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想当好学生》森小然

6、第六章 说好了不见面

　　放学后学校门口出现了一幕奇观，老班走在中间，陈絮烨和吴语曼分别走在他的两边，一起向理发店前进，继承了苏轼当年“左牵黄，右擎苍”的风范。

　　老班找的理发店自然和她们不是同一家，更大也更加气派。推门进去的时候老板正在给一个中年男人理发，剪子咔嚓咔嚓地响着，嘴里还不断念叨：“经理您看这发型多适合您啊，多帅气多精神，婚礼上你一定是最引人注目的新郎。”

　　“哪里哪里，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再怎么打扮也不如年轻的时候了。”男人的笑容里夹带了一丝苦涩。

　　“这叫什么话呢，您现在正是壮年，事业有成，成熟稳重，哪像我家那小毛孩，一天到晚只知道惹祸。”老板一点都不放弃恭维的机会。

　　男人还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被老班半路拦截了：“你好，麻烦帮这两个小姑娘把头发染成黑的。”

　　“哦，好的。”老板招呼了两个店员，领着她们在椅子上坐下。

　　陈絮烨的位置比较接近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因此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脸，这一看不要紧，她本能的反应就是夺门而逃，可是理智却把她给拽住了。她只好难堪地坐在位子上，红色从她的脖子一直蔓延到了脸颊。

　　男人注意到了有人在看他，疑惑地回头，看到陈絮烨的那一刻，瞳孔瞬间放大，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小絮，你怎么在这儿？”

　　“爸，我和同学......来做头发。”陈絮烨吞吐了半天才拼凑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原来是陈絮烨的家长啊，刚刚也没打招呼，不好意思啊。”老班走了过去，和陈烨握了握手。

　　“没事没事，我女儿难管，以后要多拜托您了，话说她们为什么要来做头发？”

　　像是有一个重锤砸了下来，世界天昏地暗。

　　老班笑了笑，面不改色地说道：“她们两个的头发好像有一点天然的棕色，但学校为了整齐，都要求她们染成黑色，所以我带她们来染一下。”

　　咦？这就完了？不准备把她的罪行控诉一下吗？

　　陈烨也读出了老班眼睛里隐藏的信息，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今天真是辛苦老师了，您先回去吧，一会儿我送她们回家。”

　　“好，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老班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整个染发的过程变得和一个世纪一样漫长，陈絮烨坐如针毡，不时观察着爸爸的反应，然而爸爸的脸上毫无波动，永远都是一个模样，看得陈絮烨更加心急。

　　终于大功告成了，陈絮烨如释重负，三个人一起走出了理发店。吴语曼说什么也不要陈烨送，一个人回去了，但陈絮烨心领神会，她是急着和粉毛约会去呢。

　　“既然你同学走了，那有些话现在也可以说了。”陈烨放下了笑容，恢复到严厉的状态。

　　“说吧。”陈絮烨认命了。

　　“你染发了是不是？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头发一直乌黑油亮的，哪有什么天然的棕色。”陈烨一语道破。

　　“是，我染发了。”

　　“为什么？”

　　“好玩。”

　　“唉，你这孩子。”陈烨伸出手，轻轻地拍在了她的脑袋上，“现在还没到打扮的年纪，染发并不适合你，你看看你这头发，原来多好啊，染了两次之后呢？像一堆稻草一样。”

　　“知道了爸，以后不染了。”陈絮烨撅嘴，示意他不要往下说了。

　　陈烨只好转移话题：“小絮啊，我和阿姨的婚礼时间已经定了，在周六，想邀请你......”

　　“我不想去。”陈絮烨一口回绝。

　　“我知道你接受需要一个过程，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再考虑一下吗？”

　　陈絮烨陷入了沉寂，刚刚的话似乎有点说重了。

　　“这是请帖，你先拿着吧。”陈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的卡片，递给陈絮烨。

　　陈絮烨一言不发地接过了。

　　到楼下时候，陈烨抬头看了一眼她家的窗子，说道：“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你真的不打算上去和我妈打个招呼吗？”陈絮烨终于开口了。

　　“还是算了吧，爸爸会抽空来看你的。”陈烨为难地搓了搓手，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好吧。”陈絮烨泄了气，磨磨蹭蹭地上了楼。

　　今天杨絮回来得很早，陈絮烨进门的时候已经闻到了晚饭的香味。

　　“又闯祸了吧，我真是懒得说你了，别给我染发了，下次让我看见就把你的头发剪光，坐下来吃饭。”杨絮命令道。

　　陈絮烨没有反驳，坐下来应付地吃了几口。

　　“怎么了？跟蔫了一样，话说这是什么？”杨絮发现了旁边的红色卡片，打开一看，笑容渐渐凝固住了，良久才放下，“你打算去吗？”

