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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漠星光】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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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漠星光]

      4.
      这次二少爷意外的能够跟随父亲来到蒙古的目的就是为了博尔济吉特氏与齐克腾氏的三年一次的冬季狩猎,但令齐克腾氏出乎意料的是,那年的大雪不仅使东北三省遭受了百年一遇的冻灾,之后的冷气西移更是让原本富饶肥美,冬季更是黄羊野狼成群的蒙东草原上的牧民们青黄不接,不提特意从别处引来饲养的猪或鸡等牲畜,就连草原本土的毛皮厚实的牛羊都难以在这个冬天存活下来。

      每一夜牧民们都是胆战心惊地抱着不断咩叫的稚嫩羊仔入睡,他们是在担心毡房外的大牛大羊,但无论为羊圈牛圈做了怎样周全的保暖措施,每天早晨被冻死的牛羊总不在少数;黑夜仿佛已成为了屠刀的代名词,在失了温的日光下,牧民们看着一只只身上还残留着积雪的牛羊尸体,不由得心生绝望。

      因此就算博尔济吉特氏的部落王遵循先祖约定为齐克腾氏的到来举办了一个盛大的欢迎宴会,但若是一定要依照以往两族共同习惯一同前往博尔济吉特氏的草原领土进行为期一周的冬季狩猎那也是捉襟见肘;在关乎部族存亡的这一点上,部落王并不想打肿脸充胖子,他在宴饮时已经隐晦地同齐家老爷提及当下草原上的情况。

      齐家祖祖辈辈脑子灵光,活了四十几岁的齐家老爷更是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百炼成钢的人精子,听了博尔济吉特氏难得的示弱,老爷面上自然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作派,心里却早已思忖起部落王为何会将自己宝贝的瞎眼女儿推给初次见面的自己的次子亲密玩耍,言语间还多加暗示的目的;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怎能比得过这样心思深沉,经商几辈的齐克腾氏;现在部落王竟无意间吐露出草原近况,这让齐家老爷的思忖当下就落到了实处。

      但齐家老爷还不想过快地与博尔济吉特氏撕破脸皮,目前博尔济吉特氏拥有的草原领土辽阔,尽管被大雪灾重创,但还未到真正弹尽粮绝,饿殍满地的地步,倘若与其翻脸,一旦日后这野蛮的草原部族卷土重来杀他个措手不及,那么齐克腾氏不但失了其原有的部分草原获利所得,更于无形中毁了与其他草原部族几辈才建立起的深厚信用,得不偿失。

      而这些成人社会中的你来我往,当时的黑瞎子是并不知道的,他也是在过往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后的十几年光阴里,在人世滚滚红尘摸爬滚打中才慢慢理解推测出那时整个谋划的真相;于是在某个慕尼黑的圣诞夜里,那个已过而立之年,身处异乡的黑瞎子独自一人靠在阳台上抽烟,不时低头望着楼底下狂欢的人群,才明白,原来自己和奥登格日勒,都是当时现实的牺牲品。

      让我们把时间的钟表拨回来。

      彼时那个十三岁的黑瞎子,那晚宴会后的第二天,就同他的父亲跨上了博尔济吉特氏族体型矮小其貌不扬的乌审马,同部落王和一干蒙古贵族们一起驰骋在一望无际的白茫草原上,用弓与箭,用老成熟练的狩猎经验,追捕着那些少的可怜的神出鬼没的野兔,马鹿,草原狼。

      二少爷谨记临行前乳母的教诲,在草原狩猎中时刻控制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尽量让自己在狩猎中表现的平庸而生涩,就像一个真正的不受父亲重视的次子那样不起眼。

      那一天下来二少爷打得的猎物相较与他同龄蒙古男孩来说少得可怜,结果他毫无意外地得到了父亲一贯的训斥,部落王就在一旁为他解围:二少爷还小,也不是出生在这草原上,自然在骑射方面要比蒙古孩子生疏的多。齐家老爷这才算给了部落王面子,住了口;但没人知道,在被父亲训斥一顿后二少爷反倒松了口气,毕竟这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刻意做戏给其他人看的,因此这顿意料之中的责骂就好像是他表演成功而为他颁发的奖章一般。

      昨晚宴会上,部落王同齐家老爷共同商量过后,决定将原本为期七天的狩猎改为了三天。今天第一天的狩猎基本上被二少爷圆满地掩饰了过去,但唯一令小少年有些失落的是,今天他并没有在狩猎场上看见奥登格日勒。

      在狩猎完毕后的傍晚,草原上又下起了雪,厚实沉重的鹅毛大雪被狂风裹挟着横扫过博尔济吉特氏的领土,卷起残雪无数,纷纷扬扬直呼啸上天,似乎自此再无天地界限区分,眼前只有一片灰白的混沌。

