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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身世 ...

  •   陶远琮虽说不愿猜忌,但缺心眼的人死得快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层云巅防守严密,那神秘人能像串门一样来了又走,还没惊动任何人,纵使他武功盖世,也不由得不让人多想。
      只怕层云巅中,有内鬼。而且能人不知鬼不觉的放一个人进来,那人的身份,应该也不是什么站岗放哨的无关紧要之人。
      无论再不愿,疑心还是不受控制的在心底发芽。
      “不,不可能。”陶远琮用力摇了摇头,将这点心思驱逐出去,快步往山下走去。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得多了。
      虽然箩城大火里的黑衣人闹得沸沸扬扬,可当时此人蒙面,无人看到其真面目,加上又过了这么久,各路人马都有松懈,倒也没人注意到这个青年。
      层云巅掌门的首徒突然没了,虽然没大肆宣扬,掌门也派了不少心腹四处寻访,故而陶远琮一进城便被层云巅的人发现,顺手就将他带了回去。
      温如松找了一个月终于看到了人,还全须全尾的,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但等温如松发现陶远琮身上留下的烧伤的疤,再加上怎么盘问都不发一言,连日来的担忧思虑,终于化成滔天怒火,冲着陶远琮倾泻下来。

      “啪!”温如松忍无可忍,扬起的手终于落下了。
      温如松下手重,直将陶远琮打得歪在地上。陶远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蒙了,一手撑着地,抬起眼来看着温如松。
      温如松心头气急,抓着陶远琮的衣领就把人提了起来,吼道:“陶远琮!你他娘的哑巴了吗!你这一个月去哪了,烧伤又是怎么回事,啊?你知不知道箩城基本都被烧没了,那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到现在原因未明,那些葬身火海的人,死不瞑目啊!远琮,生民何辜!”
      “师父……”陶远琮哑声叫道。温如松的这番话如当头棒喝,让他一直浑浑噩噩的脑袋有了一点清明。这些天来,他先是忧心自己的身世,后来又对自称是他爹的人害他耿耿于怀,再后来又与齐酒寒在山洞里过了些平静日子,加上临走时不合时宜的疑心,一来二去,竟陷入了自我的格局里,偏偏忘了那场灾难里丧生的,千万条人命。想到这里,他羞愧得眼红耳热,终于卸下了心防,说道:“师父,我说。”
      温如松极少发火,平日里待人总是温和有礼的样貌,这么揪着人的领子怒吼,也让他很是不习惯,所以吼完那一串话之后,他不由觉得有些心累,松开陶远琮的衣领,回身将摆在主位旁边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沉着脸坐下,示意他说下去。
      陶远琮定了定神,便将这一月来发生的事,挑着重要的说了出来。
      “……就是这样。”陶远琮话音落下,一时间谁也没有接话,偌大的清思阁,陷入了一片令人压抑的安静之中。
      良久,温如松才轻轻地呼出口气,起身将还跪着的陶远琮拉起来,道:“此事只怕比想象中牵连的还广。”
      陶远琮不语,低着头,任由温如松拉着。
      温如松没等到回音,抬头看了自家徒弟一眼,只见他垂着眉目,长长的睫毛将眼下遮出一小片阴影,看不出情绪。不知是劳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身体还有些微微的颤抖,说不出的委屈可怜。温如松摇摇头,又接着道:“你的身世我一直没跟你提起过,原想等你再大一点再说,没想到被一个不知名的人撞了出来。也罢,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说道此处,温如松明显感觉到握着的手腕颤抖的更厉害了,他安慰地拍了拍陶远琮后背,“你其实是我妹妹的孩子,按理说,应该叫我声舅舅。当年,层云巅发生叛乱,我和妹妹去峨眉搬救兵,后来,我们的行迹被叛变的奸贼发现,妹妹不顾我的反对,只身去引开叛贼,而我也不敢耽搁,去峨眉找到了救援,清理叛逆。然而自此,妹妹就音信全无。我以为她死在了叛贼之中,可二十年前,她突然悄悄联系我,说她命不久矣,让我收留她的孩子。可是无论我怎么逼问,她都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肯留下,甚至用麻药将我迷晕,连夜走了……”说着说着,温如松仿佛又想起了当年他妹妹托孤的那一幕,眼神不由得暗了暗,叹了口气,“后来,我就把你带上了层云巅,对外称是在村落里捡到的孤儿。自此,我再也没见过我妹妹,只是在你将满一岁的时候,收到了她的一封手书,你等等。”
      说罢,温如松转身进了内室,从里面拿出一封已泛黄的书信,他用手一寸一寸抚过上面的墨迹,眼中盛满了悲戚,而后惨然一笑,递给陶远琮道:“你也看看吧。”
      陶远琮明显还没有消化从他师父口中讲出的信息,木然的接过那封脆弱不堪的信,看上面写着:
      吾兄亲启
      见信如晤。
      兄见此书,恐妹已辞世久矣。然虽生路多艰,世事难图,亦不敢言恨。惟二事萦怀,心实难安。稚子尚于襁褓之中,而不得不寄诸屋檐之下,此一也。兄处境艰难,虎狼环伺,妹却不能伴于左右,扶济一二,此二也。从此黄泉相隔,望兄念及幼子无辜,抚其成人。亦望兄多加珍重,切莫伤怀。妹于夜台之下,亦将日夜祷祝之。言尽于此,切切,念安。

