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掮客》抽烟的兔子

74、联手

　　安东知道只要他们回到现世界，成凤阳的记录仪就会自动传输数据，但在优先交给信使团备份后，安东还是假模假式地把记录仪给成凤阳送回去了。
　　这个行为被成凤阳好一顿耻笑，说他被十五耳濡目染，变得虚伪了。
　　但安东看得出他并不生气，反而有点“明知当了冤大头依然要提拔后生”的大前辈范儿。
　　“林有是个人才。”成凤阳的语气中透出少有的称赞，“难得咱们这边儿领先一回，以后再较量起来才精彩。”
　　安东明白他是指两边差距悬殊的科技进度。即使现在双方处于前所未有的合作状态，安东还是能感觉到它空间人，尤其是AMS的科学家们对现世界毫不掩饰的鄙夷。
　　成凤阳十几年前就入行掮客，那时受到的歧视只怕更严重。这次难得打了一次翻身仗，也难怪他不在意信使团“趁火打劫”，这等于是替他报了一箭之仇。
　　安东说：“我没有告诉那边林有的空间意志论。”
　　成凤阳摇摇头，“AMS有得是天才，理论起点和装备又远超过咱们，他们发现空间通道与进入者意志有关只是早晚的事。”
　　“那咱们岂不是又要被碾压了？”
　　成凤阳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真是人性一大讽刺。稍微看见点希望就私心泛滥，它空间的根儿已经烂透了。”
　　安东的想法倒没这么敌对，“也许是他们处在绝境中太久，就像溺水的人，哪怕是一根稻草都不放过吧。”
　　成凤阳挑着眉毛一笑，“没看出来啊，我们东哥还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紧接着神色一变，“但我就没你这么博爱了。虽然我对咱们的世界充满了失望，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有人要敢惦记上我的地盘……呵呵。”
　　最后这声冷笑比任何狠话都更让人有压迫感，似乎这个面容清俊的男人下一秒就会变成修罗。
　　安东提醒他：“你说过‘呵呵’这两个字相当于骂人。”
　　成凤阳很委屈。这小子的关注点也是奇葩，就他刚才那些话换了谁不得给他击节叫好？结果这厮就特么听见他呵呵了。
　　“我就骂他们又怎么着！”
　　安东假笑，“你急什么，我是看成老板动了真怒，好心提醒你，那边可是你的甲方老板。”
　　次奥，原来这小子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种激将法实在不算高明，但安东用的地方很准，成凤阳不吃也得吃，“行啦，别套我话了。你回去告诉十五，过两天我有一份大礼送上。但是，我这个人讲究礼尚往来，他得帮我一个小忙，我想……”
　　安东抬手一挡，“我只负责带话，讨价还价你们俩自己搞。”
　　成凤阳更委屈了，“我对你这么好，免费给了你那么多好东西，你连一点小小的报答之心都没有吗？”
　　安东特别实诚地说：“有！我可想报答你了。但你太厉害，我总觉得会被你绕进去，所以只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至于你和十五怎么较劲，那是神仙打架，凡人还是躲远点的好。”
　　这通高帽儿给成凤阳戴的，虽然不至于找不着北，但也没话再接茬了，“你啊！”伸手戳着安东的脑门，“跟小太子那个废物学不着好，油嘴滑舌！”

