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一晌贪欢梦浮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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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
高玥见齐思铭没有反应，尝试着又唤了一声，殊不知这声“夫君”已在齐思铭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刚刚在外面与王友讨论如何讨伐的齐思铭，眼中的算计还未褪去，听到她的呼唤，此刻瞬间变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你叫我什么？可这句话他却死死开不了口。
这些天他守在她床边，设想过无数她醒来后的场景。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她醒来会质问他为什么没有将那些女孩全部救出，亦或是那晚来的为什么会是齐炳。
他早已做好不被她原谅的准备，可却独独未想到会是眼前的这一幕。
她跌坐在地，眼中里带着初醒的迷茫和纯粹的依赖，就这么仰头望着他。
那双眼中满是狡黠的眼睛，此刻竟清澈得没有半分杂质。
是了，初见的那一天，她也是这般看着他。
齐思铭的心跳得如雷鼓轰天，随即酸软的疼痛狠狠缠上他的心，让他一瞬间难以呼吸。
王友和其他侍卫早已识趣地退远，偌大的院中，只剩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人缠绵的呼吸声。
谎言。
齐思铭的大脑在一瞬间的空白后，立刻辨明了状况。
她的记忆出了偏差。
可拆穿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毫不设防的信任，那声“夫君”像是一道魔咒，将他所有的筹谋都死死定在原地。
可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他们没有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皇权博弈，只是这山野别院里的一对寻常夫妻。
那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如同一颗种子一般疯狂地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地上凉。”他哑声开口，没等高玥反应过来，便立马向前一步将她打横抱起，仿佛已经做过千遍万遍一般。
高玥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
男人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带着淡淡的药草清香，竟意外地让她纷乱的思绪安定下来。
“夫君，你怎么了？”看到齐思铭神情不定的表情，高玥心中一阵紧张。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她小声说道。
“是，你累了，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齐思铭轻轻将她抱上床，但是抱着她的手臂却迟迟不肯松开。
他将头抵在她的发丝上，像是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低声喃喃，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不过现在醒了就好。”
高玥隐约从齐思铭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什么，只得凭借内心最深处的直觉回抱住齐思铭。
看来这齐思铭对宿主果然是用情至深，但为什么她的心中，也会涌起一阵酸涩呢？
“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在说什么……谋反？”高玥的眼神还有些涣散，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齐思铭抱着她的手猛地一顿。
他凝视着她，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模样，“阿玥听错了，只是在商议一些生意上的事。你大病初愈，许是神思恍惚，听岔了。”
他的话语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高玥蹙起的眉头微微展开。
或许真的是她听错了，脑子里那些血腥的画面，也许只是梦魇罢了。
眼前的男人，眉眼温润，举止体贴，怎么看也不像是要造反的模样。
“你饿不饿？我让王友去准备些清粥小菜。”齐思铭见她神色缓和，柔声问道。
高玥点了点头。
齐思铭安抚好床上的人，缓缓走到院外，他揉了揉太阳穴。
“王爷……贵妃她……”王友小心翼翼地问道，换来的确是齐思铭的一记白眼。
“什么贵妃？这里从今以后，没有贵妃。”齐思铭语气不容置喙。
“从那狗皇帝想将她连同那个地方在火海中埋葬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玥贵妃了。”
“从今日起，她便是我的夫人。传我命令，谁若敢说错半个字，斩。”
“！”夫人？！
这下轮到王友难以置信地神情了，可他看到自家主子一脸坦然的神情，还是默默地将心底话咽了回去。
“属下遵命。”王友默默说道。
“还有，”齐思铭补充道，“关于北境和朝堂的任何事，都不许在她面前透露半句。”
……
