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掮客》抽烟的兔子

40、翻篇儿

　　安东确实答应了指挥官一件事——给他当传话人。
　　回到现世界后，安东直接去了东城老院子，在那里见到了如约等待他的十五和廿四，交出E的回信后，又告诉了他们E的真实身份。
　　见这两人毫不意外，安东就火儿了。因为他们的反应证实了他回来路上的猜测：“你们也看过檀无因的信了吧？已经猜到E就是檀修还让我送信，果然我们胖子说得对，你们跟大使团的人都特么一个揍性！”
　　他每次回来的经历都如实跟廿四汇报，所以他们应该很清楚E被刺激后会情绪激动，一激动就会触发大使团对他的监控。所以这次哪儿是送信，明明就是送死。
　　廿四面露尴尬，十五就比较牛叉了，被戳穿也能面色无波：“是的，我们确实有此猜测，但能接近E教授的人只有你，能让大使团指挥官放一马的人，也只有你。为了能成功合成ER807，完成江逸和杨小锋的心愿，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
　　安东鄙夷道：“什么上策下策的，我看你们就是故弄玄虚！今天，有一个词给我恶心坏了，叫信息对等。你们猜我为什么恶心这个词？因为如果你们肯跟大使团指挥官当面锣对面鼓的沟通，这个狗屁的ER807就不用费这么大事儿，绕这么多弯子！”
　　廿四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安东就冷笑着告诉他们：“大使团的指挥官叫江肃，是它空间里的江家长子，江逸的哥哥，而它空间的江逸，老早就因为一次事故死了，情况和咱们这边的江家一样。”
　　也就是说，两个空间里的江家都经受了一次重大事故，唯一区别就是幸存者不同，那边活了哥哥，这边活了弟弟。
　　看着十五和廿四一副被雷劈的表情，安东阴森森地说：“如果一开始，你们就开诚布公地跟江肃提出要求，说这边有个可怜的孩子需要他们的药来救治，如果一上来，你们不搞这些弯弯绕儿，你们猜，江肃听说需要ER807的人是江逸，会不会直接就把药送你们？”
　　廿四倒退一步跌坐进藤椅，“大使团指挥官竟然是江肃。”
　　安东冷笑：“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要不是你们这帮自以为是的人，我兄弟还用死吗！”
　　这就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世界上最恶心的就是白忙活一场。就比方你想进一个宝库，理所当然的认定库门肯定特别复杂，然后你就用各种手段，又是小钩子又是大榔头，连撬带砸，最后才发现这扇门只要一拧门把手就开了，而小钩子和大榔头却为了开门而报废。
　　冤得很，憋屈得很！
　　“你想的太简单了。”
　　十五在最不恰当的时机说了最不恰当的话。
　　于是，安东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毫无预警的一把薅起十五，拳头像暴风骤雨一样捶下去，廿四冲上来解围也被踹飞N次。
　　什么叫我想的太简单，明明是你们吃饱了撑的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要不是因为你们我兄弟还用死吗？你还我的马氪！还我的陆家华！
　　十五起先还隐忍，后面实在扛不住想反抗时，才惊觉在盛怒下的安东到底有多么可怕。

　　老院子的西厢房几乎被毁了。打红了眼的安东要不是被廿四连射三针P6麻痹素，根本没可能拦得住他。
　　廿四把安东扔进一只单人沙发。
　　十五扶着墙喘了好一会儿，才擦拭着鼻血坐在安东对面，试着跟他讲道理。
　　首先，他承认马氪和陆家华的死信使团有一部分责任。其次，他们之前并不知道大使团指挥官是江肃，而且即便知道了，他认为江肃也不会为了私事而违反制度。
　　安东已经被麻药搞得手脚瘫软不能动，但嘴巴和舌头还是好的，就冷笑：“那是你没看见E读了檀无因的信之后是个什么熊样。E能对咱们这边的檀无因这样牵肠挂肚，你怎么知道指挥官对江逸就不会？”
　　十五笃定地说：“因为他是指挥官。我也是指挥官，我很清楚在这个位置上的职责和约束。我们是一种人，绝对不会将个人利益凌驾于职责之上。”
　　安东噗噗地笑，“不，你错了，他比你还有点人情味儿。因为人家说了，等江逸用过ER807，能承受得住空间通道，就要把他接过去，由AMS专家团继续治疗。”
　　十五一怔，廿四激动地扑上去抓着安东，“他们是可以消解ER807的副作用吗？”
　　安东：“不清楚，但至少人家愿意为了‘私事’去试试，不像有些人那么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标榜自己有多无私。”
　　十五扭开头不看他，冷下脸的样子倒跟江肃颇为神似。
　　安东哼了一声，“行了，该带到的话我都带到，剩下的事儿你们自己研究去吧，愿意接受他的建议就告诉我一声，我负责转告他。”
　　这就是安东答应指挥官的活儿之一：在双方外交暂停的冷战期间，由他负责给两边传递消息。当然，这回安东长记性了，事先约定除了递话，别的一律不管。而他索要的酬劳就是，杨小锋可以和江逸一起接受深入治疗。
　　至于另一活儿，自然是找回秋水长天。

