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心》凤阁龙楼

50、第 50 章

　　有老练的狐王在，倒是不用白雪湖来操心什么，她安安静静的养病。
　　一般来说，到了天界，什么病都不会生，也没谁用病的借口来。浓郁的仙灵之气，纵然她之前虚弱如纸，也很快的恢复了，除了四个少女每每担忧的看看她，她自己倒若无其事了。

　　几天后终于定下了宴会的日期，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就连四个少女，也都忙得团团转，也没人再去想发生了什么。

　　托塔天王派官员前来递交言辞标准的正式邀请，然后是一系列官员的拜访和天庭礼仪官前来禀报宴会的过程，比如从哪个门开始，经过哪一条路，车辆配置，迎宾仪仗，门口迎接的官员，陪同的官员，引进的官员，入席的座次，赴宴的人员座次官职，宴席中的致辞，宴席后的邀请舞会等等。

　　白雪湖安静的从容的应对着，脸上却保持着不变的微笑，温和有礼，优雅从容。
　　一系列拖沓冗长的仪式显示了天庭极尽的奢华和排场，也透露了等级森严和繁琐。她始终保持着自然优雅的温和笑容，不卑不亢的应对着，既不趋近也不疏远，完美的演绎着一个外交使者的使命。

　　四个少女和随行人员都是长老和狐王细心挑选的，表现的训练有素从容不迫，紧张忙碌细致，虽然人少，却丝毫没有忙乱。一直到上了云车，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说到底，幽冥界并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
　　白雪湖暂时闭上眼休息，白雪帮她按摩着僵硬的颈部，白冰用湿巾为她擦去了妆容，在有限的时间里迅速的重新补好妆，照镜子的时候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大家都累了，都休息一下吧。”也不知道这么繁琐的流程到底为什么，但谁叫大家要入乡随俗呢。

　　进行到现在，众人其实对天庭的神仙官员深表同情，象他们这样已经觉得非常的疲倦，别人却早就习以为常，叫人不佩服都不成。
　　要是幽明天也变成这样，大家一想象，就忍不住哆嗦。当然，都知道幽明天绝对不会成这样，每个现象都有其必然的条件造就，幽明天的简洁明快便捷有效是兽族最喜欢的。

　　站在门口迎接的居然是托塔天王的小儿子，人类世界大名鼎鼎的哪吒三太子，看到他礼服正式，眉目英俊的样子，竟无法和在人间时候众口相传的的那个穿肚兜的小孩子联系到一起，果然传说都是不可信的。

　　哪吒有礼貌的上前，相互打量了一眼后，两边的礼仪官员相互介绍，递收邀请书，随后狐王和哪吒官样性质的寒暄几句，步入殿堂，随后是宾主欢颜，气氛热烈而友好的进餐，席间有精彩优美的歌舞，不过谁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里。

　　托塔天王庄重老道，进退合宜，显然是长期官场浸染，这样的场面显然轻车熟驾，很容易驾驭话题。这也不是人间传说中样子。

　　作为一个吉祥物，她除了代表幽明天代表念了几句大家都明白的官面讲话，并不参与任何决策。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宴会上和对方打机锋，那都是狐王的事情。
　　天界冥界甚至妖界的代表基本上都到场，场面蔚然。

　　一顿宴会显然是吃不成什么的，宴会大概都这样，没有人是到这里来为了吃的。宴会过后，双方谈判人员商定了正式会谈的日期和地点，狐王愉快的接受了晚间舞会的邀请，然后表达了对天庭热情隆重的接待宴请的感谢，对双方合作的满意，对未来的前景的展望和祝愿，然后，返回宾馆“来仪宫”。

　　一回到宾馆，白雪湖整个身体象被抽去了支撑，趴在床上再也不愿意起来。连简单的梳洗和喝补充体力的粥茶都是就着白清的手喝下去的，随后就轰然睡去，完全不理会周围一切。

　　被叫醒的时候天已经发黑，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洗浴美容化妆挑选舞会的服装，一系列下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本来作为有法术的兽族，服饰都是毛皮所化，可以自在变化，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认为自在变化的那种毛皮衣服是类似人类所说的内衣意义，虽然本来你可以变成什么样都可以。

　　但是在大家认为那与身俱来的衣服类似皮肤，就象人类穿着内衣一样对他人是非常不礼貌而你也非常难堪的，所以正式场合还必须穿外物做成的衣服，讲究一些的，日常也会穿真正的服装。

