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009 ...
-
祈注视着理缓步走到自己面前，“幸好赶上了。”他平静地感慨着，顺势向她递出了掌心，“学姐，你没事吧？”
也是在他走近之后，祈才借着映入车窗的那一点月光看清，理是几乎与她一样是伤痕累累。一想到他是为了及时赶到才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差不多重量的感激与愧疚就一道压上了祈的心头。
“嗯。”她紧张地选择把手放了上去，任凭他把自己拉了起来，“时机正好，真是帮大忙了，队长。”
“喂——！！学姐！队长！”
这时，由加莉和顺平匆匆忙忙地从理背后的车厢赶了过来，两人都还握着各自的武器，一副刚从战斗中脱离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那些阴影怎么突然就消失了？桐条学姐说的那个‘大家伙’呢？”顺平的气都还没喘匀，就似连珠炮般发射出了一系列的疑问。
“呃，”祈飞快地组织词句试以解释目前的状况，“简单来说就是，结成君已经把目标干掉了。”
“主要是学姐的帮了很大的忙……”理像是碎碎念般地补充道。
“那么，列车为什么还没有停啊？！”由加莉张皇失措，几乎是惊叫出了声。
什么？！
祈当即变了脸色。在巨型阴影被消灭后她一时就放松了警惕，竟完全没有察觉列车的速度不见丝毫的减缓！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迈开脚步，一股脑儿地涌进了驾驶室（顺平在闯进去时又一次不小心撞到了驾驶员的棺材角上，但这回他都顾不得喊一声疼）。然而在对着一整面用途不明的仪表和按钮时几个人立马都傻了眼，要知道这世上大概没几个人会在读高中时期就掌握了开火车的技能。
就算去过夏威夷也不能。
“该、该怎么办啊？”极度慌乱之下，不知所措的顺平直接抱着脑袋哀嚎起来。
“来不及了！”由加莉盯着前方，声音尖锐地几近破音，“马上就要撞上了！！”
也只有理的表情看上去还算镇定。“唔……刹车，大概是这个吧。”他含糊地呢喃着，把手放在驾驶位一侧的一个把手上。
“等等！你确定吗？！”祈难以置信地问。她可不记得哥哥什么时候有学过要如何开火车。
“大概吧。”理不以为意地答道，试着去拉那个把手，但紧接着他的眉头就拧了起来，“奇怪，怎么拉不动？”
祈立刻确信理是猜中了正确答案，而也是在这个瞬间，她同样意识到了那个已然灰飞烟灭的怪物还给他们留下了一道什么样的难题。
“是冰！”她也在失态地大喊大叫，不假思索地就把双手叠到理的手上，与他一道去掰被冻得硬邦邦的把手，“刚才的阴影……它把刹车给冻住了！”
可刹车的控制器纹丝不动，即便这回两人都尽可能地用上了他们剩余的全部力气。
忽然顺平的手也覆了上来，他发出像蛮牛一样的闷哼声，脸逐渐涨成红色，那双手传来的力道箍得祈的手都微微生疼；由加莉应该也是想来帮忙的，只是车把边那片窄小的空间已经容不下她的位置了，结果她就只能僵硬地站在一旁——停止了无意义地叫喊——脸色煞白地看着他们，并时不时透过驾驶舱那块过于明净的巨幅玻璃扫一眼车辆前方的情况。
终于，像石头一样顽固的开关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但三人丝毫不敢懈怠，仍在竭尽全力将把手往己方拉扯。
随着刹车一点一点被掰向另一侧，底下的车轮与铁轨也开始发出了尖利刺耳的摩擦声，能明显感觉到有股强劲的外力在产生作用，尝试阻止这趟失控了的正在疯狂冲刺的列车。
可列车仅仅是在减速，并没有完全停下来。
眼看着前车的尾部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由加莉嘴唇上残存的最后一点血色终也消失殆尽。她把那声绝望的尖叫吞进喉咙，下意识地闭上眼用双手抱住头部，准备承受那一记足以让驾驶室内的所有人都碾成肉沫的撞击。
她的身体循着强大的惯性冲了出去。她想在被撞扁之前自己的脑袋大概会先一步碰上驾驶室前的窗户玻璃。
不想什么都没有发生。无论是追尾还是她的脑袋可能会先行遭遇的那出可怕的事故。
有只手及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回了原处。
