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搞事业不说爱》一方豆腐

98、第九十七章：远山涅槃

　　第九十七章：远山涅槃

　　时日轻飘过去，海安城苏雨的医馆内，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寂。

　　赤衍在医馆住下，天天守着，嘴上说是帮小五看店。小五暗地里冲他翻了好几个白眼——啊对对对，看店，就看呗。

　　“你要真没事做，不如去海边钓钓鱼。”苏雨将开好的药方递给病人，仔细嘱咐完煎药的忌讳，抬眼瞥见小五的表情，无奈对赤衍说道。

　　“你这儿好找，山庄要是送信，找到这儿也方便。”

　　“你们药灵山庄在海安不是有分堂吗？”

　　“什么你们我们的，说得自己跟药灵山庄没关系似的。”

　　“这话是说你自己吧？”苏雨目送患者离开，才转过身继续道，“我好歹还是我，可你这身体里的，真的还是我那个弟弟吗？”

　　“你要是想他，我也不是不能试试把他的灵识聚回来。”

　　“真的？”

　　“不行，我就随口一说。人死了魂去冥国，还有点找回来的可能，灵识一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苏雨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以前想过很多次我和苏行会怎么样，也许是各走各的路，也许能相安无事，甚至可能会拼个你死我活……却从没想过他会这样……一声不响就没了。虽说我跟他感情不算多深，可想到他就这么没了，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感情不深？我看不见得。”赤衍挑眉，“苏行对你执念深得很，满脑子都是你。我瞧他的记忆里，几乎所有高兴的时候都跟你有关，他是真在乎你这个哥哥。”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苏雨垂下眼。赤衍只知道苏行的执念，却不知道那所谓的“在乎”曾经让他多难受多受伤。

　　赤衍还想再说，窗外忽然飞进一道灵光，变成绯红色的信笺落在他手心里。

　　灵力扫过，赤衍脸色一下子变了。

　　“哥，远山出事了！”

　　一如燕问声的预料，要对仙门下手，远山迎风楼首当其冲。

　　这些日子，修士之间悄悄传起消息，说远山矿山里头有魔气，怀疑藏了妖魔。更有人直接说远山是千年前三界大战的最后战场，魔凤就死在这儿，真身遗骨很可能还在山里，被迎凤楼匿藏了起来。而且迎风楼最近一反常态，做事特别低调，在外人看来，反倒像是坐实了私藏魔凤骨头的嫌疑。

　　上古凤凰的传说在人界流传很广，就算夹杂了不少风流韵事，凤凰终究是凤凰，就算入了魔，那份力量也是实打实的上古真灵。不光妖魔惦记，仙门里动歪心思的也不少，只是碍着正道名声不敢明抢，那些邪修可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趁着申州妖祸闹得凶，他们混在妖群里，联手偷袭迎风楼。

　　此刻，昔日繁华的远山城早已变了样。迎风楼让外姓弟子护送百姓出城逃难，宗主赵玲带着赵氏宗族断后，已经被困在城里好些日子了。

　　赵玲之前催动蓝焰真火给赤衍修补遗骨，伤了元气，法力远不如前。就算赵宏修为长进了不少，到底独木难支，苦苦支撑半个月已经是极限。钟辅得到消息，没有经过他爹同意就自己带人赶来帮忙，迎风楼才撑到援军来。

　　迎风楼向各大仙门求救，可收到信第一时间赶过来的，也只有赤衍他们几个。

　　“他们是冲我的真身遗骨来的，”赤衍声音低沉，“看来神族已经察觉到遗骨的事了。当初拿回内丹，本想等时机成熟再迎回真身，没想到神族居然能识破伪装。”

　　“我看不像。”燕沐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前堂，手里还捧着要煎的药材，“他们要是真知道遗骨在哪儿，直接去矿山不就得了，何必费这么大劲围攻总坛。”

　　“小夜说的对。”苏雨接话，“如果遗骨真有动静，我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次的事，倒让我想起当年天水坞那桩旧事。”

　　“什么？”赤衍对上苏雨的视线，一下子明白了——对了，苏雨知道他能和修炼凤凰功法的人意识相通？！
　　而且苏雨自己好像没意识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继承了敖闰的很多认知。
　　“没错！当年苏定为了夺宝，买凶要屠灭敖氏满门，杀人只是附带，他的真正目的就是敖氏的秘宝。神族既然能催化人间的小妖作乱，自然也能操控它们袭击迎风楼。他们是要找出你的真身遗骨，献祭给遗泽。”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不能再让他们徒增杀戮了。”苏雨拉着燕沐辰进了里屋，匆匆收拾药箱。

　　趁他们在里面收拾，赤衍用信灵镜赶紧联系了池鸢。等他们出来时，池鸢的羽船已经停在医馆上空了。

　　银光撕裂云层，羽船用最快的速度直奔远山山脉。苏雨默默握住燕沐辰的手，船舱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

