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故人来》声停处

25、幼稚

　　“老天爷。”坐在言亭旁边的言里最先反应过来，他低低骂了一声，把站在旁边气红了脸的言亭硬拉着坐下来：“你干什么！盛临哥不能去，自然是要派石头去，你们俩在一起恨不得打个三天三夜，所以才让我跟着去。是哪里又惹到你了？”

　　说完立刻赶到盛石头旁边，一边道歉一边给他擦着满身满头的汤：“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小亭被我们宠坏了。”盛石头对这飞来横祸还是懵懵的没缓过来，看上去十分可怜。

　　众人更是慌张起来，连三爷也赔着不是，拉着言亭就要让他给盛石头赔礼。

　　言亭居然一声不吭，死命挣开拉着他的手就要出去。

　　邵实深一根筷子甩过来定在他脚前：“走什么走？话说清楚。”他这两日心情格外烦躁，正愁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言亭直直瞪着他，抬腿又要走。

　　邵实深立刻站起来，甩开连连说着“算了算了”的祁二，拎着言亭的后颈，直接把他摔到了盛石头附近，言亭不会武，狼狈的滚了好几下才停下来，挣扎着就要站起来，言里和旁边的盛萧赶紧去扶他。

　　“本事不大，脾气还挺大！”邵实深望着一脸气愤却不能发作的三爷，把当初对他说的话指桑骂槐的原样奉还给言亭。

　　“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人就想走？！哪有这种道理？！”

　　确确实实是言亭的不对，宋大娘虽然觉得邵小公子对一个孩子这么暴力不好，但也还是在旁边劝：“小亭！快给石头赔个礼，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看给人家泼的，那汤恐怕都还是烫的。”

　　“言里你先带着石头他们去收拾一下，别伤着了。”三爷也是压着火。

　　“你！”三爷转个身指着言亭：“去给人家道歉！”说完又气不过的说：“都是一般长大的，你看看言里，你再看看你！从小到大，你惹了事，哪次不是他在给你擦屁股？！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一次次的，惯的你是越来越放肆！言公子让你们过来，是让你们闯祸是让你们和人家徒弟过不去的吗！”

　　“是啊！”言亭恶狠狠的推开扶着他的言里，言里一时不防，差点摔倒：“样样都是他好！样样好的都是他的！有他一个不就够了？！干什么要让我过来？！巴巴儿的来当陪衬吗！”

　　说完又狠狠的把盛萧也甩开，暴躁的连踢了旁边的柜子好几脚，柜子上的花瓶经不起摧残，咕噜噜滚到地上摔了个粉身粹骨，瓷片反射着冷冷的光，怀意和永泠早上刚插在花瓶里的小野花可怜兮兮的躺在一堆碎渣子里。

　　“啊！”盛永泠吓的叫了一声，赶紧半拖半抱着小南好偷偷的跑了出去。

　　言亭犹不解气，指着茫然睁大了眼睛的言里：“为什么偏偏没有选我？那当然是因为你才是大家的心头宝！连名字都是言公子直接分给你一个字，武功都是言公子亲自教，带着去清宁山，当然是要带你这个得意门生！我算什么东西？哪里有我什么地方？”

　　一时之间，大家都怔住了，尤其是言里。

　　言里和言亭是言千里十多年前来明华国时先后捡回来的两个孩子，言里先天骨骼清奇，又勤奋踏实，极善察言观色，言千里在大韶直接手把手的教了他十来年，名义上是主仆，其实更像是师徒父子。

　　言亭是后来才捡回来的，一回来就半死不活的，天生骨子就弱，扎马步扎不了半个时辰就要晕倒，成天又静不下心来的到处晃荡，自然也没人教他。

　　谁知道他心里日积月累，居然有了这么大的情绪。

　　宋大爷他们一点点想起往日种种，自然是百感交集的说不出话来。

　　连邵实深也有些语塞。

　　青春期的孩子，活的可真他妈憋屈又复杂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自己不努力还有理了？

　　倒是盛石头同学终于从“我他妈的居然被死对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泼了一大盆子鸡汤我要和他干一架吗？？”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刚好听见言亭发疯一样的咆哮。

　　大概也是很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也踹了好几脚柜子，站在柜子旁边的盛萧刺溜一下跑远了。

　　盛石头年纪比言亭小个一两岁，看的还挺明白，又完全不忌讳什么，直接把邵实深心里想的吼着说出来：“你他妈的自己不努力怪谁啊！你想学武你就去学啊，你想有本事你就去学啊，你想让别人喜欢你，你就去，去学啊！你在这把气撒我身上算什么事啊！有病啊？”

　　“妈的！自己不去找自己的价值，还在这怨别人，活该！”他愤愤的说完，拽着夜歌和盛萧去清理满脑袋的鸡汤，一边走一边嘟囔：“走走走，可烫死老子了。”

　　邵实深自然也懒得插手，和祁二一起领着几个孩子都出去了。

　　三爷和宋大爷宋大娘默不作声的收拾好碗筷，什么话也没说，留着言里和言亭两个人相对无言的站在那里。

　　四周静悄悄的能听见风声，树叶哗啦啦的响。

　　“他说的没错。”言亭开了口。

　　言里没说话，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但也同时在疯狂点头：可不是嘛！说的太对了！看不出来盛石头整天放荡不羁，说的话居然人模狗样。

　　“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言亭又问。

　　言里继续没说话。心里疯狂点头：我当然一直都这样觉得啊！让你学你自己不学，整天尽捣鼓些乱七八糟的派不上用场的玩意儿，怎么还怪起我的优秀了？大家都很没话说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很没用？”言亭说。

　　言里继续沉默的做出一副痛心疾首委屈茫然的表情。心里继续疯狂点头：你就是很幼稚很没用啊，从小到大都是，一年到头的要生病要喝药，都十五岁了还跟个五岁孩子一样，这也不懂那也不会的，成天就会撒娇卖萌打架架，还打不赢。

　　言亭也不说话了。

　　言里望过去才发现，他哭了。

　　………

　　不是那种孩子般的痛哭流涕嚎啕大哭，而是一点声音不出的，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连绵不绝的往下掉，砸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片水渍。

　　……做什么事都不成熟，哭的还挺……内敛。

　　他们相处了十多年的时光，对彼此都太过熟悉，言里叹了口气，认命的掏出厚厚的帕子，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手拿着帕子，一点点的帮言亭擦干眼泪，眼泪一直流，他就一直擦，就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走之前，公子和我们说的话，还记得吗？”他轻言细语，认命的又开始充当知心大哥哥的角色。

　　言亭哭着点点头“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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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他还是个孩子啊
那就更不能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