，痛的他呲牙咧嘴，白蝶和秦萱亦笑得前仰后合。

　　马车颠簸了将近半个时辰，眼前迷雾才渐渐散去，远远望见一片柳绿桃红的精致院落。青烟缭绕，彩蝶纷飞，看上去清静幽雅。想必就是归蝶山庄了。马车停下，走近庄前，只见门楣上挂着黑色匾额，匾上四字清新飘逸：归蝶山庄。

　　沈飞狐上前叩门，一青衣男仆开门，见到几人，恭敬道：“少庄主，沈少爷，你们回来了。”
　　白蝶微微点头：“去给秦二姑娘准备一些换洗的衣物。”

　　好一座山庄名秀，秦萱跟着白蝶，一路上但见庄内亭台楼阁千姿百态，走廊辗转，叠石秀水，奇花珍木随处可见。比秦园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路上遇到几个人，气质非俗，看来都是在庄内做客的武林人士。白蝶也都像秦萱一一介绍，其中有不少竟是秦萱自父亲口中曾听到的名字。白蝶虽然与自己年岁相差无几，但与江湖前辈们攀谈起来言辞却十分老练，大方得体，秦萱暗中佩服。

　　几经辗转白蝶带秦萱来到内院一处雅致小轩，白蝶笑到：“小萱，这里是依香阁，你暂且住在这里，我的揽蝶小榭就在附近。庄里新布置了许多机关，晚上你暂时不要随意走动。等你休息好，叫小飞带你四处转转。除了路上见到的，庄里还有几位做客的高士我带你去拜会一下。”
　　“ 白姐姐费心了。”秦萱道：“怎么不见白伯伯？”

　　白蝶道：“爹爹闭关养伤已半年有余了。”

　　“什么？白伯伯受伤了？” 秦萱问道。

　　“你有所不知，”白蝶收起笑容：“一年前，无生门主绯冷色曾来过归蝶山庄。因爹爹不肯苟合而大打出手，结果被爹爹打败，因此绯冷色对归蝶山庄有所忌惮，江湖人士才会纷纷寻求归蝶山庄的庇护。”
　　秦萱点点头：“白伯伯是在那一战受了伤？”

　　“不错。那绯冷色武功着实不弱，爹爹与他一战浩去大量真气，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只有闭关修养。而绯冷色虽然也受到重创，但他毕竟年轻，外加内力不浅，不久便恢复如初，山庄虽然暂时安宁，其实却已无法与无生门正面抗衡。只能暗中保护一些前来避难的江湖人士。”白蝶垂下眼帘，似有些难过。

　　秦萱心中一惊，她虽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却常听父亲提起白宗良，每次提起都面带敬意。爹爹既是岭南十大高手，武功自然很高，连爹爹都敬佩，白宗良的武功一定更高，这无生门，实在太可怕。但是看到白蝶一脸黯然，秦萱强挤出一丝微笑，轻轻抓住了白蝶的手：“白姐姐，白伯伯内力深厚，相信不久就会出关了，这里不是还有许多武林名士么？我听说连御空派首座段千思，寒影堂莫伊这般高手都欲同归蝶山庄联手。有他们相助，相信归蝶山庄一定会强大起来。”

　　“嗯。”白蝶应道。

　　见白蝶不说话，秦萱有些心慌，她并不知晓段千思、莫伊是否高手，只听父亲捎带提起过，便胡乱的举出安慰白蝶，也不知是否举错了人，于是又小心道：“白姐姐，相信我，我武功虽然不济，但从现在我会努力，我会变得很强，我和姐姐都会帮你的。”

　　听到秦萱一番话，白蝶的心微微动了动，抬头笑道：“谢谢你，小萱。”

　　见到白蝶笑，秦萱终于把心一放，也跟着笑了。

　　揽蝶小榭，白蝶坐在房外的石凳上，随意翻着一本剑谱，青衣小童正在往油灯里添油。圆桌上的油灯灯光摇曳不定，就像她最近的心情，总是觉得有些不安。剑普上忽明忽暗，扰的白蝶有些烦乱，她一把抽出桌上的宝剑在月光下舞了起来。

　　啪啪啪，屋顶上不知是谁在轻轻鼓掌：“白姑娘真是多才多艺，不光蛇袖出神入化，连剑法也耍的灵动飘逸。”

　　白蝶反身一刺，宝剑脱手而出，飞速向屋顶上的人刺去，那人身子轻轻向后一仰，伸手拦住宝剑，双足一蹬，自屋顶飘然而下，含笑向白蝶走来，一袭墨绿长袍，上面用金丝绣线勾勒满了梅花的轮廓，迎光处华彩四射。白玉法冠将头发箍的一丝不乱，举手投足风华无双。月光照上他细长的双眼，闪着一片妖异的紫色。来人身子向前一倾，双手将宝剑举到白蝶面前。青衣童子对这位忽然出现的华贵公子已经看的呆了，而白蝶却只是冷冷一笑,对青衣小童说道： “青儿退下吧。”

　　青儿回过神来，急忙离开看揽蝶小榭。

　　白蝶接过剑：“无生门的人个个都是如此无理，喜欢半夜闯入他人家中，就算连成公子也不例外。”

　　来人微微一笑，紫色的眼眸更加摄人心魄：“是赫某无理，在此赔罪，不过白姑娘一见面就出手伤人，可曾遵循待客之道？”

　　“你也算是客人吗？我差点以为连城公子是私闯民宅的贼人呢！”白蝶冷冷道。“如果我没猜错，那日连城公子也在树林里吧。”

　　赫连城笑道：“不错，在下有幸见到白姑娘一番精彩表演救下秦二姑娘，佩服得很。”

　　“哦？那当时怎么不见公子出来祝贺我打退那群无生门狗贼？”

　　赫连城并不生气依然笑道：“在下若当时出现，又怎能一路跟着白姑娘进入山庄？又何来花园相会？”

　　白蝶大惊：“不可能！我沿途十分注意，以我的武功不可能发现不了有人跟踪。”

　　赫连城笑道：“赫某若连跟人的本事也没有，又怎么有资格跟在绯门主左右？”白蝶冷冷的盯住赫连城：“你偷偷跟来，可是奉命血洗归蝶山庄？”

　　“不敢。此次前来绯门主并不知情，只是在下私下想劝白姑娘归入无生门。”

　　白蝶冷笑：“连城公子真是天真的可爱，这种不着边际的梦都做得出来。”

　　赫连城道：“难道归蝶山庄还有力量违抗无生门？”

　　白蝶冷笑：“莫说我爹出关在即，即使我爹无法出关，我联合归蝶庄内的武林名士一起抵抗，无生门又能奈我何？”

　　赫连城盯着白蝶，笑的更加动人：“白姑娘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联合装内高手？高手z在哪里？是不敢露头的秦弈风，还是手下败将柳越尘？还是那些娇生惯养贪生怕死的公子哥儿们？白姑娘，你自己明白，和你们联合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绯门主丝毫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的，门主几次要对付归蝶山庄，都被在下劝下，就是为了给姑娘一个保住山庄的机会。”

　　白蝶眼光依然冰冷：“有劳连城公子，心意我领了，请连城公子回去吧。”

　　赫连城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多打扰，希望姑娘能够想清楚，若是门主真的对付归蝶山庄，到时候只怕可惜了姑娘。”

　　赫连城离开了揽蝶小榭。白蝶无力的靠着圆桌坐下来。想起秦萱的话，我们都会帮你，白蝶心又有一丝温暖，可是我们真的逃的过此劫吗？白蝶心里在疑问，在呐喊，我们逃得过吗？我真的保护得了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