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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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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璇,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分开了。”
时音发了会呆,把手机输入框里刚敲出来的两行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她看着空白的消息栏,忍不住苦笑,关了手机倒在床上。
天已经全黑了,马路对面商业区的灯光穿过厚厚的窗帘在墙上投下一片朦胧的阴影。
为什么要让她重生呢?
这么珍贵的机会,应该留给那些需要它的人,而不是像她这样对世间毫无留恋的人。
闭上眼睛后,风城的白风车又出现在一片黑暗的意识里,依旧像童年时代每次路过时那样不紧不慢地转动着。
从她们分道扬镳开始,这些洁白朦胧的风车,就时不时地冒出来,似乎在呼唤她回故乡去,回到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结束这一切。
白风车,象征她和宋嘉璇的开始,也是所有故事的结束。
与此同时,西南大地横断山脉深处。
宋嘉璇听着手机里面传来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气得直接把手机摔了。
“什么破地方!一点信号都没有!”
正在收拾屋子的老伯闻言抬了抬眼皮,“有信号。谁说没信号?我这儿是附近山里唯一一个有信号的地方,你在这儿打不出去,别的地方更不行。”
他佝偻着背站起来,走两步捡起地上的手机递给宋嘉璇,“小姑娘急着给男朋友打电话呐?年轻人脾气别这么暴,什么事不能慢慢来?老头子在这山里呆了几十年了,像你这样的也见过不少,这人和人之间的事,最是急不来,好好沟通,和他说明白你的难处,别光急躁,啊。”
宋嘉璇对老伯说了声谢谢,重新划开手机屏幕,深吸了几口气,重新拨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这是关机了,不关信号的事。”老伯听清了机械声,说道。
宋嘉璇想也不想就反驳道:“不可能,她今天一直在等我电话。”
她知道,时音今天一直在等铃声响起。
走之前她和时音说好至少一周通一次长电话,因此每到周末时音哪里都不去,坐在家里等手机响。
上一辈子的今天,她用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翻山越岭来到这个有信号的小屋,用手机联系外面处理工作,却很自然地忘记了自己的女朋友。
两天里时音拒绝了朋友的聚会邀请,和父母的交流也用□□视频而不占用通话。时音的期望在好几次欣喜地接起电话后发现是广告推销后一点点磨灭。
那个名为“宋嘉璇”的电话号码一直没有在手机上亮起来。
她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让时音失望了,这一天的电话事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此之后她们的关系急转直下,她却毫无所觉,依旧挥霍着时音的真心,直到一切都不可挽回。
时音,时音,燕燕……
宋嘉璇死死握着手机。因为上辈子我对你的苛待,所以现在轮到我来尝这种无望等待的苦楚了吗?
燕燕,接电话呀。
我想听你说说话。我想知道你好不好。
我想知道,你还在。
沉沉的夜色一层一层褪去,微蒙的白光在东方出现,太阳悄悄地升起,不一会便是红霞满天,笼罩了连绵不绝的山脉。
“天都亮咯。”老伯睡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一睁眼就看到了旁边满脸疲惫的宋嘉璇,“女娃娃咋还没回去哦?不会是一直没睡觉吧?”
宋嘉璇勉强动了动,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灿烂的阳光穿过窗帘照在时音脸上,把她亮醒了。
时音推开被子下地,拉开窗帘,暖融融的光霎时铺满了整间屋子,照得她心里也难得地明亮起来。
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时音洗漱后拿起手机开机,被屏幕亮起后一连串的电话提示信息吓到了。
宋嘉璇竟然给她打电话了?还连续拨了这么多次?
怎么办?给她拨回去吗?
但现在这个时候,宋嘉璇应该早就回到没信号的地方了吧?
时音犹豫着拨出了宋嘉璇的号码,滴滴滴的电话音后,对面竟然接了。
“燕燕?”手机里传出宋嘉璇干涩微哑的声音。
时音不由一阵恍惚。
燕燕是她的小名,在她和宋嘉璇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时候,宋嘉璇就是喊着这个名字一遍遍亲吻她、抚摸她,在宋嘉璇工作越来越忙、与她之间越来越生疏之后,这个名字就很少出现了。
“宋……嘉璇?”时音迟疑地说出了电话那头的名字。
宋嘉璇连忙点头,完全忘了隔着电话时音根本看不到,“是我,是我。”
时音拿着电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气氛陷入了沉默。
最终是宋嘉璇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燕燕你……你还好吗?”
时音手心沁出了一层细汗。
重来一次,当她听到宋嘉璇的声音的时候,依然这么沉不住气啊。时音苦笑。
“燕燕,昨天晚上怎么不接我电话?”宋嘉璇尽量把声音放温柔,“是等得急了吗?”