　　这大概是一种富足的表现？

　　为她准备的服饰据说就有四个乾坤袋，她觉得没有必要，但无论哪个种族，女子对美好的服饰就没什么抵抗力，她也不例外。
　　穿着好看的衣服，似乎抑郁的心也愉悦了些。
　　这次要穿的就是一件定做的白色浅灰蕾丝花边的晚礼服，缀着圆润的银色珍珠嵌纹，低胸紧腰，简洁流畅，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造型高雅大方，据说现在天界流行。
　　她其实更喜欢人间传说中，天界仙女们广袖流云那种风格来着。

　　而头饰是配套的银白色珍珠花冠，还有简洁精致的珍珠项链手链。一双简洁的银灰半跟鞋，只在鞋前侧装饰了三枚珍珠，却很美好。

　　这么穿上后对着镜子，自己也有惊艳的感觉。看着镜子有些恍惚，什么时候那个粗俗白痴的小狐狸变成了优雅美丽的公主了？象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可是在内心深处，始终是渴望做回那个单纯自在的灰姑娘吧？可是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狐王的意思，天宫讲求奢华，所以舞会上的美女一定争奇斗艳。论到珍贵豪华，也只有天界第一，我们就算尽力采买也来不及，更不能和其他奢华天庭贵妇相比。
　　而她公主的身份也只能走庄重路线，气质上也是以优雅取胜，她心里不禁笑起来，狐王大概忘记了他们是狐族，和优雅是绝对沾不上边的。
　　好在无论怎么说，现在的她确实不像正常的狐族那么妖冶妩媚奔放艳丽。这大概是穿越的缘故，和种族无关，谁像她那样百世沉沦百世疼痛，也没法妖冶奔放的吧？

　　舞会是在天庭正式的皇家宫殿举行，基本上能接到邀请的都是上层仙人，携带女伴翩然而来，云车如云，仙姬满目。

　　当白雪湖和狐王进入会所的时候，无例外的被众目光所注视，一派和乐。

　　当你进入了天庭的舞会时候，你就可以了解美女为什么都会被称为天仙了。
　　天庭无丑女这是一个真理，这个时候你很容易眼花缭乱。
　　白雪湖觉得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美女，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以前的这张脸实在算不上好看，虽然现在更气质提高，可是和这些天庭美女比，实在也算不了什么。

　　周围的美女都在低声交头接耳的议论什么，作为特别邀请的贵宾，四个侍女都随白雪湖进入，这时白雪在她耳边低声：“公主，她们在议论你，说你曾经是真君陛下的情人……”

　　情人吗？

　　天界的八卦消息也是四通八达的，尤其是一些绯闻。实际上哪里都一样。

　　托塔天王陪同夫人过来寒暄，随后陆续其他官员都陪着女眷走过形式，本来这时应该已经开始舞会，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宣布。

　　这时她看到很多女子开始往门口聚集，脸上都有兴奋惊讶渴望的表情，正疑惑间，白冰过来小声的报告解开了疑惑，青原神君将出席今晚的舞会。
　　舞会炸了起来，她的头脑也被炸成了空白，没法子对这个意外进行反应，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随后自嘲起来。跑回幽明天？

　　随着礼仪官大声宣布杨戬到来，舞会正式开始。

　　实际上天庭的舞会竟然很像曾经的人间，那个民国时代，以及，那个现代，这是向人间学习么？

　　但是不管什么样的聚会，本质上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男女认识交流的途径之一。不管人间还是天界。好吧，幽明天也有舞会，比起来，确实奔放太多，她都从来不参加的。

　　她对现在这种舞会，倒是有熟悉感，曾经在学校里，参加过多次呢。幸好是这样，要是传说中天庭的那种宴会舞会，她大概就没法轻松，比如什么蟠桃宴什么庆功宴什么大典的，估计就和人间古代皇宫差不多吧？反正她没法想象。

　　舞会也不是光跳舞，跳舞只是一部分，通常有音乐演奏，舞蹈表演，也可以一支舞也不跳，自己或者和朋友坐到旁厅喝咖啡聊天，吃东西看节目，甚至可以约会，楼上有很多房间备用，越来越像她熟悉的人间了啊。

　　跳舞只是一个程序，通常跳一两支舞就各自找节目去了，所以通常的舞会到了最后没几个人在舞池里。但是约定俗成还是叫舞会。

　　白雪湖下意识缩到一边，本来以为这次赴会只需要和主持舞会的天官寒暄几句就随便和众官员的家眷打哈哈，展示友好和乐就行，可是青原神君要来，她有些慌。

　　“公主，公主，你看！”白雪震惊的声音：“是，是那个人哎……”
　　她的公主已经脸色苍白，很想遁地而去了。

　　眼看着他从容走入，场中的美女都眼冒红心，兴奋的脸通红。虽然天庭的美女都矜持，但是显然对青原神君仰慕已深，甚至有几个都有昏厥现象，让怀疑她们是不是为了细腰和古代西方美女一样死命的勒，一激动就容易昏厥。