　　羽船到达远山上空，原来的船坞早就毁了。池鸢驾着船低空盘旋，想找个地方降落，却只见下面的景象简直像地狱一样。

　　远山外围火光冲天，黑烟遮天蔽日。无数眼睛血红、状若疯魔的妖兽像潮水一样冲击着迎风楼的主宅，守护法阵的光闪烁不定，岌岌可危。眼看妖兽就要突破结界，大家不能再等了。

　　“小鸢继续找地方降落，我们先下去！”苏雨化出冰剑，御剑飞了下去；燕沐辰紧跟其后，夜风剑出鞘，载着她稳稳跟上，赤衍也紧随其后投入战场。

　　池鸢又盘旋了好几圈，还是找不到能降落的平地。远山城依山而建，开阔的地方太少。透过监视镜，她看到妖兽在火光和浓烟里穿梭，掘地三尺似的在找什么东西。

　　“它们在找东西？”

　　“在找赤衍的遗骨。”玖灵轻嗤一声，“蠢货，遗骨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

　　“这些妖兽都快到高阶了，用妖力感应不是更方便吗？”

　　“人界有神族的禁制，妖族在这儿修不出修为。这些妖兽是神族用禁术强行催出来的，空有高阶妖力，却根本没开灵智。袭击迎凤楼只是表面文章，神族这么做，是要撕开仙门的外壳，看清人界还有哪些棋子能给他们用。”

　　“你是说，攻击迎风楼的还有仙门的人？”

　　“不然呢？神族自成型起便侍奉在古神之侧，古神界崩溃以后，他们重建了现在的神界。他们久居于天上，以清气为养，凡间的浊气对他们来说跟毒药差不多，越是高阶的神族，受影响越大。要操纵下界，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代理人为他们办事。”

　　“所以这次的对手，不光是妖兽，还有老熟人？”

　　玖灵笑了笑没说话，抬手结印。羽船前方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法阵，金色符文在夜色中流转不息。“船就停在这儿，我们也下去。”

　　***

　　“你们去支援赵宏，我去收回遗骨！”赤衍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山脉深处去。苏雨应了声“好”，但赤衍大概没听见。

　　“小夜，那边！”苏雨喝道，他已经感知到结界中心的灵力波动。

　　冰蓝色的剑光撕开昏暗的天空，苏雨御剑而下，衣摆在罡风中猎猎作响。身旁，燕沐辰脚踏夜风剑，润雨剑像活物一样绕着她飞舞，双剑共鸣，发出清脆的嗡鸣声。

　　结界边缘，兽潮像沸腾的泥潭，疯狂冲击着那层光芒急剧闪烁、薄得像蝉翼的金色屏障。靠近了才发觉，攻击里居然夹杂着人族修士的灵力。

　　“小夜，能打开吗？”

　　“我试试。”

　　“拜托了！”

　　几乎同时，妖兽被生灵的气息吸引，发出贪婪的咆哮，转头扑向二人。利爪和獠牙带着腥风，瞬间就到了眼前！

　　“小夜退后！”苏雨把燕沐辰拉到身后，转身迎向妖群。右手虚空一抓，水汽凝聚冻结，化出一柄寒雾缭绕、锋利无比的冰剑！手腕快速一抖，剑划出一道冷冽的蓝色弧光。

　　冲在最前面的妖兽惨嚎一声，肉翅被齐根斩断，剑锋切入它的胸膛，污血还没喷出来就变成了暗红色的冰坨，连着尸体一起砸进兽群里。

　　更多妖兽不要命地扑过来。苏雨眼神冰冷，身形像流光一样在扑杀的缝隙中穿梭，手中的冰剑化作不断绽放又凋零的死亡之花。剑光闪烁，精准地刺穿妖物的身体；左手也没闲着，凝结出冰刺，攻击远处的敌人。

　　妖兽的嘶吼、兵刃切开身体的闷响、冰晶爆裂的簌簌声刺耳地交织在一起。

　　苏雨步伐又快又稳，牢牢守住一片空域，绝不让任何攻击波及身后的燕沐辰。冰剑和冰刺交织成网，灵力虽然消耗得很快，但现在的苏雨根本感觉不到——在上古真龙的力量面前，这些妖兽算得了什么。

　　燕沐辰被他稳稳护着，夜风剑和润雨剑环绕在周围护法。她神色严肃，手上结着法印，精纯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出，和摇摇欲坠的结界建立联系。

　　“快一点，再快一点……”她紧咬着下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后每一次冰剑碰撞、妖兽哀嚎、法术爆炸的轰鸣，都让她的心弦绷紧一分，手上的法诀也变得更快。

　　“吼——！”

　　震耳的咆哮突然炸响，一头体型远超同类的犀角地龙撞开小妖，石柱一样覆盖着厚甲的前肢高高扬起，带着崩山裂石的恐怖力量砸向苏雨！

　　苏雨刚刺穿一只妖兽，恶风就扑面而来！他侧身立剑，灵盾瞬间出现，硬生生扛住了巨兽的重击！

　　“开！”燕沐辰双手猛地分开，掌心迸发出金光。随着她的动作，结界应声裂开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边缘金光流转。

　　“成了！”她回头急喊，“苏雨！进来！”

　　听到声音，苏雨冰剑横扫逼退追兵，身体化作一道流光冲进裂缝！就在他进去的刹那，燕沐辰双手一合，法印再变。金色的裂缝轰然闭合，把外面无数暴怒的兽吼、狰狞扑来的身影全都隔绝在外。