　　“不想去。”

　　“还是去一下吧，你爸爸也想你见证他的幸福。”

　　陈絮烨听不下去了，把碗筷一摔：“妈，我真搞不懂，你们对彼此应该还有感情，为什么就不能再挽回一下呢？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杨絮凝视着陈絮烨，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声音有些发抖：“小絮，你听说过刺猬吗？两个性格不和的人在一起，注定要把自己扎伤的。”

　　陈絮烨的鼻子酸酸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掉进碗里。

　　“哭出来也好，不过哭完了记得吃饭。”杨絮背过身去，用手抹掉了不经意夺眶而出的泪水。

　　经过了一晚上的挣扎，陈絮烨下定了决心，给爸爸发了参加婚礼的信息，不过后面又补充说这周的作业有点多，所以就不参加早上的迎亲和中午的宴席了，只是晚上过来吃个饭。

　　作业多只是借口，一想到妈妈也曾经早早地起床梳妆，披上白纱，和闺蜜们一起给爸爸设置了重重关卡，最后终于如愿以偿牵起爸爸的手，听着他要过一辈子的誓言，陈絮烨心里就有一把刀，一寸一寸地割着她的心脏，鲜血直流。

　　爸爸的婚礼地点选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这家酒店应该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气派，装饰得极为俗气，外表整体采用金色，窗户上装饰了白色的欧式花纹，门前又有四根白色的欧式柱子，屏幕上打着“祝陈烨先生和周燕小姐百年好合”的字样，镀金的旋转门不知疲倦地转动着，把里面的一切都变成了幻影。

　　陈絮烨走了进去，找到爸爸所在的宴会厅，舞台已经布置好了，五颜六色的气球和花粘了一大堆，满是灰尘的粉色帘子松松垮垮地垂着。

　　“哟，是小絮吧？你爸爸在房间里，要不要去看看？”一个男人认出了她，冲她打了个招呼，估计是爸爸的同事。

　　陈絮烨摇摇头：“不用了，谢谢叔叔，我呆在这里就好了。”

　　菜陆陆续续上齐了，面对一堆生鱼片、螃蟹、排骨，陈絮烨一点胃口都没有，胡乱抓了一把瓜子磕起来。

　　宴会厅骤然暗了下来，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婚礼开始了。

　　陈烨穿戴整齐，站在了舞台上，仅有灯光把他包裹其中，好像一个王子，他面前约十米左右，是穿着婚纱，挽着她父亲手臂的周阿姨。

　　两人缓缓朝前走去，灯光一路跟进，司仪的解说也愈发激情澎湃：“陈先生和周小姐都曾在爱情上受过挫折，但万幸的是他们在经历了重重苦难之后找到了想要共度余生的那个人，现在周爸爸已经把女儿的手交到了未来的女婿手上，这是一个神圣的时刻，让我们祝福他们！”

　　“受挫折你妹呢？能不能好好说话？”陈絮烨恨不得上台把这位司仪拉下来，但碍于这么多人看着，她也没办法这么做，只好低着头不再看。

　　“亲一个！亲一个！”来宾起哄道，陈絮烨用手指堵住耳朵，把这令人心烦的噪音隔绝在外。

　　所有的仪式结束之后就轮到新郎新娘等人发表长篇大论了，陈烨站在舞台上，笑容得体地说道：“我要感谢各位来宾，谢谢你们抽空来参加我的婚礼，还要感谢我的妻子，谢谢上天让我遇见了你，让我又相信了爱情的存在，还要谢谢我的女儿小絮，谢谢她今天来见证我的幸福。”

　　被点到名字的陈絮烨和爸爸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用眼神示意她走上台来。

　　陈絮烨如牵线木偶般走了上去，脸上没有任何惊喜。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对你爸爸说两句吧。”司仪把话筒递到了陈絮烨面前。

　　陈絮烨扯了一下嘴角，勉强让人相信她是在笑，随后把大屏幕的那句话复制粘贴了一下：“祝爸爸和周阿姨百年好合。”

　　看见女儿那么不情愿，陈烨也不好继续为难她，示意司仪让她下台休息。

　　长篇大论发表完了之后又是敬酒，觥筹交错之间，陈絮烨忽然感受到了一种空虚，趁着爸爸和同事们聊得正开心，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自己不太舒服，先走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道上车水马龙，陈絮烨伸了个懒腰，有点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她虽然已经努力地在劝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可是最终还是无法释怀。

　　一股情绪憋在心中无处发泄，她索性打电话给了任平生：“大哥，不好意思打扰你，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叫几个人来唱K？”

　　“好。”任平生一口答应，又补充了一句，“要叫上蒋衍和吴语曼吗？”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