由加莉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是理无表情的脸孔。她肉眼可见地怔了一秒，然后有些慌张地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出去，都忘了像往常一样礼貌却不失疏远地说一句“谢谢”。
留下理一脸莫名。
祈移开眼神，拼命想掩饰因不小心瞥见了这一幕而变得压制不住的嘴角。
“谢谢你……学姐……”顺平在她旁边虚弱地呢喃。在列车彻底刹住的那一刻祈也及时拽住了他的衣领，以防他不幸地遭遇在这个夜晚的第三次碰撞事件。
接下来的善后工作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几人留在轨道上，等着由加莉用她的人格面具伊娥的能力挨个儿帮他们治疗伤口。过了五分钟左右，美鹤便从他们来时的方向出现了，身边还跟着一群像是从电影里走出的西装革履的黑衣人。
美鹤一见到他们就倏然白了脸。尽管在赶来的途中祈等人已经向她解释过大致情况，然而亲眼所见的场景想必是比存于她脑海中的画面更加触目惊心。成功急停的列车距离与前车产生亲密接触仅差了短短的几米；而受命出动的四人皆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其中祈和理都是相对偏严重的那一档的，这两人的制服上都出现了多处明显的破损，不难猜到他们是经历了何种激烈的战斗。
“很抱歉，由于我的能力不足造成这次的辅助不到位，是我的失职。”她不假思索就深深弯下了腰，俨然忘却了自己作为前辈以及社团领头人的身份，“但你们的表现都很出色。辛苦了。今天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剩下的问题就交给我去解决。”
于是得到了许可的四人就这么离开了车站。当他们回到空无一人的站前商店街时，影时间恰好也结束了。清朗的月辉重新撒落下来，将高中生们错落的影子拉扯成格外瘦长的形状。
祈仰头看向月亮。她蓦地发觉今夜高悬于天际之上的也是轮完美的圆月——就和大型阴影进攻宿舍、理觉醒人格面具的那个晚上一样。
“学姐，”突然，身边传来由加莉迟疑的声音，“能告诉我们在第一节车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可话一说完她就紧紧地抿起了嘴唇，看上去十分懊恼——许是为自己冲动的越界行为，也可能是在为刚才桐条学姐对这个本该是最重要的细节的漠不关心。
“对哦，”顺平顺畅地接过了这个话题，“学姐，我也很想知道，你和理是怎么‘只靠两个人’就干掉那个‘大家伙’的？”
与由加莉别扭的关心截然不同，他表面上是想问得更漫不经心些，偏生话音里还是不小心稍微冒出了些毛糙的刺尖。这是祈——从小时候到现在——第一次听到顺平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在看似寻常的问询里掺杂着笨拙的没能藏起的不满与妒忌。
这让祈有些无措。她不由地，像是在求援一般把视线投向理，却发现他也在无辜地看着她，那双在外人跟前素来都是鲜少起伏的眼眸里罕见地透着几分……好奇与期待。
是哦，真奇怪。这件事明明与他们两个有关，但无论是顺平还是由加莉，都只会盯着她问问题。
好吧。就当做是种信任的另类表现吧。
祈重重地叹了口气，决定从头开始说起。
“还记得我们最初的计划吧。兵分两路行动，你们按照正常方式潜入车厢，吸引阴影的注意；我则从车顶绕后，实施偷袭。”
两人纷纷点头，专注地像是在课堂上听讲。
“可这和打倒阴影有什么……”
其中急性子的顺平同学憋不住又想插嘴，却被另一位模范生由加莉不耐烦地制止了，“嘘！你先听学姐说完！”
祈决定当作没被打断，继续道，“但你们一进车厢后就被关了起来，之后桐条同学还告诉我你们遭遇了大量阴影的攻击，同时整辆列车受到大型阴影的控制而自行启动，短时间内就会撞上前趟班次的车尾……其实这些都证明了阴影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我们的计划，而它做出的一切布置，就是想利用我们分散战力的劣势，达成各个击破的目的。”
“也就是说……”由加莉逐渐跟上了她的思路，且此时浮现于她脑中的那个想法也让她延迟地感到了一缕恐惧，“那个时候，敌人在等着落单的学姐自己送上门去……？”
“差不多就是这样。”
