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掮客》抽烟的兔子

21、夜战

　　从棠棣俱乐部到楣山有直通的管线快车，一路上陈早樱有心活跃气氛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安东离开了狼窝也无需再装逼，所以两人的相处颇为愉快。别人只当他们是一对小情侣，男的酷女的可爱，偶尔酷哥被女孩逗得莞尔一笑，旁边人都觉得心里一甜。
　　然而情况并非路人看到的那么和谐。
　　陈早樱虽然被安东救过一回，但今天才算是两人正式相识。说起来二人之前唯一的交集就是春阳西里的“英雄救美”，而这个话题恰好是陈早樱怎么也聊不够的。
　　她有太多的感谢要表达，又有好些女孩儿的小心思要混杂在其中给对方暗示，但她哪里知道这件事却是安东最不想谈的，她每一次感谢都会对他造成无形的压力。
　　安东表现得越淡漠越不在意她就越焦急。可是，能说的都说了，尤其是安东怎样一拳两脚打死变异犬，她已经换着花样盛赞过三回了。
　　而他，依旧是淡淡的。
　　姑娘太年轻，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应付这种局面，脑子里只有“不能冷场啊我还得再说点什么”的念头，忽然想起这件事背后还有个“大事件”，就忍不住对安东说：“你知道吗？那天之所以是指挥官带队救了我，是因为当时他们在春阳西里布局呢！”
　　安东果然有了反应，“布局？”
　　“是啊！”陈早樱眼睛亮亮的，闪着要吐露一个秘密的顽皮的光，稍稍挨近一些小声说：“其实啊，那天大使团是要抓捕B空间掮客，他们得到消息会有人来偷东西。”
　　安东猛一侧头，吓得陈早樱一个倒仰，旋即便后悔，差一点点就bobo了呢！
　　“小心。”安东伸手一揽，扶住陈早樱的腰，“然后呢？抓住了吗？”
　　陈早樱感觉一只大手握在腰侧，魂儿都飞了一半，“没有。都怪我，偏偏那天和同学打赌干扰了他们的行动。指挥官没说什么，但表哥骂了我好久，说他们只差一两分钟就能捉到那个掮客了，但还是让他溜了。表哥说那个掮客很厉害，不但能穿越扭曲空间还有余力关闭通道，简直比得上我们大使团的副官了，或许比大使都不差。”
　　安东的颧骨险些飞上天。
　　卧槽，莫名有点小骄傲怎么破？
　　陈早樱以为他在笑话她，不由低下头，“你是不是觉得我笨笨的？”
　　安东一挑眉毛，“我听朋友说，B空间有一种女孩叫绿茶girl，招牌伎俩之一就是跟男生卖蠢，尤其爱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笨笨的’。”
　　陈早樱小脸一下白了。
　　“但是，”安东拍拍她的头，“我觉得你说这句话就很可爱。”
　　人家绿茶girl是揣着聪明装糊涂，姑娘你是真的，你不可爱谁可爱呢？
　　车厢里响起报站的声音：“楣山站到了，请有在楣山站下车的乘客准备下车。”