　　离开老院子，安东直接回了雅兰小筑。
　　秦关偷的秋水长天肯定不会通过小太子出手，因为小太子曾反复叮嘱他不许动医疗中心里别的药物，现在安东只希望这药还在秦关手里。
　　回到公寓时，胖子和丫头也已经回来了。安东一进门就听见胖子正跟秦关描述他和丫头是怎么被大使团发现的，然后他怎么英勇搏斗，最后又怎么寡不敌众被抓到了。
　　他说在打到一半时抓住了周更生，正赐予他国宝之死亡翻滚时，周更生跟他说一会儿看情况会帮他和丫头逃跑，而且还悄悄告诉了他打开电子锁铐的密码。
　　胖子不无得意地宣称：“果然‘我’的品性在哪边都是仗义，所以这回就算没有东哥我也有信心能带丫头跑掉。”
　　安东把钥匙往鞋柜上一扔，“哦，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只是假装帮忙，然后趁机把你拐到黑诊所抽你骨髓挖你腰子。”
　　胖子被他声音吓了一跳，“你这么一说……还真没准儿。我就说嘛，我哪儿有这么好心！”
　　正在翻食谱的丫头翻了个白眼，“你这智商啊。”

　　安东没有把指挥官和江逸这层关系告诉任何人，也跟十五和廿四商定好，这件事一定要烂在他们三个肚子里。
　　所有的悔恨和自责安东决定都由他自己承担，他不想让胖子和秦关他们知道，马氪的死只是一场当权者之间猜忌算计的牺牲品。
　　有时候事实的真相就是这么坑，但无论怎样，马氪和陆家华在安东心里永远都是好兄弟，是救他一命的英雄，这，就够了。
　　所以，当他告诉胖子等人他还要继续跟大使团打交道时，无论胖子怎么咆哮他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二货，他只说：“我是为了锋哥。”
　　这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也唯一能宽慰自己的理由。
　　人啊，总要为自己想做，或打算做，或正在做的事找一个理由。
　　就像在小黑屋时，指挥官说：“我有点能理解你为什么要以身犯险盗取违禁品了，如果我不是大使团的指挥官，为了至交好友，我也许也会这么做。但现在因为是小逸，即使我身在其位，也要尽最大可能挽救他。”
　　但一个人真的无论想做点什么都需要理由吗？
　　“我要馋死它空间的人。”
　　胖子惊了。他这儿正严肃地分析“继续跟大使团打交道的下场就是个死”，东哥怎么突然冒出句这种话来？
　　糟了！怕不是东哥回来这趟吃辐射吃多了？
　　“丫头，快给他抽个血化验一下！”
　　安东任由丫头卷起他袖子，对胖子说：“马氪的事就翻篇儿吧，咱们得向前看，你们老罗家还等着你四代单传呢。”
　　“安东！”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眶瞬间就红了，“你特么……你特么……”
　　安东点了支烟，“我特么就这个揍性，没心没肺。”
　　“不，你不是。”丫头正好给他抽完了血，笃定地看着他，“你什么样我心里明白。”
　　安东吐了个烟圈，“是么？但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

