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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借个火 ...

  •   云南阴雨天气少见,也是节目组选择录制地点的重要原因。一旦碰上阴云布满天,大多时候节目组会关摄像不录。

      沈卓立下地干活的第二天,老天爷情绪激动地送来一场瓢泼大雨助兴。万阳心疼摄像器械,给节目组临时休了一天假。

      墙皮脱落,顺着外头大雨洗礼渗进白墙的湿漉,黏连成一小块一小块凸起。

      炉上架着热水,借着没盖子封住的圆口,一点点耗尽烧开沸水的温度。

      “厉夏,你觉得张秀秀这人怎么样?”撇开长相,沈卓立问的是人品和性格,厉夏比他早来几天,接触的机会怎么说都比他多。

      “你指哪方面?”
      灶台边废弃不用的铁锅,厉夏拿来洗碗刷子,和着搪瓷杯里装着的少许洗涤剂,三两下冲刷干净。

      “男生看女生,除了脸,还能哪方面!”

      沈卓立没下床,盘腿坐在三人的被褥之上,像尊普度众生的弥勒佛。床边那双沾满泥泞的耐克新款,无欲无求垂死在水泥地上。

      “她很善良,有自己的想法,骨子里透着一股倔劲…”

      目前厉夏观察到的秀秀,俨然是他形容的模样。至于别的,他还未探索到。

      “我看她挺可爱的!”
      形容白净的女生可爱,厉夏不会驳回,秀秀肤色显黑,学生头装饰她只会刻画秀秀呆板的样子,沈卓立的描述,厉夏保留意见。

      男生对女生评头论足,另外说明一点,男生对那位女生有好奇之心。只是沈卓立当时没意识到。

      小鬼头一早出去为昨天他们播种的田地铺上一层塑料罩,破洞的绿色雨鞋有烂泥护体,张志豪进屋前,在高出一截的石块上想尽办法剔除它们。

      木门咯吱敞开,屋里没有扛机器的叔叔们在,头上淋到的雨滴左右甩动便吸附在潮湿的空气里。

      “我也觉得秀秀姐很可爱哩!”

      两位大哥哥的对话走漏风声,小鬼头噔噔走向床沿边,赞同沈卓立哥哥的一番称赞。

      “谁你都觉得可爱。”

      村头张三李四家的小孩,个个同张志豪玩的好,年纪上下无所谓,小仓鼠人人通吃。

      “才不是哩!秀秀姐是真可爱!我长大了可是要娶她回家的!”

      小鬼头个子不高,口气不小。说的真挚,仿佛没人可以反驳似的。

      雨珠小颗地贴在他的双眼皮上,每眨一下,就谨慎地像是要滚落而下。

      “小屁孩!”

      沈卓立刮着他的小鼻梁,他眼珠子里投射出“我的女人谁也别想动”的情愫来,认真地,沈卓立差点被骗过去。

      “卓立哥哥,我说的是真话。”

      秀秀姐的存在就好比大山深处的峭壁上绽开的白色小花,因着外表美丽,路过的人人都想采摘,可是心里头担心有危险。

      “秀秀…”嘴里再次咀嚼那位短发少女的名字,和上次的心境发生了细微变化,沈卓立不知道具体。

      乌漆嘛黑的铁锅重获新生,舀上两瓢清水,支起三角简易撑架,颗粒饱满的玉米摆在上头,清香扑鼻而来,厉夏能想象它们出锅熟透的饱腹感。

      沈卓立对秀秀的热度,厉夏并不在意,城里来的少年遇上朴实意切的大山姑娘,一时的冲动不足为奇。

      “喔喔喔!!是秀秀姐送来的玉米!”