　　十五说安东变得油滑了，成凤阳也这么说，而且两人神同步的都归咎在小太子身上，但其实是因为他们不认识以前的安东。
　　这种所谓的“油嘴滑舌”，在胖子和小太子这些最早一批结识安东的人眼里，只是觉得他变得比以前更有人情味儿了。
　　在安东和秦关消失的一年中，小太子和胖子经常回忆，曾经的东哥简直就是江肃的翻版，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吓尿，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漠能把人冻在三尺之外。
　　封闭，戒备，攻击性强，独来独往，是他们对安东最初的印象。随着交往加深，他们以为安东不再那么吓人是因为他们适应了他，但一年的空缺却让他们发现，根本不是他们习惯了安东的冷漠，而是安东在改变。
　　身边朋友的改变往往是非常细微的，现在的人们太忙着向前冲，难免会忽略，只有给出足够的时间，才能让他们幡然醒悟，原来身边人已经变了这么多。
　　就像现在的小太子，他发现安东在参加实验后，又有了细微的变化。
　　“东哥想什么呢？”
　　窗外北风呼啸，雅兰小筑的公寓里非常暖和。餐桌正中是一口翻滚着的紫铜火锅，桌子周围坐了一圈好兄弟。当然，如果初八和胖子没有因为最后一片羊上脑打得不可开交，这个场景会更和谐一点。
　　安东说：“我在想江逸。”
　　正拧着筷子试图从胖子碗里抢回肉片的初八闻言一愣，“你想他干嘛？”
　　胖子趁机把肉片塞进嘴里，大满足。
　　安东抽了口烟，“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在江逸还瘫痪在轮椅上时，初八是经常去照顾他的人之一，“他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搭理我们，除了看书，就是坐在院子里望天。”
　　只能看到四合院上空那一小片天吗？
　　“我们有时候想推他出去散散心，但你知道老院子在内城区，胡同里闲杂人太多，江逸很不喜欢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所以很少同意出去。”
　　什么奇怪的眼神，以江逸从前的样子，别人那是看怪物的眼神。
　　马戏团有侏儒，还有一两个为了搏眼球招募的畸形人。猎奇，鄙夷，嘲笑，厌弃，安东从小就见过太多这种眼神和嘴脸，听过太多在午夜无人时压抑的哭泣。
　　虽然离开通道后不再感同身受，但安东没有忘记，当江逸看到自己以前模样的那个影子时，心底的悲伤与绝望。
　　“东哥，你问这个干什么？”胖子也感觉到安东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没什么。”安东掐灭烟头，开了罐啤酒，“今天人多，一会儿梭/哈？”
　　胖子立刻来了精神，“梭啊！”
　　小太子也鸡血了，“梭！谁怕谁呀！”
　　秦关怜悯地看向卫陶，只见卫先生的狼奔头在这一瞬间似乎有点炸毛。
　　安东划开手机对初八说，“我这儿有一张我们卫先生只穿……”
　　卫陶：“梭！咱们今天血战到底！”
　　安东静静地微笑了，“那真是太好了，我这人也没什么追求，今天就想赢一条裤衩。”

　　十五看着哨兵送来的文件脸色不太好。AMS通知明日午后两点左右将有扭曲空间开启，让信使团相关人员做好准备，并点名邀请安东参加。
　　距离上一次通道探索已经过去了十几天，这帮人背地里偷着研究数据，给他们的却只有一半，现在用着我们的人还挑肥拣瘦，真是给他们惯的！
　　另外，这份通知的签署人并不是江肃，而是一个职务为“大使团监理”的陌生人。难道大使团内又发生了什么事？
　　十五平静地吩咐哨兵：“去把初八给我叫来。”
　　哨兵没动地方，低着头眼睛都不敢抬。
　　十五立刻就明白了，“初八是不是又去找安东鬼混了？”
　　这名哨兵隶属执行组，对他们执行组的信使自然更亲近几分，不由大着胆子争辩：“初八哥只是去找东哥切磋。”
　　神特么切磋！还东哥？
　　十五强制自己的五官不要移位，“好，那把他们俩给我一起叫过来。”
　　“是！”哨兵如蒙大赦，一溜烟跑没影了，连指挥官办公室的门都忘了关。
　　十五气得额头上爆起两条青筋，恨不得一脚踢翻办公桌。
　　安东这个臭小子！给点阳光就灿烂，再这么纵容下去，以后信使团搞不好都要姓安了！
　　东哥，东哥！这特么才几天啊就叫得这么亲！
　　正好廿四有事来找十五，一进门就定住了，恨不得立刻掉头走人。但很遗憾，指挥官已经看见了他，并且问他：“什么事？”
　　廿四只能认命地走进来，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在桌上，“成凤阳发来的资料。”
　　十五没立刻看，问他：“你刚才为什么想逃？”
　　廿四心说指挥官观察起别人细致入微，怎么就不好好管理一下自己呢？
　　“这盆多肉……已经快被你捏秃了。”
　　十五：！！！
　　向下一看，自己手中可不正捏着一枚多肉的小揪揪么！而这盆曾经饱满肥嫩的多肉，已经被他捏得只剩下一堆干杈。
　　安东我【哔—】你大爷！
　　廿四：原来指挥官发火的时候跟夜叉一样，真不愧是指挥官啊！
　　“要不，我明天再给你买几盆新的吧？”
　　十五深吸了口气，五官归位，“不用。”
　　工作第一，工作第一。
　　淡定地打开文件夹，十页资料每页浏览五秒，一分钟不到再抬眼时，十五的眼神平静得可怕，“明天我要亲自跟他们去它空间。”