　　兴许是被安东之前那句楣山闹鬼给吓到了，陈早樱一下车就抓着安东的胳膊紧张兮兮，“这边怎么这么黑呀！”
　　这回安东没有抽开，“不是你说这里没有光源干扰吗，难道你也没来过？”
　　“嗯。”陈早樱乖乖点头，“不过有你在，我不怕。”
　　“那咱们上山吧。”
　　在管线快车的高架桥上，安东已经纵览了传说中的大裂谷。按地理位置讲，这道大裂谷就像被巨人从四环一刀劈到二环里，堪堪被楣山挡在了老皇宫前。
　　楣山不高但植被丰富，上山的小路有许多条，有平缓些的步道，也有陡峭些的石头台阶。安东和陈早樱选择了视野开阔的步道，但楣山在这边属于老城，人烟稀少早已废弃多年，步道的砖缝里长满了杂草。
　　“哇~快看，好漂亮啊！”爬到半山腰时陈早樱指着大裂谷发出一声感叹。
　　大裂谷里，一团团泛着微光的薄雾像漂浮在半空的纸灯笼，有的长圆，有的扁圆，还有些像不规则的海星。
　　陈早樱指着其中一团大的叫安东，“你看那个像不像含着一颗珍珠的打开的蚌壳？”
　　“这什么东西？”安东发现这些光团乍一看似乎是静止的，但仔细观察能分辨出它们在缓慢绽放，只是那速度极慢极慢，黑夜中少有参照物，视力差一点的根本发现不了。
　　陈早樱有点诧异他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转念一想，子梦花只存在于大裂谷，这边又荒凉少有人来，就说：“那是子梦花的花粉，每到夜间子梦花在开花前会喷射花粉，但大裂谷里重力异常，这些花粉都不会飘出来，所以不用担心。”
　　安东记得马氪说过大裂谷里的子梦花有极强的致幻性，但不致命。眼神一动，他就知道该怎么甩掉陈早樱了。
　　刚想忽悠她下去“探险”，安东突然看到几条黑影在峡谷边缘掠过。
　　“别动！”安东拉住陈早樱，却发现她正僵硬地盯着下方峡谷。他忘了，这小姑娘能看破掮客服的伪装，视觉能力恐怕比他还强很多。
　　“你也看到了吗？”陈早樱声音颤抖，“那是、那是鬼吗？”
　　安东不由觉得好笑。鬼有什么好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啊。
　　“走，咱们上山！”反手拉起陈早樱就往山顶的凉亭奔去。
　　先占领个制高点再说。如果是跑野的掮客自然不会追上来，如果是别的猫三狗四，安东今天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一夫当关。

　　其实安东特别希望底下那几个黑影是跑野的掮客，这样就能少一场麻烦。他自从入行，只要一过来没干别的净打架了，怪不得丫头之前反复给他说，咱们掮客要低调，能不惹事就别惹，跑活儿第一。但问题是，他特么想低调有人偏找上门啊！
　　就像现在，他拉着陈早樱往上跑，那几个黑影就往上追，听脚步声跑得还挺快。
　　安东一到山顶就把陈早樱往凉亭里一推，“站那别出来。”回身从旁边松树上踹下根大树杈子反手一抡就击飞了第一个黑影。
　　来不及看看有没有干出个全垒打，第二个黑影又到了。
　　安东矮身长腿一扫把人掀翻，薅住脖领子拽过来，牙缝里嗞出一句：“春天里来百花香。”万一是自己人呢？
　　回复他的是当头一拳。
　　不是自己人，好，那就举起来扔掉吧。
　　“啊~~~”在第二个黑影的坠落声中，安东看到No.345号一起来了。
　　“李瓒！”陈早樱一声尖叫。
　　安东回过头。
　　陈早樱：“你要小心啊！”
　　安东：……
　　破空之声从身后袭来，速度之快安东已来不及反应。砰！一声闷响，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一闷棍。
　　平时这一棍也许不能把他怎样，但现在他眼前一黑，连续两次穿越的后果终于发作了。
　　但他现在不能晕，咬紧牙关强制让自己清醒，混战中又挨了好几下。黑影越来越多，安东也临近强弩之末，正想着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一道修长的身影突然加入战局，出手迅猛的程度恐怕比安东全力时还有过之。
　　安东精神一振，提起一口气和新生力量联手，很快就占据上风。黑影们眼看情形不妙，其中一人打了个手势，众人就四散遁逃了。
　　安东退后几步扶着凉亭柱子喘气，却听新来的那个人问：“陈早樱呢？”
　　那姑娘竟然不见了！
　　“你怎么不看顾着点？”新来的质问。
　　安东没好气：“那你管干嘛的？”
　　新来的不再说话，稍作观望就往山下追去，一直追到大裂谷边缘，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大裂谷纵深百米，但重力异常。
　　安东忽忽悠悠地往下落，用脚踩了踩新来那人的头顶，“带家伙了吗？”
　　新来的略吃惊，“你跟下来干嘛？”
　　“废特么话，陈早樱是跟我出来的，她要出事她那帮大使团亲戚不灭了我？”
　　新来的面色微寒，但还是扔给安东一根甩棍。
　　两人终于落到谷底，没想到看似狰狞的大峡谷底部竟然出乎意料的平坦。之前看到的光团就悬浮在他们头顶，借着微弱的光芒，安东看到谷底布满尘埃和碎石，地面还有一层薄薄的雾气。
　　安东在薄雾中看到一朵白色的小花。
　　新来的那个人递给他一只小瓶，“喝掉，这是防御子梦花毒的。”
　　安东见他手里只有这一瓶，就只喝一半，剩一半递回去。
　　那人看了他一眼，仰头把剩下的喝了，然后朝安东使了个眼色。
　　按说这种不认识的陌生人之间只靠眼神就能心有灵犀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安东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默契地与他一左一右分头前进。
　　两人的步伐轻巧无声，蹚着坑底薄雾，像两个危险的幽灵，缓慢而坚定地向目标接近。
　　安东闻到一股淡淡的，让人很有好感的清香。眼神向下一扫，不知何时脚下已是一片花海，一朵朵娇小脆弱的白花随着他们的动作缓缓摇曳着。
　　新来的打了个手势。安东和他同步闪入一片阴影中，贴着谷壁悄然前行。不片刻，他们就看到了陈早樱横卧在花海中的身影。
　　安东看向新来的：会不会有诈？
　　新来的回视：我先上，你断后。
　　安东略一点头，两人便一前一后跃出阴影。
　　新来的几步上前翻过陈早樱，拍拍她的脸叫了两声她的名字，陈早樱悠悠转醒，一看见来人就惊叫一声：“指挥官！我差点被坏人抓走了！”然后眼睛一翻再次晕死过去。
　　指挥官！！！
　　守在后方的安东整个人都不好了。