      小鬼头被锅灶那儿频繁作出的动静吸引过视线,玉米须和玉米叶让心灵手巧的女孩儿择的干净,光秃秃的棒子只一眼就被厉夏哥哥拿木头盖儿合上了。

      蒸气烟雾缭绕于整间屋子,似仙气围转,沈卓立咂咂嘴,犯了烟瘾。

      吞云吐雾般的感觉,只靠他遐想不易满足,他书包里整整两条烟,全被万阳收了走。

      晚上,雨没停,淅淅沥沥从屋顶缘口抖落成藕断丝连的效果。

      沈卓立搬来把藤椅仰靠在木门口,深呼一口气,好像由肺部升起的烟味弥漫。

      坑洼低平的泥土里,源源不断地汲取天降雨露,更烂更泞,一脚踩上去会留下像在雪地里一般的脚印。

      有点晚了,厉夏端来三根玉米供沈卓立挑选,烫手的一把提溜在衣服上,学着小仓鼠捂耳朵解热的方法,捏.揉冰凉的耳垂。

      “喂!”
      厉夏回过头,问他怎么了。

      “你有烟吗?”
      嘴皮子打着颤,说话原本利索的沈卓立,恐怕是心虚。

      “我不抽,也没有。”
      厉夏挑拣出另一根胖乎乎的玉米,是给张志豪选的,他自己那根虽说矮壮得变了形,但不影响口感。

      玉米粒清甜多汁,搅动在沈卓立馋嘴的口腔中,祛除了小部分烟瘾,没有根治。

      *

      风和日丽是弥勒村长年累月的舒服样态,匆忙来去的阴雨第二天便敛起躲进燥热满溢的毒日头身后,半点怨言也没有。

      万阳领着摄像组重新开机,准备的间隙,沈卓立瞒着所有人独自跑开,他烟瘾重,昨晚梦里都是自己腾云驾雾,他上山来的时候,各家门前会坐着些个年迈干不动活的老头子。

      那些老头们叼着劣质香烟,当时走过,沈卓立咳嗽得厉害。他抽的烟毫克数中等,跟老烟民相比,差的远。

      “爷爷,管您借根烟!”

      暖阳倾城,处处能见着藤椅上晒日光浴的老人家,男男女女。

      “借烟,什么时候还呐?”
      张爷爷少了半边门牙,说话漏风,普通话不地道,拌了云南方言味道在里边,听是听得懂。

      老爷子喜欢小年轻,不过是逗乐沈卓立玩,深灰色上衣的领口袋里掏出一包锡纸褶皱的香烟来,无名无牌,沈卓立不管那么多。

      “谢谢您!”

      一根解烟愁,回去的路边开满了黄色小野花,朵朵漂亮,沈卓立取下夹在耳边的香烟,放兜里安全。

      “妈.的!忘了借打火机!”

      张秀秀家的屋房近在眼前,隔壁他住的那间似乎动静大了,离着拍摄时间剩下的不多。这支烟必须解决。

      秀秀洗过头发,任晨辉之间夹杂的风浪吹干湿透的短发。她立在门前有一会儿,远处的不羁少年郎当藏起的香烟一并让她瞧见了。

      少年逆转过身子,向着她站立的方向不受控制地靠近。三米,一米,近到贴附秀秀耳边,用着仅两人可闻的音量说道,“借个火!”

      少女垂下的发帘,被风胡乱开出了一道口子,她怔怔地回了屋,确定他没跟着进来。

      秀秀家鲜少用打火机,平时点柴习惯拿火柴盒,手指碰触到画有五星红旗图案的火柴盒边缘,蹭的收回手,还好,窗台上有只蒙了灰的打火机。

      “给!”

      上边的尘灰,秀秀扶手揩了干净,尾部冲向沈卓立递给他。

      露天的洗衣台底下成了既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沈卓立忘了道谢,不问是否方便,径自半蹲在洗衣台之下,动作娴熟地遍遍点火。

      “啪——”
      “啪——”

      好几次点着火,他叼在嘴里的烟一靠近便识趣地熄灭了。几次下来,不羁少年却没骂嘴,耐心地和打火机耗着干。

      火苗腾地蹿起,灭火前多出一只围挡住风向的细软小手。是秀秀在帮他挡风。

      烟草触到火,很快燃烧起来。沈卓立习惯收起打火机,揣在兜里。

      猛吸食一口,直抵向肺部深处,烟很烈,沈卓立第一回抽,吐出云雾的刹那,是做过全身spa的快.感席卷四周。

      他悠悠倾吐出青白色的烟雾,游离在两人周遭。远看,像秀秀的头发被点燃了一般。

      “这个…是不允许的吧?”

      香烟在他们弥勒村,只有上了岁数的老头老太抽,他和秀秀的年纪相当,不能抽的。

      沈卓立回答她以前,先用力深吸一口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烈烟。

      “没人知道。”
      他指的没人,是那群和他一起外来的人,可能也包括厉夏哥哥。

      少女被烟熏得黑红的脸蛋儿,胆怯地露出一丝介意和嫌恶,只见她伸出纤细的食指对准自己,幅度不大地点了点。

      不是没人知道,她知道的。

      长时间半蹲脚会发麻,在渐麻未麻之际,沈卓立事先抖抖脚,顺便往秀秀那侧靠近。

      “你好像不爱说话!”

      刚来那天,帮他搬完行李箱说走就走了。看她默默洗衣服也无声无息,一个人山上砍柴更是不言不语。现在,直接以手势代替说话,活像个哑巴。

      “熟了就爱说了。”

      酥麻感先流转在秀秀脚下,她机械地挪动步子,如细针扎般的感觉,好痛。

      仔细一想,的确只是她和自己说话少,小鬼头还有厉夏,似乎和她都有挺多话说。

      “那你和厉夏很熟?”

      幼稚的较量和上次问秀秀“谁砍柴多”一样,狂妄的少年心存不服,肆意凌乱的衣领口,似有若无地透进热风,他不再吸烟,垂着手腕,任烟灰烧灼后随重力坠地。

      秀秀不曾注意过他近距离时的容颜,眼睫毛细长浓密,像个女孩子一般。他的脸比来那天粗糙许多,但依然白。

      不变的是少年当时不屑抱怨的姿态与现在雷同,半蹲身连同暴躁的质问,如出一辙。

      “他比你早来十天。”所以熟。秀秀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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