　　***

　　就在苏雨忙于应对妖兽之时，赤衍也到了真身遗骨藏匿的地方。往下看，无数妖兽正在山里搜寻。他正要收剑降落，却看见几拨修士追踪妖兽而来。他们从后面偷袭，法力高强，妖兽很快就被消灭了。

　　巡狩卫？

　　——那衣服赤衍再熟悉不过。“怎么现在才来？”他心里疑惑。按赵玲的地位，迎风楼遇袭，五门应该最先来救援才对。

　　赤衍隐去身形，御剑悬在半空。

　　下面很多陌生面孔，和他熟悉的苏行亲手带出来的巡狩弟子完全不一样。这些人杀了妖兽后，竟然当场剖出妖心，炼化成丹。

　　什么？苏宗什么时候有了这种邪术？！
　　赤衍大吃一惊，但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那些人一边杀妖，一边继续搜寻，目的和妖兽没什么两样。他们把新炼成的妖丹塞进一个造型奇特的法器里，埋进土中。

　　那是什么？

　　天色昏暗，赤衍看不清楚。等那些人走远了，他才解除隐身，挖出那个东西仔细查看。指尖刚碰到，器里的妖丹瞬间自毁，爆出紫红色的邪光。

　　“糟了！”赤衍急忙把那东西扔开，但为时已晚。

　　***

　　“找到了！竟然真的有！”桃华喜出望外。他本来只想借妖丹感应远山地脉里的魔气，试试能不能找到凤凰遗骨，没抱太大希望。

　　桃华面前展开的是远山山脉的全图，每埋下一颗妖丹，图上就亮起一个红点。如果遇到魔气，红点就会变成紫色。

　　“真找到了？”隋彼岸也是一惊。上次天水坞夺宝落了空，她对上古之物早就不抱奢望了，这次用遗骨当诱饵，本来想借机除掉桃华，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

　　这次妖兽的袭击本就是隋彼岸一手策划，先放出远山可能藏有凤凰遗骨的消息，然后控制妖兽袭击迎风楼，等收到迎凤楼的求援信，隋彼岸就亲自带着巡狩卫来远山支援。
　　她在远山外围找了处隐蔽的地方，原地驻扎。等妖兽遍布远山时，再派出心腹，趁机搜索。
　　从驻扎在这里开始，他们就一直守在地图旁边，等着山里传出消息——
　　“有什么发现吗？”隋彼岸问道。
　　桃华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控妖法铃，说道：“没有。除了迎凤楼主宅，其他地方包括矿山都找过了，一点遗骨的踪迹都没发现。”
　　“如果真有遗骨，他们藏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我们找到。不过既然那些妖兽已经进了山，那我们也是时候进去了。”
　　说完，隋彼岸叫来几个人进帐。这几个高阶修士，身上穿着苏宗巡狩卫的衣服，却恭恭敬敬地向隋彼岸行礼，喊她“大小姐”。桃华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隋彼岸不但是苏宗的管事，她还是隋宗宗主的亲孙女——也是，这么隐蔽的事，当然得用自己人。

　　见桃华欣喜若狂的样子，隋彼岸杀心更重。“去看看。”

　　“好！我也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激活神族的引魔铃。”

　　***

　　赤衍知道自己触发了引魔铃——这是神族千年前为了预警、定位魔族造的法器，没想到现在被改得这么方便使用。

　　情况紧急，他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火，直冲遗骨所在的地方！

　　踏进山体核心处那个非自然形成的巨大空腔，赤衍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还没发现这里……我取回内丹后，这里的阻隔结界应该增强了，他们不可能找到。但引魔铃已经响了，他们马上就会到……不能再等了！”

　　他凝神静气，催动内丹释放灵气。霎时间，炙热的灵流席卷了整个山洞。

　　眼前的景象足以震撼神魔！

　　一具晶莹如玉、流淌着火红光芒的庞大凤凰遗骸渐渐显现，巨大的肋骨像穹顶一样立起，脊柱像山脊一样延伸。

　　脏器、血脉、皮肉、翎羽……在灼热的烈焰中在骨头上重生。火焰散去后，凤凰的真体已经完整了。

　　赤衍放开身心，迎接这具新生的真身。

　　巨大的凤凰全身释放出火焰，化成熔岩般的流火，奔涌向赤衍。
　　火蛇缠身，流火吞没了赤衍的身影，又瞬间被他吸收吞噬。火舌席卷整个洞窟，远山山脉剧烈震动，好像马上就要崩塌！

　　没有痛苦，只有难以形容的圆满和舒畅。当最后一丝神能融入，光芒突然收敛。风暴停息，凤凰真身消失无踪。洞穴中央，一道身影静静站立。

　　赤衍还是苏行的样子，但肌肤之下好像有神火在流淌，紫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他低头摊开手掌，掌心真火凝聚——可以烧尽世间万物。凤凰真体，上古神格，终于物归原主。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神域深处，御座之上，神主的心口突然一震，漠然的视线终于投向了视线不达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