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红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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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才睡着的花无道晕晕乎乎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可以说这是自到这儿以来睡的第一觉懒觉了。
今天天气格外好，连续阴了几天，终于迎来了一个晴天。花无道起床伸了伸懒腰，关节发出了咔咔的声音，每一声脆响都能去掉人几分因阴雨产生的倦怠。
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花无道才发觉今天周围格外安静，没有猪叫，也没有小哑巴砍柴烧饭的声音。不由得走了出去四处看了看，大门没有锁，小哑巴应该去得不远。
花无道面对着阳光坐在了门前的石板阶梯上，眯了眼晒着太阳。
半梦半醒之前，小哑巴拎着一个盖着布的篮子回来了。花哥站起身迎了上去好心情地说：“回来了呀？”小哑巴停了片刻，板着一张脸进里屋了。
花无道僵了脸自悔是不是因为自己睡了懒觉。
这么多天的相处花哥摸清了小哑巴大致的作息，如不忙着打猪草就是天刚亮就起来煮猪食，煮完喂了就开始洗漱收拾屋子然后开始煮午饭，午饭后午睡一阵子忙活一下别的洗衣服打水伐木柴什么的，下午太阳下山就鼓捣晚饭，天擦黑就开始睡觉了。
可以说是十分健康了，花无道的思绪歪了一下。小哑巴能去的地方除了那老头那儿就是山后面的村里罢。
花无道眼睛眉毛全皱到一块了，这小哑巴的心思有时单纯直接，有时却着实如何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进了里屋，发现小哑巴正坐在床上数铜板，数一个就用细绳穿上一个，旁边还摆着一块折得四四方方的布，四周散落着几卷细线。床下放着那个篮子。
花无道凑了上去捏起了一卷紫色的线，因为万花上上下下弟子穿的都是紫色，所以他对紫色还是十分的有好感。
小哑巴瞥了他一眼继续数钱去了。花无道摆弄了一会失了兴趣双手枕着头躺倒在床上看小哑巴眼睑微垂认真数铜板。
小哑巴把三百文铜钱整整数了五遍，用上次的蓝布包装了两百文。再用他装糖的小布袋子满满当当装了一百文。
等装好了小哑巴把床下的篮子提了上来，掀开一看，花无道惊喜无边，那是他的外衣外裤还有梨绒落绢包。花无道起身想要接过，小哑巴却避过不让他拿，垂着双目咬着嘴唇。
花无道平静下来，温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你“说说”，我猜一猜。”
听到花无道用的是“说”，而不是比划，小哑巴心里好受一点，轻轻抬了手对着花无道做了个递的动作，等花无道点了头，又指他做了个让他走的动作，至于亲人自己无法比划只能微微张开嘴比了个嘴型，最后轻轻用双手拉住了花无道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竖了一根手指。
花无道歪了歪头，试探说道：“你是让我走，去找亲人，然后再让我回来，一…月？”看着小哑巴的肚子，花无道汗颜地想，不会是一个月后就要生了吧！感受着手心里小哑巴冰冷的手，花无道内心十分恐慌。
小哑巴拉着花无道的手，心里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委屈，明明这个人昏迷在床时，自己怀孕了八个月，都没有一丝害怕和委屈，为什么这个人醒了要走了，自己却如此难受呢？明明都是一样的无依无靠，为什么自己心里，会这样的难受呢？
花无道感受到了自己手背上忽然多了两滴水痕，心里的纠结一点不必小哑巴少。
就这么几天，就习惯了这样平淡安逸的日子，自己是舍不得的。但是每一次视线从周围回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自己就无法停下来想要寻找师父的念头。
这条命是师父捡来的，这个身体是师父养大的，这身体上曾经的无双武艺，是师父点拨过的。这颗心所感的，并非只是小哑巴的情义，师父与师叔的所有恩情已经在自己过去的二十年里的日日夜夜里镌刻进了自己的骨血，已经成了自己所谓的家人，家人，是永远不可割舍的！
小哑巴，对不起了，哪怕能找到一片师父师叔的骨骸，我才能安下这颗心。这条命，早不属于我自己。
花无道轻轻搂了小哑巴，把下巴抵在小哑巴的头顶上沙哑着嗓子说：“一天找不到师父师叔，我便一天无法安心，也一天无法放弃。不过你放心，无论能否找到，一个月后我一定回来看你，给你治好哑病才走。等那时候，就好好另外找一个人吧，我不是良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小哑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头埋进了花无道的怀里，深深地，深深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胸前的水渍，花无道的内心冰冷空寂极了，如同一座古钟。
小哑巴哭了好一会儿，二人才把情绪收拾好。
小哑巴抖开了衣服，让花哥穿上。看着丰神俊逸的花无道，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