　　所有女人的眼睛忽然都射过来，她毛骨悚然。
　　就看到青原神君向这边走来，身后是无数可以把她钉成筛子的眼光。几乎忍不住就要转身狂奔，理智却让白雪湖露出礼貌的笑容。
　　青原神君的脸色平静平淡，正常的无懈可击。声音温和有礼，正常的无懈可击。
　　“吾名青原，有幸邀请公主跳一支舞，请。”

　　心忽然就象被开水浇过，又热又痛。青原啊！

　　脸上却扯出一个优雅有礼正常的微笑：“是我的荣幸。”伸出手随他下场，音乐响起，世界静寂下来。随着他舞动，心却如火如冰。
　　看着那双星光耀眼的眼，看不到任何情绪，冷淡而平静的微笑，合宜而优雅。

　　半支舞后，众人纷纷下场，一时间繁华似锦，耀眼的美丽缤纷亮眼，他却只能是最璀璨的一个，只是冷冷的，就占尽了天地的光芒。
　　这样一个人，当他笑的时候，全世界的星星都亮了吧？可是就现在这样无喜无波的冷冷出现，都已经让人破碎。

　　白雪湖勉强笑着：“没有想到你参加舞会。”一直不说话好象很诡异。
　　他点点头：“临时决定。”
　　她随口问：“你一直在人间？”
　　他点点头：“恩。一直等人。”随后无声。

　　寂静。
　　白雪湖只觉得心空落落的，只希望舞曲赶紧结束。虽然内心多么的渴望多握一会他的手，可是面临着这种冰冷的礼貌，心越来越空，越来越畏缩，只想赶紧离开。

　　“你变了很多。”头顶上忽然传来声音，冷冷的，却表示出愿意说话的意思。
　　她赶紧说：“发生了一些事，没有来得及和你道别。”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晚了？
　　她是，她是弃他而去了。

　　他客气的说：“没关系，过去了。”
　　是啊。
　　他的深黑的眼睛平静如水，没有波纹，看不到什么，这是她不熟悉的青原。

　　这不是早就明白的吗？他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

　　她低下眼帘，在如水的音乐中安静。

　　一曲终了，大家掌声响起，青原扶着她走回座位，无声的站在旁边。
　　寂静如水般弥漫。

　　她想微笑一下，却笑不出来。他深黑的眼睛看向她，眼中似乎有一点光芒闪过，随后脸上一片空白，转身快步离开，头也不回。

　　四个侍女小心的凑过来，脸上已经有愤愤之色，白玉嘀咕：“这算什么？就算按惯例必须一起跳第一支舞，也不用这么冷漠。”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确实很像敷衍。

　　但，她是明白的，他们之间，还能说什么呢？

　　周围已经有嘲笑讥讽幸灾乐祸的眼光瞟来，若有若无的讥诮声隐约传来，所有人都有一种看笑话的心态，大概真的是一个笑话吧。

　　白雪湖微笑着对白玉说：“我想喝点茶。”白玉端过茶，白雪湖脸上是优雅温和的笑容，从容自若的喝着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依旧挂着淡淡的从容的笑容。
　　她是，她是不能任性的。

　　音乐又响起的时候，狐王陪着她跳了一支曲，以后就不断的有人来邀舞，她都微笑而礼貌的接受，一直到舞会结束，才在狐王的陪同下，来到特意为贵宾准备的一个小套间坐下来休息。只觉得深刻的疲惫。。。那种从内心到身体的疲惫，让人哭都哭不出来。

　　青原和她跳过第一支舞后就没有再出现，这让众多的美女很失望。

　　她想其实他本身也不想见她的，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他归来，作为天庭实际上的执政官，他不露个面就太失礼了，所以在舞会上礼貌出现一下，做个样子。

　　其实他还不如不出现呢，假装没回来至少让她在别人面前不丢脸，象这样勉强跳一支舞，随后一句话不说的走，象甩苍蝇一样，对她已经是极大的无礼，和当众甩耳光一样。

　　她必须用全部的力量让自己谈笑风生，维持践踏的尊严。心里疯狂的抽痛，其实她知道这样其实也好，轻视至少比仇恨要好，可是，就是会痛，会绝望，会惨淡的坠落。
　　何不轻视到底，不要出现才好！

　　她紧紧握着咖啡杯，微笑着对大家说：“我想一个人静一下，休息一下。等舞会结束，送我回去。”她已经撑不下去了，反正该做到的都已经做到了，很累。

　　等房间没有旁人，她就像被抽去了精气神，坠入黑暗中。
　　好想一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