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债》桔子粟

7、第六章

　　顾梓熙看着眼前人来人往，不由得怒火中烧，穆之南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去的是青镇江家绝不会错，可这闹哄哄的码头是怎么回事。

　　她终于没忍住怒吼道：“穆之南，你的方向感被狗吃了吧。”

　　当然她的怒吼只是在心里，也只有那个人听得到而已，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此刻穆之南正对着不知何时冒出的镜子，戴好发冠理了理衣袍：“徒弟，这么不讲礼貌的话，为师可是不会来陪你的哟。”

　　顾梓熙再一次觉得当初认了这个师父是那天的暴雨把脑子给冲没了。

　　她强忍住心中怒火，语气缓了缓：“师父您大人有大量，肯定会原谅徒弟一时出言不逊，恳请您赶紧屈尊过来，再换些银子。”

　　没错，顾梓熙再一次被扔到了一个不知年月不明背景的朝代，她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下被穆之南弄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对于此，穆之南的解释是：“生活就是因未知而精彩。”

　　在顾梓熙忍受了来往行人十来分钟左右的注目礼之后，穆之南终于缓缓走过来，拧开手里的水递给她：“渴了吧。”

　　顾梓熙看了一眼一身古装手里却拿着十分现代化的矿泉水的穆之南，莫名觉得他不是来办事的，而是在古装剧片场一场戏刚过正在休息。
　　她拿过水狂灌了几口之后，才喘上一口气：“不是去江家吗，怎么来了这里？”

　　穆之南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别急，我们来的这个时间点，刚好是尹子明走的那天。”

　　顾梓熙顺势张望了一番，恰巧看见不远处一个雪青色身影，正是江漫雪，而旁边那个灰色布衫青年就是尹子明了。

　　“等等。”穆之南很有先见之明地拉住作势就要冲过去的顾梓熙：“以防节外生枝，你跟着江漫雪回去，我跟尹子明去京城。”

　　顾梓熙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是说好了你打架我救人？”

　　穆之南用扇子轻敲了一下她额头：“古代人没有那么开放，男女授受不亲，而且万一一个不小心，这个姻缘线就偏了，那到时候就麻烦了，我倒无妨，看你愿不愿意留在这里当官太太。”

　　顾梓熙狠狠剜了穆之南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不自觉一热，生硬地说：“你才要当官太太，你再啰嗦，你家官哥哥就要走了。”

　　穆之南看着她这幅样子，莫名瞧出了一丝可爱的意味，他没反驳，嘴角抿着淡淡弧度，偏头看了眼岸边。
　　尹子明还在同江漫雪道别，船上已经陆陆续续上了不少人，船夫站在一旁催促吆喝着。

　　穆之南收起扇子：“我先走了，你一切小心，有事联系我。”
　　像是想到什么，他严肃地叮嘱顾梓熙，“别逞强实在不行就跑，狗命重要。”

　　顾梓熙还没来得及反驳，穆之南已经快步走到尹子明身边，强行又自然地插-入了那两人的深情告别。

　　她瞬间明白了穆之南的意图，冲上去扯住他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穆郎，你此次前去，要多保重，我在家里等你。”

　　穆之南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戏精上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配合地侧身，替她擦了擦眼泪：“梓熙，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莫为我挂心，等着我。”
　　看那样子，倒像是真的不得已要和心上人生离，极其放心不下又不舍。

　　一旁的尹子明上前问道：“这位是…”

　　穆之南面向他：“这是在下的内子，顾梓熙。”

　　纵然是打算好了要演戏，顾梓熙听见他无波无澜脸不红气不喘地自然说出这个称呼时，还是差点被口水呛死，低下头藏住表情，微微欠了个身。
　　还好她跟着穆之南这么久，经常活跃于各大架空时代，对这基本礼仪还是熟悉。

　　尹子明微微颔首：“顾姑娘也住在青镇吧？”

　　顾梓熙微微点头称是，旁边的江漫雪柔柔笑道：“若是顾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与漫雪做个伴，这样穆公子也好放心。”

　　穆之南朝江漫雪拱了拱手，又看向顾梓熙，眼里尽是宠溺：“那就有劳了，不然留她一人在家中，我着实不太放心。”

　　船夫又一次在身后催促，尹子明沉沉看了眼江漫雪，最后只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江漫雪用力点点头，嘴角的笑已经快要撑不住，却依旧强忍着没有掉泪：“我等你。”

　　顾梓熙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古代人就是太含蓄，这简单几个字承载着多少情意，怕是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顾梓熙揉揉眼睛，做出依依不舍的模样：“穆郎，还有一件事，路边的野花不要瞧。”

　　穆之南嘴角抽了抽：“好。”
　　他十分不承让地回了一句：“春闺寂寞，苦了你了，等为夫回来。”

　　顾梓熙：“……”
　　寂寞你个大脑袋鬼寂寞。

　　然而穆之南说完就同尹子明一道上了船，并没有给顾梓熙锤爆他脑袋的机会。

　　再回头来看江漫雪，她始终凝望着尹子明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顾梓熙不由得想要对她说，你放心，我这次来了就是要成全你们，不会再让你们阴阳相隔。