      这信上的字迹颤抖,还有水浸过的痕迹,可以想见,写信之人提笔的时候是多么的虚弱和悲怆。信的最后没有落款,“安”字的最后一笔,被划的长长的,显然是执笔人写到此处,已油尽灯枯。
      陶远琮拿着信,眼眶逐渐红了起来,他对母亲没什么概念,却看得懂信中殷殷嘱托的温度。他无法接受,在给予他生命之人凄凉的走到生命尽头之时,他还无知无觉,在襁褓之中安稳的睡着,甚至还麻木的过了这么多年。
      “你母亲……名叫温如晏。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字,她是层云巅的功臣,牌位在后山的祠堂里。”
      陶远琮捧着信纸,已经听不到温如松之后说了些什么。他心中很恨,却不知是该恨自己,还是恨他人,一腔情绪堵在心头,脑中乱哄哄的,体内真气逐渐有些不受控制,呼吸不由粗重起来。
      “远琮!不要想了!”温如松当然知道这样的消息会带给陶远琮多大的冲击,所以他一直留意着他的动静,怕出个什么意外。因此在陶远琮刚有些走火入魔的迹象的时候,温如松反应很快,一把将人捞过来,手掌抵住他的后心,将真气渡了过去。
      “你不要管我!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陶远琮猛地将温如松往旁边一推,吼道。他能感受到体内乱窜的真气,理智告诉他现在他应该接受师父的帮助,可是盘亘于胸腔如火山喷发般的心绪让他无法顺应理智的召唤,一心只想逃离。
      温如松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被一掌推出去。他闪身避开陶远琮的掌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向后一拧一压,便让他不得不单膝跪了下去,然后强制将真气打进他体内,引导他体内发疯的真气重新归位。
      “陶远琮!你给我冷静点!些许陈年旧事就能让你方寸大乱,我真是没想到教了二十年的徒弟这么废物!”温如松显然被陶远琮这么不管不顾的莽撞牵动了真火,当下语气便冷了下来。
      陶远琮:“……”
      温如松毕竟是陶远琮的师父,积威已久,刚才一时血一冲头不管不顾,现在被温如松这么一收拾把神志拉回来几分,便也老实了。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与其在这里为过去的事闹天闹地,不如多想想当下。”温如松带着陶远琮将真气运行了几个周天,将他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拉回来后,便松手把他放开,不带温度的说道。
      “……”陶远琮面对含着怒气的师父,一时有点语塞。
      温如松看他一眼,也没指望他说出什么来,便接着道:“且不管那人到底是不是你父亲,他能入层云巅如无人之境,只怕是……有人接应。”说完,温如松突然一顿,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半眯了眼睛似笑非笑的道,“你怀疑是我?”
      “!!”陶远琮听到这句话,不自然的抖了一下,眼中闪现出一丝慌乱,他喃喃的说,“我不会……我没有……”
      温如松轻笑了一下,摆摆手:“你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掌握什么线索——此事一直是地方官府在查,我也没想到会牵扯江湖中的是非,所以没介入——现在少不得要去箩城看看了。”
      彼时的朝廷和江湖,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江湖中的门派恩怨情仇朝廷很少去管,可有关皇室、官员以及寻常百姓的人命案之类江湖的门派也不能太过插手,双方遵循着这个没有明说的规则,倒也互相看不顺眼的维持了百年和平。
      “师父,让我去吧。”陶远琮脸有些白,声音轻的仿佛一出口便会随风而逝。
      然而温如松听到了。他定定的看着陶远琮,半晌方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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