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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清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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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重的站在宛如地狱入口的密道门口,心有余悸的看着无论如何怎么捣鼓壁灯架子都关不了的密道门在大约两分钟后自动缓慢关闭。
妈的,他想,还好没有进去,谁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他在紧要关头想起盛泽野只告诉了他怎么开,没告诉他怎么关,也没告诉他进去之后大概是个什么情景。
他难得的优点之一是妥善,大约因为过于胆小,所以知道一件事必须想把它的前因后果里里外外都有个大致了解才能安心。
武侠小说里面写的真好,碰巧打开开关,进去之后或桃花源记或柳暗花明或明枪暗箭,混的好的还能有绝世秘籍或绝世美女相赠,总归是逃的过去。
可是他呢,他是个连穿越都没有金手指甚至被拖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不要脸程度逐渐加深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主角光环这种东西。
一时冲动打开门就可以了,剩下的事,再慢慢从师傅嘴里套话。
他像只小老鼠一样悄悄关好门,然后火速给他师傅写了一张十万个为什么。
他再次提笔,想把这一切都给邵实深和盘托出,然后犹豫再三,犹豫再四,犹豫再五,毛笔上的墨汁都滴了好几大滴,纸都揉废了好几团,还是放下了。
万一是什么宗门秘闻暗黑往事怎么办,虽然我把你当好兄弟 ,但毕竟,隔着一层。
他于是转手向邵实深日常报告吃喝拉撒和无为山的情况,语气一如既往的欢快,思绪一如既往的跳跃,妄图以此掩盖隐隐带着愧疚与不安的心情。
他成功了瞒过了邵实深。
因为邵实深气到爆炸,根本没时间管他。
清宁山算什么东西!敢这么晾着我!
他表面面无表情,心里已经把展鸣翻来覆去骂了千万遍。我不信你这个老东西不知道我要来!
邵实深领着盛石头和言里站在山门外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了,寒风呼呼的刮,没练过武的盛石头娇弱的像一朵温室里的花朵,你们报告个掌门是恨不得翻雪山过草地吗?你们掌门回复一声是需要你们翻越千万个山头来喜相逢吗?
他心里的火呼啦啦的烧,直烧的五脏六腑都在咆哮,他都想一脚踹过去了,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言里拉住了他:“公子……我们这,是在求人。”
“江湖不比朝堂,邵家也不可能和清宁山撕破脸,他朝之事迫在眉睫,无论如何,今日只能低头。”
邵实深当然明白这件事,也终于明白了他爹为什么这么高兴的把他往无为山推,无为山弱小可欺,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他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即使日后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半途而废,他爹就是算准了他这一点。
邵实深吃完了甜头,如今终于迎来了生命中的苦涩,事到如今,清宁山这块难啃的骨头,再怎么样,也得一点点啃下去。
哪怕啃到牙断血流,也要和着血吞到肚子里去。
他收起那副“你不知道小爷是谁吗?你惹到小爷,小爷下一秒就让你魂飞烟灭还不赶紧开开眼”的嚣张神情,沉默稳重的站在那里。
看起来懂事乖巧,我很委屈但我不说。
守门的两个青年看见他这个样子,终于也正视起来,又观察了好一会,邵实深的身板倍儿直,眼神坚毅的望向前方,透出一股子风吹雨打不回头的坚韧坚强。
身后跟着的两个孩子也是安安静静恭恭敬敬的垂手站着,一句话不说。
他们暗暗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终于开了口:“进去后直走,遇到分岔路选左边。”
“三位,请。”
邵实深点点头,面不改色的上山了。
我此去清宁,恐怕注定不能一帆风顺。这句很想告诉盛临但终究没说的话此时在邵实深脑袋里格外清晰。
他是过于自负的人,纵使知道不会顺利,但也没料到还未见面便被人完全不当回事的见都不见,倘若他不沉下心,恐怕真的会见也不见。
在他看来,这和当众扇了他一个耳光没有区别。
并且他丝毫不能反抗。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哪里不足,却从未想过要改正,因为其余地方足够完美。
受得了你就受,受不了你就滚。
而现在,情形完全逆转,他成了最被动的一方。
他觉得全身上下,每个细胞每块血肉都充斥着沉重而拥挤的空气,尤其把他的整个心,整个胸口都撑的太满,满到无法抒发,满到难以纾解,只好不断的呼吸,不断的浮沉,让他们在他身体里自行消散或腐烂,然后埋到深深的角落,假装不曾发生,或者挂到最显眼的地方,时时刻刻提醒并疼痛。
如果盛临在,会怎么样呢?他在这间隙想到盛临,想到趴在床上勤勤恳恳读书问问题记笔记的盛临,想到什么都不知道却依然向前走着的盛临。
他看似总是被打倒,却从来不曾真的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