      在这样的天气里,二少爷跟着阿玛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毡房里走,男孩子在十三四岁的年龄段还发育的不甚出众,因此他走在他父亲身后时就好似齐家老爷身后缀了一条打猎用的小细犬;这条小细犬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伸手摸了摸胸口前的一处地方,感受到那里与其余各处不一样的触感,便知刚刚的马上剧烈颠簸并没有波及到那颗小铃铛,它还是安安稳稳地被包裹在自己厚重的衣物里,小少年的心就慢慢放了下来。

      按照先祖惯例,齐克腾氏在博尔济吉特氏草原上居住时是要一同用三餐的,因此第一天黄昏时,部落王也邀请了他们前来到自己的帐篷里共同用晚膳。

      隔了整整一天再次踏进昨晚与奥登格日勒相遇的这个毡房时,二少爷竟平白的生出几许“恍若隔世”之感;不清楚是小少年那“预赋新词强说愁”的情绪影响,还是因年龄过小只知从书本上生搬硬套词句而来。总之,在入座后,他是真的盼望着,盼望着,盼望奥登格日勒小姑娘还像昨天一样,步步铃响,欢笑着扑到自己的怀里,好似永不疲倦地同自己说着话。

      在落座后,二少爷面上还是安安稳稳,除了为表礼仪周全,眼睛会有时转向自己的阿玛或者是部落王方向,眼神不躲不闪,熠熠生辉,这都是乳母交给他的,因为他是齐家的孩子;在这之外他绝不四处乱看。都说眼睛是不会说话的嘴巴。这样乖巧的举止让他稚嫩英气的面容上平添了些许同自身年龄不甚相符的稳重气质。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全被部落王不动声色地收入了那双细长犀利如鹰一般的眼中,并在心底记下了这位不被看重的次子的赞赏一笔。

      随后,部落王抬了抬手,一旁站着的侍女连忙侧耳过去,只见这个威严的中年男子朝侍女耳边说了句什么,侍女便连忙走下去,似乎是去传达他的命令。在部落王对侍女低声下达命令时,他并没有看见,齐家老爷的耳朵微微颤动了几下。

      今天不比昨日的欢迎宴会,因此今日并没有多少蒙古贵族前来祝贺问候,现在在部落王的毡房里,除了博尔济吉特氏部落王,齐克腾氏父子同侍女之外,就只有那么两三个心腹首领坐在略低一级的座位上;众人面上一派热情祥和地闲聊着,聊着今年这场突如其来袭击了东北和内陆的大雪灾,草原上的姑娘与美景。

      正聊着,一串银铃声又由远至近逐渐清晰,二少爷不禁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双眼紧盯着毡房门口;果然几秒后,毡房布帘被掀开,穿的像个小熊一样的奥登格日勒从门口扑进来,她的乳母紧随其后;小姑娘扑进来的一刹那,二少爷的眼睛瞬间都亮了。

      部落王将小姑娘招到自己怀里,很熟稔地一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单边膝盖上;小姑娘在父亲的膝盖上扭来扭去,她用力嗅了两下,然后软绵绵地搂住她阿爸的脖颈,在部落王耳边小声撒娇:“阿爸,安达也在吗?我感觉有他。”

      部落王大笑起来,用蒙语回答小姑娘:“是。”然后他偏了偏头,疼爱的亲亲小姑娘的额头:“先吃东西,吃完阿爸让你跟安达玩。”

      小姑娘乖顺地点头,接着侍女们就高举着抹了椒盐的羊肉盘子从毡房外进来了,在众人面前各放下一碟;但有所不同的是,除了椒盐羊肉外,二少爷和部落王的矮桌前又额外放了一个宽大的盘子,上面放的是一块形状类似于阖了一半折扇的白花花的骨头,上头还冒着热气。

      二少爷觉得好奇,就拿起来仔细看它,一股膻味儿直冲鼻腔,然后他猛地发现,这是羊的肩胛骨,已经因煮熟而变硬了。

      他在来之前是被他的阿玛要求了解蒙古族各地风俗的,现在在桌上放了一个羊肩胛骨,他隐约猜到了部落王想要做什么,不思忖则已,一思忖出其中意思的二少爷不由得睁大了些双眼,试探的看向部落王,部落王却没有在看他,而是直接抬手,对着自己面前的那块冒着热气的羊肩胛骨,屈起手指,朝它做了个敲门的动作。

      部落王是要十三岁的二少爷,把这块羊肩胛骨用敲门的方式敲碎。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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