　　片刻后江漫雪擦干眼泪，歉疚地对顾梓熙笑笑：“抱歉，让顾姑娘见笑了。”

　　顾梓熙摇摇头：“怎么会，江姑娘和尹公子情深义重，让人在一旁看了也不免动容，江姑娘放心吧，我平日里也学着看点面相，一瞧你们就是天设良缘。”

　　江漫雪不由得一笑：“顾姑娘真会讨人开心。”

　　顾梓熙十分认真地说：“我这人从来不乱说话，说的都是真话，你不信我就算了。”

　　江漫雪摆摆手：“信的信的，不过还是多谢顾姑娘宽慰，若是不嫌弃的话，去敝府吃个便饭可好？”

　　顾梓熙点点头：“江姑娘若是不嫌我烦，那自然是好的，我独身一人闲着也无事做，对了，我应该比你大些，叫我一声姐姐可好？”

　　江漫雪点点头：“顾姐姐，家父还在家等着，你先随我回去罢。”

　　顾梓熙点头答应，与江漫雪一道往回走，内心不由得暗喜一来就结识了江漫雪，事情算是成功了一半，不过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热切了，接下来还是要高冷一点。

　　江家离码头稍远了些，江漫雪又是自小裹足脚程比常人慢些，到的时候已经是午正了。

　　江父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蓄着一缕黑色的胡子，黑白混杂的头发用木簪绾起，一身黑色布衫，典型的老学究模样。

　　江漫雪拉着顾梓熙介绍道：“这位是顾梓熙顾姑娘，顾姐姐的夫君今日也恰巧上京赶考，女儿在江边遇上了，便邀请顾姐姐来家里吃个便饭。”

　　江父捋了捋胡子，笑得一脸和善：“如此，顾姑娘莫要见外，当自己家即可。”

　　顾梓熙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微微欠身行礼：“有劳二位了。”

　　江家没有下人，衣食住行都靠自己，所以饭是等着江漫雪回来才做的，顾梓熙闲着没事，索性到厨房陪她一起做饭。

　　江漫雪推辞了几次无果后索性就答应了，想着忙不过来时有人搭把手也是好的。然而她想多了，几块土砖搭起的厨房差点没让顾梓熙拆了。

　　江漫雪擦了擦额角的汗：“顾姐姐，你在一旁陪我聊聊天就好，没有让客人来做事的道理。”

　　顾梓熙识趣地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嗯，那我在这边看着你。”

　　江漫雪展颜一笑，转身继续她未完成的切菜大业，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顾梓熙聊着天，以防她闲下来后又来折腾厨房里的七七八八：“顾姐姐家里，都是有厨娘做饭的吧？”

　　顾梓熙戳了戳一旁的胡萝卜：“嗯？没有哇，都是穆…我相公做的。”

　　江漫雪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顾梓熙：“穆公子，还会做饭吗？顾姐姐真是太幸福了呢。”

　　顾梓熙这才想到古代男尊女卑思想及其之重，她这个说法好像是有点难以接受，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嗯，是啊，我们在家里都是分工的，各有各的事做。”

　　江漫雪顺口问道：“顾姐姐一般做什么。”

　　顾梓熙认真想了想才发现，平常做饭洗碗都是穆之南承包的，而且他有点洁癖所以店里虽然谈不上一尘不染但也一直是整洁干净，顾梓熙整个一游手好闲的地主婆，什么也没做。

　　她挠了挠耳垂，有些尴尬地说：“这个嘛，我就负责帮他尝尝他手艺进步了没有。”

　　江漫雪失声一笑：“顾姐姐真是，太可爱了，你和穆公子，真的很恩爱呢。”

　　所以，在别人眼里她这是变相秀了一次恩爱吗，对于顾梓熙这个母胎单身的人而言，真是太难得了。

　　顾梓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漫雪和尹公子感情好呢。”

　　江漫雪脸上微微泛红：“姐姐你又打趣漫雪了。”

　　两人谈笑间，江漫雪已经做好了饭，顾梓熙帮着她一同将饭菜端上了桌，江父还客气了一下：“顾姑娘是客，漫雪你怎么能让顾姑娘一同进厨房呢。”

　　顾梓熙急忙摆摆手：“是我缠着漫雪要去的，还给漫雪添了不少乱子。”

　　江漫雪摆好碗筷后，江父示意可以开饭了：“顾姑娘哪里的话，家里没有备什么好菜，顾姑娘莫嫌弃才好。”

　　顾梓熙早餐吃得匆忙，又这么耗了许多时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艰难地从炒肉片上移开目光看向江父：“不不不，这已经很丰盛了，是梓熙来得突然。”

　　待江父动了第一筷后，顾梓熙才终于松开对筷子的束缚，夹上她心心念念的肉片，满足地嚼了嚼。

　　江漫雪看着顾梓熙，轻声问道：“姐姐觉得如何？”

　　顾梓熙用力点点头：“太好吃了，没想到漫雪你不仅刺绣本事绝佳，厨艺也这么好。”

　　江漫雪微笑着抿了口汤：“姐姐过誉了，”又突然有些奇怪地问道，“姐姐怎么知道我的刺绣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