　　几分钟后，三人回到平地，安东看着呼啦啦一片白制服非常想骂娘。
　　陈早樱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上回在春阳西里只知道逃跑，这回遇见危险倒记着先用指环呼叫救援了。
　　安东被人往身上披了条毯子，还有个医疗兵举着个类似没有扇叶的手持风扇似的东西在检查他后脑勺的大包。
　　安东坐在一块石头上抖腿。那大裂谷肯定有问题，下去一趟跟少了半条命似的，现在他浑身乏得很，而且还饿，还困。也可能是因为之前体能透支？反正不管怎样，他如今是跑也跑不动，打也打不动，只希望陆家华的指环别露馅，因为这帮救援人员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刷指环确认身份。
　　负责他的医疗兵检查完毕，敲了敲手腕上的工作系统环，一个光屏弹射出来，上面是“李瓒”的个人资料。医疗兵翻了翻说：“您的医保项目不包含脑外伤，需要自费，能接受吗？”
　　站在一旁的指挥官平静地说：“他的治疗由大使团负责。”
　　安东摆出无所谓的样子，“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搞定。”
　　这时在棠棣开欢迎会的人也都赶到现场。安东在人群中看到E的身影，不由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就发现E在看见他身边的指挥官后，一闪就躲出去老远。
　　卧槽，这是指望不上的意思吗？
　　E都不往这边看，假装遥望兔尾巴。
　　另一边，秦关一到场就发火，点了大使团几个负责这片区域的人名，咆哮着要给他们关进辛亭岛，谁劝都不听，直到指挥官看了他一眼，这才偃旗息鼓。
　　安东趁机扔开毯子，“既然陈早樱的表哥来了，我就先走了。”
　　指挥官出手一拦，安东炸起眉毛，“干嘛？”
　　指挥官平静地问他：“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想走？”
　　安东心头一紧，又看了E一眼，希望能发生点什么奇迹，但事实证明那就是个怂包！
　　还是得靠自己啊。
　　安东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侧身挡住他人视线朝指挥官勾了勾手指，“陈早樱是个好姑娘，又主动又热情，但……不是我的菜。”
　　指挥官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泛起少许尴尬，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牵扯到这种事上。
　　安东面露为难地说：“作为一个男人，在女孩子遇到危险时保护她是应该的，但这不代表我对她有意思。我不想她因此而误会，所以今天的事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指挥官不要告诉她是咱俩一起下去的，免得她又来……又来……你懂的。”
　　指挥官点点头。明明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安东却看出一丝心有戚戚焉。
　　“你也没少被骚扰吧？”
　　瞧瞧这哥们儿，身居高位又长得一表人才，尤其是一双凤眼，光华内敛深沉如海。
　　“皮这一下很开心吗？”幸亏他们俩是背向众人的，否则要是被大使团的人看到他们的指挥官此时嘴角微翘的样子，怕是得吓个半死。
　　他们就没见过指挥官笑。
　　安东拿胳膊肘一撞，“哥们儿你很懂了。”
　　指挥官静静地看着他。
　　安东立刻正经脸，“没事儿我先走了，再见。”
　　看着安东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指挥官缓缓转身，叫来李臻，“查这个人，我要他所有的资料，从出生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