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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见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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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公主是何等金贵?十八年来除了自己跌着撞着,哪有人胆敢伤害她分毫?便连犯了事情,最多也被罚抄写佛经算作了事,可现在偏偏有个胆大包天的草民敢一拳打在她的脸上?宁玉瑶哪里受过这种痛苦和委屈,一时间眼中泪盈盈,捂着面庞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而负责宁玉瑶安全的清漪,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家的公主殿下被人打了。
“你、你、你——”
“你什么你。”少年在动手打人后心中也有几分悔意,正打算伸手去扶宁玉瑶,却被后方冲出来的小丫头重重一撞,脚下没站稳,顶在了雕花红柱子上,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小……公子,不宜惹是生非,要是被将军知道了……”在少年身后的书童也向前一步,扶住了自家的主子,好言相劝。这清隽的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将军府上的第三女,那不幸被钦点为女驸马的楚昭。听面前这女人说其他的也便罢了,可偏生说自己是捡来的,实在是气不过动了手——
楚昭猛地一甩袖子,想到了前些日子才被罚跪祠堂,当下便打了个寒颤。禁足才解除,可不能因为在酒楼里和一个小家子气的姑娘起了冲突,再次被罚。她在心中跟自己说了好几回的“不气”,可那年轻的侍女已经挽起了袖子,一拳照着自己的心口击来。楚昭跟着父亲练武多年,也得亏培养了灵敏的感觉,只见她身体一扭,与动起手的清漪擦身而过,手中的扇子一开一合间,在清漪的背上一拍一点。
“你这个无知的草民!”宁玉瑶惊叫了一声,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愤怒地跳起来,从旁边抄起了一条凳子就朝着楚昭的身上砸去。只不过这凳子是实木的,压得她手腕抬不起,还没砸到楚昭的身上呢,脚下一个踉跄,眼见着就要连人带凳子摔在地上。
这一下要是跌实了,可别自己那一拳狠多了。楚昭也不愿意这么个年轻的小姑娘摔得鼻青脸肿,脚底下一滑,掠到了宁玉瑶的身侧,一伸手便拦住了那将要跌倒的人,只不过那凳脚还是撞了她手臂一下,疼得她眼中闪出了泪光。
“小姐——”清漪的声音又惊又惧,收住了拳,一扭身赶忙扶住宁玉瑶,恶狠狠地瞪了眼揉着手臂的楚昭一眼,“你这刁民,我要将你送官!”
“要不是刁民我,你家小姐早就被板凳砸晕了。”楚昭翻了个白眼,截住了清漪的话,“这年头的贵家小姐倒也沾染了南朝的习性,弱不禁风的,哪天被刮到了天边去都没人知。”
“你放肆!”清漪跺了跺脚,扬起手就想朝着楚昭的面上落去。
“清漪。”宁玉瑶轻轻地唤了一声,唇角被打了一拳后还隐隐作痛。她哪里不恨眼前这个少年混账,可要是将人扭送官府,她偷偷溜出皇宫的事情岂不是露陷了?这等事情她哪里敢闹大?愤愤地甩下了一句“我们走”,扔下了几枚银钱便离开了这酒楼。得了,如今的模样也回不了皇宫,只能到皇兄的太子府上去避难,让他捎个口信到宫中去了。
宁玉瑶口中的皇兄正是太子宁珏,两人乃一母同胞,感情比一般姐妹兄弟要来得深厚。当今的天子膝下有十一子,除了德妃所出的未满十八的皇子尚在宫中、太子和光王另外开府,其他的则是住在了三王宅之中。
“公主,您这模样要是被太子殿下瞧见了——”清漪缩了缩脖子,虽说太子贤明心善,可是惩罚起人来毫不手软,比之皇后殿下不知严厉多少。公主这番模样,自然会招太子心疼,可是她这个随侍的小丫头可不就死定了?没有保护好公主,怎么都要治重罪的呀。想至此,清漪的一张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你放心吧,皇兄不会惩罚你的,我会替你说情的。”宁玉瑶安慰了清漪几声,可事实上她还在绞尽脑汁想借口呢,怎么劝服皇兄不追问这事情,也不将自己送回到宫中去。思忖了好半晌,宁玉瑶又有了主意,她拉住了清漪凑到了她耳畔嘀咕了几声,吓得清漪几乎失声尖叫出来。
“您不是想摆脱这门婚事么?怎么往将军府中凑?”清漪瞪大了眼睛,面上满是不解。
“一来去瞧瞧我的驸马爷,二来嘛,不用跟将军解释我脸上的伤,他定然会想法子帮我忙的。”宁玉瑶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去看一看将军府上那面如嫫母的三小姐,最好让她主动退了婚事。不管是娶还是嫁,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啊,这辈子可不就是毁了吗?“也不知道那位三小姐有没有心上人呐。”宁玉瑶眼珠子转了转,在话本上,一般华贵小姐都得有个表哥表弟的吧?