说起小哑巴是如何遇见花无道的。
八月之前，小哑巴的继爹爹逼他给镇上一个有钱有势的地主家里做小妾。
那家人本看不上这些穷乡僻壤的小哥儿的，只因为那地主六十多了生了一场大病急需人冲喜。
四处的小哥儿早知道那地主要死了，谁不知道，要是自己嫁过去那地主就翘了辫子，那可是要进猪笼当灾星沉塘死的。
于是周围的年轻哥儿皆连忙能避则避，外走探亲，避不了的也早早找个好人家的汉子定了亲。
那地主家里见找不到愿意嫁的就悬赏百两银子。要知道普通百姓一年生活也就用二两银子而已。小哑巴的继爹爹财迷心窍，说服父亲把他嫁给了那地主。
他偷听到消息连夜进山逃亲，看见花无道昏倒在崖下，顺手救他一命。小哑巴把他从崖底一路拖到了山腰的一个山洞里，打算歇一夜明天下山继续奔逃，至于去哪儿，小哑巴是不知道的。
正是十五夜，小哑巴正看着圆圆的月亮想着自己亲爹爹健在时的时光黯然神伤。
哪知那人昏着昏着便发起抖来，一边喊着热，一边又喊冷。小哑巴正要去探他额头，却被扯住跌到他身上，想要逃离，那人的力气却大得过分，把他死死按在了地上……
小哑巴一面逃了几日并没有睡个好觉，又把这人从山下拖到山腰，早已精疲力尽，他一面无助，一面心内悲戚，便出现了自我放弃的想法，半推半就便抱紧了他的背。
第二天小哑巴一面收拾着自己身上的一片狼藉，一面哭泣。正要摇摇晃晃去找水清洗，就被找上山的一群人抓了个正着。把他和昏迷的“奸夫”捆成了一团带下了山扔在了村中央的台子上。
台下众人指指点点，眼前一阵阵发黑的小哑巴依稀看见自己的继爹爹在人群中间笑。
众人一面吵闹着要把小哑巴沉塘，惩罚这个伤风败俗的贱哥儿，一面往台上扔瓦砾石块。干瘦的老村长走上台几次都被逼了下去，只得站在台下扯着嗓子喊肃静。
在哄闹声中，自己的父亲也来了。小哑巴带着满脸的血期待地看着他。
只见他招呼了两声，众人便安静下来等着看热闹。
他清了清嗓子，走到村长面前行了个书生礼。村长焦急地小声对他说：“老兄弟，你快去解释解释，小哥儿是大家看着长大的，一向听话，你去问问他可否有什么缘故啊。”
小哑巴听到这话开心地笑了，他就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是那个可以让他骑在脖子上的父亲，父亲一定是来救自己的!
他望着自己的父亲，指望他像自己记忆里的英雄一样，解救自己。
小哑巴父亲板了面目，面对大家行了一礼，朗声说：“给大家添笑话了，小哥儿不争气，自、甘、下、贱，不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然与他人野合，实属大逆不道。亡夫虽出身望族，但岳爹早亡，无人管教，生性开放，我顾及情面，十年如一日，将这小哥儿养大，已是情至意尽，本好心给哥儿说份亲事，但是他却这般…无法，在下只能和他恩断义绝，以匡扶人间正义…”
小哑巴耳朵嗡嗡的，在那句“自甘下贱”从自己的亲生父亲口中说出时，心早已寸寸裂开，化为灰烬。顿时在眼眸中挣扎了好久的泪水冲出了眼眶，重重砸在了地上。
小哑巴父亲的这一句话说得大家胸中热血沸腾，纷纷夸赞他有情有义，识得大体。
夸得乏了，众人又开始夸赞小哑巴继爹爹为贤夫良爹，吹捧着该给他立个牌坊，以赞他的体贴贤惠。
等众人马屁拍得口渴，便拖拉着台上的奸夫淫夫要去浸猪笼。猪笼里面满是尖锐的钩子，小哑巴全身被钩子钩得鲜血淋漓，却一脸仿佛已经身死的平静。
一个矮个子汉子走到他身边看了看，取笑道：“快看，快看，猪嘛要死了还要扭两下，这哥儿扭都不扭了”，众人哄笑，纷纷取笑到：“老兄，你这就不懂了，他昨晚在那汉子身上可扭够了内~那汉子可晕过去喽~”
众人一边说着土气的荤话，一边抬着两人朝河边走。
只有夜晚的黑暗遮去了虚伪的面目，真正的丑恶才暴露出来。
众人还未走到河边，一个穿着华丽的老汉子便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放下。众人停了动作，把小哑巴和那人扔在地上，便纷纷上去作揖：“这不是冯地主家的管家大爷嘛，这淫/荡哥儿已经被抓住了，打算去沉塘呢”
管家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仰着鼻孔对众人道：“我家老爷昨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紫衣仙人把小哥儿带走了，换给了我家老爷一颗灵丹妙药，嘱咐我家老爷不可为难那哥儿，我家老爷在梦里吃了药就好了，所以特派我来看看。哼！”
众人急忙道：“管家大爷请看，那哥儿在这儿。”
管家本不在意，但见那奸夫正好是紫衣，心里一惊，急忙踹了身边不知是谁的人：“还不把他们给放了！”
众人正要放，小哑巴爹爹走了出来拦住了，说：“这不太好吧，这小哥儿侮辱门楣，有伤风化…”
管家心里明镜似的，从怀里取出一包银子道：“这里整整有三百两银子，你们拿去分了，今天就把这事给我忘了，至于王李氏，你的礼金老爷说了也不退回了，还赏你二百两。”
小哑巴继爹爹听见了心里高兴，表面不露声色地让开了。
虽然小哑巴被救了，但是家里自然还是容不下一个有辱门楣的人，在村长的调解下，约定分小哑巴一套已荒废的烂屋子，要把他撵了出来。还好老村长给小哑巴多要了几亩地，小哑巴这几个月才得以维生。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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