从这一天起，这座与世隔绝的别院，竟真的成了齐思铭与高玥的世外桃源。
许是如高玥所说，他们竟真的宛若一对平常夫妻一般。
秋日的阳光透过庭院里那棵老槐树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齐思铭手中捧着一卷书，可却久久没有翻页，他看向不远处斜倚在软榻上的高玥。
她看得入神，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页一角，秋日的暖阳为她的侧脸度上一层柔光，恬静而又美好。
这些日子，他似乎真的将那些搅动风云的谋划都抛在了脑后。
每日里不是陪着她在院中散步，便是这般静静地坐在廊下，看她靠着引枕读书。
他竟从心底里开始悄悄奢求上苍将时光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夫君。”高玥浅浅唤他。
“嗯？”齐思铭回过神，低声应道。
“我前几日，好像见你书房里……挂着一支红色的笛子。”她歪着头，似乎在努力回忆，语气有些不确定，“颜色看着很是漂亮。”
齐思铭握着书卷的手猛地一紧。
红笛……
他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是她送给他的笛子，他怎么可能会忘。
在他第一次放下戒备，与她交心之后，她将这支通体赤红的玉笛塞进他手中，说这是她专门为他找人打造的红笛，只是那时他一个人在黑暗中走了太久，久到没有发现身边早已有人陪伴。
那是他黑暗的人生中的一抹亮红，也是他晦暗生命里唯一不属于仇恨的馈赠。
他以为自己早已将它连同那些不该有的心动一同尘封，却不料被她这样轻描淡写地翻了出来。
见他半晌不语，高玥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齐思铭重新看向她，那瞬间的失神被他完美地掩饰，随即化作一抹微笑。
“没有。”他放下书卷，声音低沉而温柔，“你想听吗？”
高玥的眼睛亮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点头，便听见他又说了一句。
“我曾经答应过你，”他凝视着她，“待我回来，会为你吹奏一曲《凤求凰》。”
话音落下，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凤求凰》。
这三个字仿佛像一把钥匙，轻易打开了她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一种莫名的酸楚与悸动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高玥怔怔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齐思铭没有再多言，只是转身进了书房。
片刻后，他拿着那支通体赤红的玉笛走了出来。笛身通体暗红，在秋日的暖阳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竟像是一块血色宝石。
他静静地站在廊下，身姿挺拔如松。
他将红笛送到唇边，指尖在笛孔上轻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只剩下一汪温润。
第音符自笛孔中流淌而出，清越、悠长，带着一丝试探，又似是缠绵悱恻的低语。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高玥的心猛地一颤。
她不懂音律，却在那一瞬间，听懂了笛声里的缠绵与缱绻。
一寸相思一寸灰，齐思铭在向他诉说一个故事，以及一声叹息。
高玥怔怔地望着他。
看他吹奏时的神情专注而沉痛，仿佛将自己一生的深情、隐忍与挣扎，都渡入了这支凤求凰之中。
这旋律，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这旋律仿佛穿透了时光，越过了生死，带着遥远而清晰的痛感，精准地击中了她的心脏。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涩感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涌上鼻腔，模糊了双眼。
眼前的景象渐渐化作一片朦胧的水光，她只看得到他模糊的轮廓，和他手中那一点刺目的红。
笛声的尾音在空气中拉长，最终化作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消散在庭院的风中，带着无尽的怅惘与不甘。
曲终，万籁俱寂。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在了高玥的手背上。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抹向自己的脸颊。
指尖地触感是一片湿润。
她竟然早已泪流满面，自己却浑然不觉。
齐思铭放下了红笛，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目光与她平齐。
他看着她满脸的茫然与泪水，喉结滚动。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揩去她脸颊上另一道将落未落的泪痕。
“阿玥，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再哭。”
……
高玥的身体日渐好转，只是记忆依旧停留在那个破碎的大婚之日。
她理所当然地接受着齐思铭的照顾，开始学着如何扮演一个称职的妻子。
她想，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命运让她如此，那便先顺应命运，再蓄势待发。
而齐思铭对这一切都纵容得不像话。
