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学酥不好吃

1、入梦

　　这是我今夜第二次从梦里惊醒。

　　睁开眼，在黑暗中辨认着天花板上绘着的花到底有几种，虽然它们挤在一起，但记忆还是会帮助我。“野蔷薇、玫瑰、樱花……十八种，看来我是醒了。”

　　扭开床头的灯，花的颜色鲜艳起来，但我无暇欣赏。下床烧水，把昨日磨剩下的可可粉随便地倒进一个红色圣诞马克杯里，然后加糖，加水，对我来说，糖是咖啡的灵魂。

　　我捧着温暖的杯子，关了灯，放心地在黑暗中拉开窗帘，开窗，夜风袭来，花香露水泥土树木的气息和我离经叛道的咖啡气味混在一起，把梦的残留从我身边赶走。

　　天还没亮，深蓝幕布坠着几颗星星，人的一生可以欣赏多少次日出呢？

　　我仿佛又看到简慵懒地倚在窗前，苍白细长的手指间夹着根烟，在烟雾缭绕里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黎明曙光里她转过脸，对我说：“安，我们是一类人……安，我不是在看日出，我追随的是那些消失的星星。”

　　“叮铃铃……”闹钟响起，我睁开眼，看了看紧闭的窗户，起床下楼工作。

　　我经营一家定制帽子的店铺，位于女贞街道的尽头，客人少但我求之不得。店里有三条规矩:必须本人定制;每人定制机会只有一次；最后一条详询店主。

　　很怪对吗？讲到这里我不得不透漏我的秘密了，这家店出售的是“遗忘帽子”。

　　有人说遗忘是生存的必要条件，我对此存疑，但我是思想协会成员。这个协会研究的全是人脑里关于思想的那些事，什么记忆啊遗忘啊，遗忘石就这样被发明出来，功能是可以根据人的主观意愿选择遗忘一些东西。

　　我个人觉得这很危险。对人来说，时间是线性的，我们的记忆、经历、情感依附着这条永不回头的绳线发展下去，刻意遗忘无疑在消灭某段绳线的一部分，这样下去，谁知道绳子会在什么时候断掉呢？

　　算了，我也没资格说这些话，因为我的绳子也是残缺的。

　　协会正在对遗忘石进行实验和改良，作为成员的我也被分配到一块石头，我的工作，不过是秘密进行实验和记录。协会成员可以自由选择遗忘媒介，我选择帽子是因为我认为它能保护大脑，绝不是为了样式好看。

　　遗忘帽子的全部奥秘只是那块石头，我根据顾客的愿望将遗忘能力从石中分流入帽子，顾客戴过帽子遗忘便生效。但协会目前的遗忘石不足以实现永久遗忘，我的帽子效果更差，长也就三天罢了。

　　又是月末，我关了店门，在店里翻翻找找少得可怜的实验记录，去协会汇报。

　　这个月我的业绩很不好，实验人数只有三个，一到协会自然被闲言碎语包围，B组的莉莉丝很爱找我麻烦，她今天又截住了我。

　　“我看你还是趁早退会吧，简的眼光怎么这么差，选了你这么保守的组员。用伟大的遗忘石做愚蠢的帽子，忘那些小事，对那些痛苦的人来说，我们给予的遗忘是份大礼！而你窝窝囊囊自顾不暇，怪不得救不了别人。”她火红的头发和眼珠和她的怒气倒是相得益彰。

　　看来“莉莉鞋”业绩很不错。我不想反驳，只放空思考等会蹭食堂的甜甜圈选几倍甜度好。

　　“你好，莉莉丝，我相信你的组长安德鲁正到处找你呢。”一个淡金色头发的少年礼貌地打断了莉莉丝。是乔，我所属的A组组长，以前对于我这个吊车尾不厌恶也不同情，我知道他没把我踢出A组的原因是简。

　　“好了，安，如果连莉莉丝都应付不了，你就不应该再来了。报告拿了吗？呵，看你的报告最轻松，因为它还没别人报告的目录长。”进了办公室的乔立马摘下了贵族绅士少年的面具。他对我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他翻了翻我简短可怜的报告，冷漠地开口，“我知道你在消极怠工，拒绝过几个要遗忘记忆的人，还私自定了奇奇怪怪的规矩。你的行为让简蒙羞。”

　　我很诧异，虽然知道协会有管理制度，但基本互不干扰。“你派人监视我？我自己有权挑选实验对象！”我觉得可笑。“既然如此，我不妨告诉你，我不想插手别人的记忆，何况这种遗忘是暂时的，它消除不了痛苦。我只是为了简才留下！”

　　“为了简？”他嗤笑了声，“这里不需要废物。简让我等，我想我已经等得够久了。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尚了，遗忘消除不了痛苦是吗？拿去看吧。”

　　他走到塞满文件夹的柜子前，从S部抽出一份，扔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