宁玉瑶前脚才离开白玉楼,楚昭也跟着出去了。身后的小厮则是不断地唠叨,说甚么“又闯祸了”“传到将军耳中就完了”“那两人一看就是哪家偷溜出来的小姐”。楚昭着实是听得不耐烦了,扇子一合,啪嗒一声拍在了小厮的头上,低声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白玉楼中的这场闹事儿?”
“可是您先前犯事儿的时候也这么说的,最后还不是被将军晓得了。”
“行了,你还敢顶嘴了?”楚昭眉头一挑,故作凶相。想了想自己父亲发威的模样,顿时就没有四处游赏的兴致,背着手转了一圈后,意兴阑珊地开口道,“罢了罢了,回府吧,果然‘公主’这两个字很邪门,这还没碰上人呢,光是提了就碰到这种晦气事情。这年头还有人给那刁蛮公主开脱,真是奇事。”
“你都还没见过昭阳公主呢,怎么就知道她刁蛮了?”小厮一脸好奇道。
楚昭瞪了小厮一眼,漫不经心开口道:“你看都没有愿意尚公主了,她只能强点一位‘女驸马’,可不就说明了一切吗?好端端的,怎么会嫁给一个女人?”楚昭越想越觉得有理,可是那种无趣和烦闷之感更是涌上了心头。加快了脚步回到将军府上,哪里知道等着她的是一个更大的噩耗。
府中的下人严阵以待,瞧上去可不似往日那般散漫,楚昭还没打听发生什么事情呢,便见一个提着裙子的丫鬟飞奔过来,告诉她说公主驾到。才跟人因“公主”二字大打出手,眼下人忽然间降临到府上来了?可是那位殿下不是很不情愿嫁给一个“女驸马”吗?难不成是来推掉婚事的?楚昭百思不得其解,在丫鬟的催促下,朝着自己的院落去。就她如今这幅装扮,哪能去见公主啊!
“行了行了,你去回禀我爹吧。”楚昭深呼吸了一口气,扯回了自己被丫鬟拽住的袖子。她哪里愿意去见那位“刁蛮公主”,慢吞吞地磨蹭着,恨不得自己一辈子都走不到院落,更希望公主等的不耐烦摆驾回宫。这走到了桃树边看看花,路过了池子边观观鱼,能慢上一刻是一刻。只不过,她一转身,就撞见了两个面容有几分熟悉的人。
“殿下,谁知道那三小姐在哪儿厮混呢,听说她的行为很不检点——”到了将军府上的宁玉瑶左等右等不见楚家的三小姐,索性自己在府中随意走动,反正将军那边已经应承了下来,帮她捎信到宫中去。
殿、殿、殿下?
此时的楚昭注意力不在清漪那编排的话语上,而是被殿下两个字给镇住。还有谁能够称殿下?在将军府上,还来了几位殿下?怪不得在白玉楼里她听见有人说公主的坏话会那般气愤,原来她就是公主殿下!她来府上做什么?难不成认出了自己?这下子真是惨了,这一拳头下去,打中的到底是什么啊?楚昭扁了扁嘴,都快被这真相吓哭了,她打开了折扇掩盖住自己的面容,进行掩耳盗铃式的自我欺骗。
——没看见,她没看见!
“是你!”宁玉瑶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和一丝丝的希冀,“你是什么人,你怎么在将军府上吗?”
只不过这话中的意思是,不认得自己就是将军府上的三小姐?想至此,楚昭稍稍地安心下来,她佯装不知道宁玉瑶就是昭阳公主,回声道:“我是府上的表少爷姬昭,不在将军府在哪儿?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宁玉瑶瞪了楚昭半晌,才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我在我‘未来夫君’的府上,有何不可?”这话一出,别说是宁玉瑶她自己,就连楚昭的心中都在骂娘。唇角勾起了一抹虚假的笑容,楚昭朝着宁玉瑶拱了拱手,虚伪地开口道:“不知道是哪个未来表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