　　转天中午，它空间新城西区的一所学校内，师生早已被提前转移，空荡荡的操场上搭起了五个巨大的战地帐篷。
　　随着一阵“春天里来百花香”的土味摇滚，江逸兴冲冲地跑出帐篷，却见重型哈雷上除了安东，还坐着另一个瘦高青年。
　　那青年下了摩托，摘掉头盔露出十五的脸，“你好，好久不见。”
　　江逸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十五淡淡地说：“今天不是有新装备么？我得确保我方人员安全。”说罢一招手，紧跟哈雷而来的另一辆中巴上，数名脸色惨白的科研人员走下了车。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信使团科学组多空间研究的领头人，林有，林教授。”十五把一名弱鸡似的矮小青年拎到人前。
　　林有的表情仿佛随时会吐出来，勉强冲江逸点了点头。
　　安东摸出两片药塞进他嘴里，“难为你了，有的人就是瞎紧张。”
　　林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十五冷冷地说：“我这是在保护你们！”
　　安东拎起林有晃了晃，“你以为这些科学家像咱们一样皮实吗？你就不怕他们让空间通道给辐射傻了！”
　　林有：大哥不要晃了……有话好好说……呕~
　　十五怒道：“我不是给他们戴头盔了吗！”
　　林有：指挥官……那个头盔真没毛鸟用……空间辐射主要是通过皮肤吸收哒！
　　安东把林有拎得更高一点，“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下次能不能给他们找个罐儿装起来，或者搞个大型存储球什么的。”
　　林有：我的天哪！还有下次？
　　“呕！”可怜的林教授，终于吐了。
　　作为完全插不上话的旁观者，江逸心中五味杂陈。在他的印象中，十五这个只比他大三岁的“表哥”有着超越年龄的冷静，有时甚至让人觉得他的冷静已经接近于冷酷。但为什么，他对安东却有着如此鲜活的一面？
　　这时十五正好看过来，“江肃在哪儿？我有事要找他谈谈。”

　　没人知道十五为什么要亲自过来见江肃，而他所谓确保信使团成员安全的说法，在AMS的人看来完全就是个幌子。
　　因为十五根本连看都没看AMS新研发的“精神力成像仪”，只让廿四陪着那个几乎还是个孩子的“林教授”简单观察了一下成像仪的各个部件，以及用来让实验者佩戴的脑芯片。
　　当林有匆匆看过成像仪的接收器后，一名AMS的研究员终于忍不住了，“你知道成像仪能让我们看到什么吗？”
　　林有看起来很慌张，“哦，应该是实验者的精神力世界吧。”
　　研究员绷紧的脸色有了少许缓和，“看来你还懂点儿东西。”
　　林有干笑两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取得这样的成果，真是了不起的发明。”
　　“了不起？”研究员似乎受到了冒犯，“这是我们林教授最伟大的发明！”
　　“伟大……或许吧。”林有的外形看着像只弱鸡，但他有一颗钢铁般顽强的科学之心，以及高级知识分子特有的杠精精神。任何伟大的发明都需要经受时间的考验，如此草率真的不是自大吗？
　　同在一个领域的AMS研究员当然读得懂他的眼神，立刻冷下脸质问：“你什么意思！”
　　林有缩了下肩膀，但送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一时间，场内的“科学圈”呈现出剑拔弩张的气氛。
　　而另一个帐篷中，已经闻讯赶来的江肃正在与十五密谈。没人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个“领导圈”的氛围异常诡异，无形的低气压透过帐篷发散出来，鸟都绕着飞。
　　纵观全场，似乎只有安东他们这边的“一线圈”最正常。
　　所有实验者已经换好防护服就位，安东、江逸和信使团八人在最大的帐篷中坐成一排，每人身后都有两名技术人员和一名护士。
　　后脖颈上，被酒精棉球擦拭过的皮肤泛着微凉，一阵刺痛后，安东抬手摸了摸，在后脑下方摸到一枚两厘米见方的金属物。
　　江逸告诉他：“这个能收集咱们产生的精神力数据，把咱们感知到的场景具象化，还能监测咱们大脑磁场强弱的波动。”
　　安东瞥了眼身后已经离开的技术人员和护士，“还害怕吗？”
　　江逸眼神微变，似乎很不愿意提及上次在通道内的经历，但很快他就调整好情绪，“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我不会再被自己打败！”
　　很好，这才是跟他有相同基因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安东：“咱们这次联手干翻它，有多少秘密都给它挖出来。”
　　江逸振奋地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