他那双搅弄风云的手，如今用来为她削一个苹果，竟也显得无比和谐。
就连王友都觉得自家王爷自从那位醒来以后，都慈眉善目了不少。
这天午后，高玥觉得身子爽利了不少，便想去院外走走。
齐思铭本想陪同，却被王友临时传来的密信绊住。
“我就在附近。”高玥冲他摆摆手，带着几分小女孩的俏皮。
齐思铭叮嘱道，“莫要累着，早些回来。”
院外是一片宁静的村庄，炊烟袅袅，一派祥和。
高玥沿着田边慢慢走着，心中从未有过的宁静。
“姐姐，给你！”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叫住了她。
高玥回头一看，只见他微红着脸从田间来，手里还举着一大捧刚摘下的紫色桔梗花，花瓣上还带着新鲜的露水。
高玥认得她。
这个少年是村里猎户的儿子，名叫石头。
他见过高玥几次，每次都看呆了眼，觉得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
今天鼓足了勇气才敢上前搭话。
高玥愣了一下，看着那束质朴而热烈的野花，和少年真挚的眼神，不由得开心笑了起来，“给我的？”
“嗯！”石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收到鲜花总是开心的事情，高玥笑道，“多谢你的花，今日我很是开心，你人真好。”
没想到这么一夸，倒给石头夸得不好意思了，他有些蹴鞠地挠了挠后脑勺。
“姐姐……”
“嗯？”
“你……你真好看！”石头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高玥，把鲜花捧到高玥面前，大声说道。“如果我长大了，我能……我能娶你吗？！”
高玥被他逗乐了，这么点孩子的话她只当是童言无忌。正要伸手去接，身后却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她确实很好看。”
齐思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缓步走到高玥身边，极其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自己怀里，然后才看向面前有些愣住的少年。
“多谢你的花，不过，”他顿了顿，揽在高玥腰间的手臂收紧了几分，“我夫人的花，由我来送就够了。”
石头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他看看齐思铭，又看看他怀里的高玥，突然明白了一切。
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对不住”，便一把把花塞在高玥怀中，头也不回地跑了。
高玥靠在齐思铭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不悦。
她抬头看他，故意问道，“你都把人家吓跑了。”
齐思铭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意味深长地问道，“怎么？你很喜欢？”
“喜欢啊。”高玥对上齐思铭的目光，笑得眉眼弯弯，“人家一番心意呢。”
齐思铭的眸色沉了沉。
他没再说话，只揽着她往回走。
高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第二天一早她一推开门，就倒吸了口凉气。
整个院子，从门口到台阶，竟被各式各样的桔梗花堆满了。
深紫的、浅紫的、白色的，层层叠叠，竟成了一片桔梗的海洋。
很多品种她都没怎么见到过，不知道齐思铭从哪里搞来的，在不远处她仿佛看到了王友哀怨地神情。
而路过的邻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壮观的景象，纷纷窃窃私语。
齐思铭正站在花海中央，手里还拿着一把刚剪下的花枝，见她出来便朝她扬了扬眉，“阿玥，喜欢我送你的花吗？”
高玥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份幼稚又霸道的占有欲，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心口的位置，被一种温热酸涩的情绪填满。
如果我与你，倘若真的是一对这样的夫妻，该有多好……
身体比理智先动，她缓步上前，从他手中拿过那支花，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的嘴角。
“喜欢。”她认真地说，“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齐思铭一下子愣住，随即他的眼底展开层层笑意。
下一秒，他扣在她腰间的手猛然收紧，另一只手则穿过她的发丝，牢牢扣住了她的后颈，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滚烫的吻便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高玥的脑中“轰”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她几乎站立不稳，只能被迫仰着头，双手无力地攥着他胸前的衣襟。
桔梗花的清甜与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钻入鼻息，却让她更加晕眩，仿佛要深深溺死在这场深不见底的纠缠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一晌贪欢梦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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