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润福与路银海》三哥你的黄鹤楼

13、chapter

　　路银海回到宿舍收拾东西。与他一墙之隔的洪润福，却正在低头想着什么 。他脑海里翻涌的回忆若是能化作洪水，恐怕早要推倒这堵墙，降路银海完全淹没。
　　两周前。
　　与路银海同期交换的日籍学生小岛治正要回国。
　　“两位不必远送，到这里就好。”小岛向洪润福和皋咲说道。
　　“我们就是专门来给你送行的，只送到乌城校门怎么行。”
　　“洪桑说得对，小岛君不必客气。”
　　“真是麻烦二位了。”小岛礼貌而真诚地一笑。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同小岛来往最多的正是这二人。皋咲是出于国籍原因，而洪润福则与他气质相似，更可说是洪润福向往小岛治的气质。
　　笑容。人和人的笑容有许许多多的差别，洪润福初见小岛治时，就觉得他的笑容有一种照镜子般的亲切感，再加上小岛的风雅气质 ，教洪润福好不羡慕。
　　“我发现两位笑起来挺像的诶。”皋咲一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有吗？”二人四目相对，八道眉眼，宛若阵阵清波，好像光在他们稍稍眯起来的笑眼里游走。皋咲夹在中间，只觉得两道目光如清风拂过：洪润福的是煦春和风，小岛则有初秋的清雅之感。
　　这是洪润福和小岛接近的契机。路银海不在的一年里，洪润福常去小岛的茶社做客。

　　三个月前。洪润福和小岛在习文场旁散步。
　　“润福君，你怎么看起来有些心事。”
　　“嗯？没有没有。”
　　“你总是来我这，这点心思我还是看得出的。不过你不愿讲也无妨啦。”
　　“我还能想什么呢。”洪润福语气里有些自嘲意味。
　　“银海君。”这三个字从小岛口中出来，让洪润福有一种莫名生发的安适感。“常听你挂念他，不过他也快回来了嘛，三个月很快的。”
　　洪润福喜欢向小岛倾吐，气质的相似让他对小岛有着自然的安全感，小岛也一直是一个优秀的倾听者。他听洪润福讲完了二人过去的种种故事，他知道这份感情对洪意味着什么，荒谬、却无比真实。
　　洪润福心里的疙瘩，主要是担心路银海怎么看待这份感情，他的接受程度与自己有多大出入，他会如何面对异于常人这种标签。这些问题洪润福不敢开口，不敢与他探讨。
　　“你能感觉到银海君对你的回应，对吧？”小岛问道：“你已经具备了最重要的可能性了。我觉得等他回来，你们可以好好聊聊。”
　　洪润福凝眉。
　　小岛常是一副安详面容，看到洪润福凝眉，反舒展出一个笑容，走到洪润福面前。
　　“润福君，那你怎么看待我对你的回应呢？”

　　这句话可打了洪润福一个措手不及。即便他心思细腻，却也无可避免地当局者迷了，他把自己和小岛代入到了述说者和聆听者的角色上，于是便理所当然地忽视了二人其他的可能性，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小岛对自己的笑容里别样的温柔。
　　看着小岛精致的五官和舒缓的笑容，洪润福完全语塞了，他怔怔地看着小岛，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嘛，我不会为难你的，这个问题不回答也罢。”
　　于是二人继续向前散步。习文场的此刻晚风吹在身上好不舒适，好似双温柔的大手，径直把人的衣服剥下，再轻柔地放到睡席上，是彻头彻尾地舒爽。洪润福也真的好似被风剥下了衣服一样赤裸地走在小岛旁，他不再敢看小岛熟悉的笑脸。
　　“回去吧。”沉默过后，又是小岛先开口。这种局面下，似乎总是他这种面相的人最有掌控力。洪润福如是想到。
　　“嗯。”

　　出了习文场，便是雄大通往校门的干道毕至路。开阔的石板路两旁栽着高高大大的棕榈树，背后是糅着粉色的夕阳。这样的天在厦门并不少见，可碰上了还是教人动容。
　　洪润福也不例外。
　　在沉默里，他终于敢确定小岛刚才话语的意思，他甚至构想出了一些可能性，随后，脑子里又满是路银海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别想太多啦，润福君。我在这也待不了多久，方才困扰到你的话我收回，要想就想想给我送别那天吃什么吧。”
　　“嗯，好，哈哈哈。”
　　傻笑并不能平去心中的波澜。

　　洪润福晚上辗转反侧。他必须承认他对小岛是有感情的，还是无可替代的感情。他一直倾听着自己关于路银海的心声，却还是会对自己抱有好感吗？洪润福不敢多想，他向往小岛的笑，却不敢奢求拥有。小岛给了他这半年多来最稳定也最舒适的陪伴，他知道这一点，却无法相信他们彼此间这种感觉的真实。
　　他此刻好想冲到小岛身边，让他说清楚，能多说就多说，把心绪一五一十地全部吐露出来。可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就是占有欲和虚荣心作祟，自己难道不知道他的心情吗？明明就很好推测，下午的话已经在脑海里解读过无数遍了。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下定决心醒来就坦然面对，保持这种平淡的生活。

　　洪润福唯独想尽早见到路银海，他就是答案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