时音用空着的手死死握住书桌的边沿,整个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她深呼吸,深呼吸,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声线,以至于发出来的声音竟带了几分冷淡,“我忘了。”
沉默。
比刚刚更久的沉默。
“燕燕。”宋嘉璇说,“你不会忘的。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时音说。
宋嘉璇还想说什么,手机却突然发出了嘟嘟声。
时音挂断了电话。
宋嘉璇有些愣怔。
这是时音第一次主动挂她电话!
以前的时音绝对不会这么做的,难道说,时音她也——?
时音双手撑在桌子上,手机砸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击打声。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胳膊不停地抖,泪珠顺着睫毛滴落下来。
过了好一会,她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橱柜那里,拿出常吃的药,倒了杯水服下。
她最终脱力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身子弹了一弹,像一条脱水的鱼。
明亮的太阳照常闪耀着亮堂堂的光,却已经穿不透她世界里的阴霾。
手机发出了一声提示音,时音却不再想管它。
太阳从东升到南天顶,又慢慢向西划去,房间里的阳光不再像上午那样清透,泛起了长长的黄色明光,拖得越来越长的光块最终长到了镜子上面,发出晃眼的亮光。
时音终于从半梦半醒的状态走了出来,她点开了手机信息,信息栏上只有宋嘉璇发过来的一条。
“燕燕,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时音突然大叫起来,她猛地弹起来,抓起枕头往墙上扔,踉踉跄跄地爬下床,一把把书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玻璃花瓶摔落在地发出连绵的咔嚓声,无数碎片反射着阳光,刺痛了时音的眼睛。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玻璃破碎的声音进了时音的耳朵,一下子变得连绵不绝,声音越来越大,逐渐环绕了她。
走开,走开!
时音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满地碎玻璃划伤了她的脚,有几片还扎进了肉里,时音浑然不觉,血痕随着她的脚步在地板上拖成长长的痕迹。
走出了卧室,那种可怕的声音仍如影随形,宛如中世纪女巫的蛊惑咒语,满天满地的咔嚓声中时音听到有人说:“捡起来,捡一片玻璃,你就解脱了,捡起来呀……”
走开,走开,滚啊!
“时音!时音!冷静一点!”
一片乱象中时音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她睁大了眼睛抬起头,看到周然关切焦急的脸。
“没事了噢,没事了没事了。”周然轻轻拍着时音的头,慢慢扶着她站起来。
时音由着她把自己推到沙发上去,直愣愣地看向前面。
周然把电视打开,给时音放了个相声碟看。
“你的脚受伤了?”周然看到时音还滴着血的脚问,“你家里的医药箱在哪?”
时音摇摇头,不说话。
周然只好叹了口气,回到对门自己家里拿了医药箱过来,帮时音清理伤口。
她用镊子小心地夹出碎玻璃片,轻声问:“这又是怎么啦?心情不好吗?”
在她的印象里,时音虽然有点抑郁,但表面上总是很平和的样子,从来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她对心理什么的并不怎么了解,也不知道时音是不是病重了,突然恨起了自己的知识匮乏。
消毒上药之后周然帮时音包好纱布,时音终于开口说话。
“谢谢然姐。”时音说,声音虚飘的很。
周然笑笑,“跟我还说什么谢。”
宋嘉璇推开门就看见了坐在一起的时音和周然,周然就像一个大姐姐,时音就像一个对姐姐充满依赖的小妹妹,二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和谐。
她的眼神不由冷了冷。
“燕燕,我回来了。”宋嘉璇说。
周然一僵,站起来说:“嘉璇回来了?不是说要在那边呆一年吗?”
“休假。”宋嘉璇回答,“我陪着燕燕就行了,然姐回去吧,谢谢你了。”
周然只好提起医药箱,向时音道别,回到了自己家里。
这个周然。宋嘉璇咬牙。
整天就知道在燕燕面前献殷勤,幸好燕燕只把她当好邻居好姐姐。
时音看向宋嘉璇,问:“怎么提前回来了?”
宋嘉璇凑上前,看着时音的眼睛,“接到你的电话之后就往回赶了。燕燕,我想见你。”
她已经两天没睡觉了,身体十分疲惫,眼底全是青黑,精神却亢奋的很,“我想回来见你,我想亲口告诉你我很爱你,我们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们会有很好的未来。”
时音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定下来,她不自然地低下头,避开宋嘉璇的直视。
“你就这么回来了,工作怎么办?”时音冷淡地问道。
宋嘉璇说道:“我请假了。”虽然领导并没有准假就是了。
重来一次,她只想好好陪着燕燕,让她们两人不要重蹈过去的覆辙。
“燕燕,我们重新开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