　　胖子的情绪闹了有两天才平息。这其中丫头功不可没，别看姑娘平时总是冷脸耍菜刀，一副暴力萝莉的样子，但在大事儿上还是很有谱的。
　　马氪的事虽然翻篇儿了，胖子却依然锲而不舍地追问，那天安东和指挥官谈那么久到底在谈什么？怎么就突然转性了又要给大使团干活儿了？
　　安东就把E的身份告诉了他们，顺带把指挥官要启用AMS专家团解除ER807副作用的事也安在了E的头上。
　　这下E在众人心中的声望一下就刷上去了。
　　胖子：“它空间竟然还有个好人。”
　　丫头：“E教授承受了这么多苦难啊。”
　　秦关的脑回路就比较迷了，“这情节跟一本星际漫画的的梗一样耶！”身为一个合格的大龄中二少年，他对二次元可是如数家珍，“那本漫画里有一个反派也是被基因改造的超级人类，后来心理变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想统治地球，结局也是被打倒流放。”
　　安东哼了一声，“也许画漫画的人就是听说了它空间的秘闻给改编的呢。”
　　秦关顿悟，“还真没准儿！”
　　此时，他们正在研究土豆的N种做法。安东拎着一只长柄杓缓缓地搅动着锅里的浓汤，盛起一点吹了吹，尝一口，“还不错。”
　　胖子抱着碗蹭到他旁边，“给我也来点儿呗。”
　　安东就给他盛了半碗。
　　“哇~~”胖子转着碗吸溜，“真没想到土豆浓汤竟然这么好喝！”
　　丫头横他一眼，“那当然，wuli安东欧巴既然说要馋死那边人，wuli卫陶欧巴就特意找到一个米其林三星大厨讨来做法。”
　　胖子拉着脸，“谁谁都欧巴，你什么时候也叫我一声欧巴呀。”
　　丫头：“等你减肥的吧。你瞧瞧周更生，证明你瘦下来之后还是有点儿前途的。”
　　胖子：“什么叫有点儿啊，我瘦了就是一大帅比！”
　　丫头：“呵呵。”
　　安东瞄了眼正抱着手机刷微博的秦关，把长柄杓交给胖子继续搅拌，一拍秦关肩膀，“走，跟我出去买点串儿。”
　　胖子：“还有啤酒！”
　　丫头：“我要黑加仑，玻璃瓶的。”

　　时值深秋，还未下霜，小区里的玉兰步道一片金黄。
　　安东与秦关并行。等到左右无人时，从风衣兜里掏出两支小药瓶，“这玩意明天我帮你还回去。”
　　秦关一下就慌了，“你偷我东西！”
　　安东：“你不也是偷的吗？”
　　秦关刚想上手抢，一看安东的眼神就怂了，“我就是想干点私活儿，咱们公司从不约束掮客夹带私货……”但在安东的注视下声音越说越小，终于承认，“好吧，我知道错了，太子哥也警告过我不许动别的东西。但这个真的特别值钱，我一时没把持住就犯错误了。”
　　安东听出话中另有玄机，就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值钱，难道有人跟你订货？谁？”
　　“成、成先生。”
　　“咱们这边的成凤阳？”
　　秦关缩着脖子点点头。
　　是了，秦关一直拿这边的成凤阳当偶像，以前还一副迷弟脸给他科普成先生有多么了不起。
　　安东顿时乌云罩顶一脸阴森，“你告诉他咱们那天要去医疗中心偷药了？”
　　秦关猛摆手，“没有没有！我只说最近或许有机会能接触到一级违禁药。”
　　但安东感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虽然发生过的事已成定局，但只要让他知道还有谁在中间使过坏，他绝不放过。
　　“东哥……要不你揍我两拳解解气吧。”
　　在马氪出事后，秦关也想过会不会是因为他走漏了风声，但后来听胖子讲述当时的情景，是那边出了叛徒才使安东他们身陷险境。
　　刚回来那阵子大家都各忙各的，秦关在内心斗争了好几天，却终究不敢把这件事讲出来。他害怕安东和小太子的怒火，更害怕知道是因为自己才害死了马氪。
　　他没有勇气面对这个真相！
　　正在他内心煎熬时，却听安东说：“马氪的死有一大部分责任在我。我太自以为是了，觉得自己计划周密还能一举两得。”
　　“不！东哥，这和你无关。是我……”
　　安东抬手打断他，“都过去了，刚才你跟我说的不要再告诉任何一个人，但咱们一定要记住这个血的教训。”
　　秦关抽噎一声，把脸埋进双手。
　　“至于这两个东西，我不会告诉小太子，明天由我亲手还给大使团。”
　　“呜呜呜……谢谢东、东哥。”
　　“行了行了，别哭了，都让那死胖子给你带坏了。大老爷们哭个屁呢！”
　　秦关抹了把脸，“东哥，我觉得你变了。”
　　“哦。”
　　“变得更帅更厉害了，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偶像！”
　　安东一脚给他踹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