见眼前这位责任心很强的姑娘脸上暴露出清晰的愧疚之色，祈赶忙接着道，“当时的状况也没那么糟。”她微笑着宽慰由加莉，“因为只需对调我们彼此的‘身份’，就能夺回失去的先机。”
毕竟是站在得胜者的位置上，她的笑容与话音里都隐隐透出了分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轻狂。
“嗯嗯嗯？对调？身份？”顺平大幅地摇晃着脑袋，仿佛这么做就能让他乱七八糟的思路变得更清晰些，“什么意思？学姐你能说得再明白点吗？”
“笨蛋！”由加莉再度呵斥他，“意思就是，学姐会成为吸引敌人的诱饵……”
话说一半，她自己先蓦地愣住了。
“学姐，是诱饵？”由加莉喃喃着，倏然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在那个时候结成君才会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要赶到学姐身边去……”
由加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曾发觉她无意间道出的那句话在祈的心底引发了一场安静的地震。她垂眼注视着地面上与她并排在一起的那个人的影子，又想起十数分钟前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的那副狼藉，失控的情绪险些就要倒灌进眼底。
忽的，她身边传来声音，来自那道影子的正体，“学姐，不继续了吗？”
祈即刻强压下所有险些溢出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过神，“其实我有点惊讶。”她袒露了一部分心底的真实想法，“我没想到在与你们沟通之前，你就已经猜到了我要做什么。你真的很聪明，结成君。”
不过理没有接受她的夸奖，“是吗？可我只是认为，如果是学姐的话就一定会这么做。”
他笃定的神态更令祈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没有秘密，就像相依为命的兄妹之间或许也不存在能对对方保守得住的秘密一样。
“总之，”她试图让话题重回正轨，“成为‘诱饵’后我的任务就是要去吸引阴影的注意，争取削弱它的力量，并在合适的时点‘不小心’暴露出一点破绽。皆时它会专注于对付我，而无暇顾及其他——在它即将得手的时候定也是它最松懈的时刻，这就是给它致命一击的最好时机。”
“而结城君抓住了这个机会。”最后，祈像是总结般说道。
“那是因为学姐很强。”理突然插话道，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地参与到这个话题里，“假如换做我们其他人去独自面对阴影，恐怕是不可能像学姐一样坚持这么久的。”
“还有顺平和岳羽同学，”随即，他看向另外的两人，“多亏有你们帮我抵挡了阴影的大部分攻击，否则我恐怕也无法及时赶到学姐身边帮她完成这个作战计划。”
他那种罕有波动的语气在这种时候会显得他的态度格外诚挚，以至于顺平和由加莉都不好意思起来。
“哎呀，你突然说什么呢，这些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嘛！”顺平蹦跳着绕到理的这一边，夸张地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方才萦绕着他的那些灰暗的小念头在此刻似乎成为了不值一提的烟云，挥挥手便彻底散去，“谁让我们现在是个团队呢！”
只是他的动作幅度过大，导致祈和由加莉就这么被挤到了人行道的另一边。
“唉，顺平这家伙真是的，不过是稍微夸了他一下尾巴就要翘到天上了。”由加莉嫌弃地瞟了眼对着理胡闹的顺平（理也已经是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接着自然地抓起祈的手腕，领着她走到了两个男生的前边。
“那个，小祈学姐，由加莉亲……”身后又传来了顺平尾音拖得老长的声音，“我们能不能一起去吃点东西啊？我现在肚子好饿哦……”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0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