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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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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的熟悉感觉一出现,芙蕾拉就明白自己进了传送阵。光芒闪尽后,她立刻戒备起来,以为是王太后把她弄到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想到出现在面前的人熟悉无比。
“老师!”她惊喜地叫了声,想扑过去,却顾虑到什么停住了动作。
“我看到传送阵有异常,没想到是你。”莫里森明了地笑笑,走过去摸摸芙蕾拉的头。
芙蕾拉显出畏惧的神情,又不敢动,僵硬着身体站在那里,试图从莫里森的表情里看出他对自己的态度,却听到莫里森不紧不慢说道。
“我相信你。”
芙蕾拉愣了数秒,才展颜喜道:“老师,您真的相信我?”
“在国王的身上发现了一层淡淡的保护魔法,那魔法里有你的波动,所以,魔法协会和教会都相信你,你不是杀害国王的人。”
“保护魔法?”芙蕾拉再愣了愣,当时自己心慌意乱,可能精神力又不受控制自己动了吧,她无暇探究这个问题,急切问道,“那么,陛下他……”
“国王在教会隐秘地接受治疗,他还没有死,那层魔法保住了他最后一丝气息,目前塞西莉亚正在全力救治国王。”
“那陛下他不会死了?!”她欣喜若狂又忐忑不安地叫着。
“不知道。”回应她的,却是莫里森忧虑的叹息,不过他很快换上平和的表情,“塞西莉亚会竭尽全力的。”
主教大人一定能把陛下救回来的。芙蕾拉充满希望地安慰自己。莫里森又问:“芙蕾拉,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老师……”芙蕾拉脸上一黯,“您信我吗?”
莫里森按了下她的脑袋:“我刚才不就回答了吗?”
芙蕾拉投给他感激的眼神,看着莫里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米尔德丽特•弗可迪斯。”
“王太后吗?”莫里森并没有非常吃惊,“果然是她……难怪刺杀一发生,她就雷厉风行起来。”
“她不是王太后,她是个疯子!为了目的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杀害的疯子!”芙蕾拉激动喊道。
“她的目的是?”
芙蕾拉从牙缝里狠狠挤出话来:“神之金属。”
莫里森沉默了会,对芙蕾拉说:“就算我们相信你,你现在还是不能留在首都,军队在全城搜捕你,魔法协会也不安全。防御结界已经禁止任何人进出,我只能用传送阵送你离开。”
“离开首都……”芙蕾拉颤栗了下,担忧地说,“姑妈怎么办呢?”
“你现在只是嫌犯,还没有正式定罪,家属虽然会被监视,但不会被判刑,不用担心。”
“这个我知道,可是她要杀我!如果我走了,她会对姑妈下手的!”
“放心吧孩子,我会保护你的家人。”
魔法协会会长的保护应该很可靠吧?芙蕾拉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的确很糟糕,即使想带走姑妈也没有这个能力,只能托付给老师了。她感激地朝莫里森笑了笑,不放心地加上句:“老师小心,米尔德丽特是个很厉害的精神系魔法师!”
莫里森眼里滑过更深的讶然之色,但他很快恢复平常,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他巡视了芙蕾拉一圈,忽然皱眉道:“你身上带着什么?”
芙蕾拉脸一红,垂下头小声回道:“我……把神之金属秘方拿走了……我不能让它落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你做的对。”莫里森出乎意料地说,“但不是那个,你还带着什么?”
芙蕾拉惊讶地抬头朝老师眨了几下眼,慢慢从怀里掏出圣卡利约文书:“这个……我……我……”
莫里森脸上掠过一丝惊慌,一把夺过圣文书,急声说:“你把这个带出来了?真是糟糕!追兵马上就会到了!我得立刻送你走!”
“怎么了,老师?”芙蕾拉被莫里森拉着,莫名其妙地问,“如果是守护纹章的话,那不是在匣子上的吗?”
“圣文书何其重要,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守护纹章!圣文书上也有一个,与它呼应的就是王太后佩带着的那颗‘艾恩露之泪’!”
“什么?!”这下芙蕾拉也跳起来了,这不等于她将自己的方位告诉追杀者吗!她真是笨死了!
莫里森带着芙蕾来到协会最顶层研制神之金属的地方,角落的柜子移开,地面上赫然是传送阵的魔纹。
“这是去……”莫里森才开口,外面就传来喧闹的声音,两人脸色都变了变。追兵到了!
“老师……”芙蕾拉正要跨进传送阵,看到魔法熔炉,忽然说,“您能给我些神之金属的炼制材料吗?”
莫里森不感意外地笑了下:“你果然知道正确的方法。”
“我,我不是故意……”她话还没说完,莫里森已经转到实验台上,来不及将材料分装,一股脑儿全部塞进一个魔法袋,交到芙蕾拉手上。
“我相信,你不会把它用到邪路上的。”
“谢谢老师。”她听到下面传来争执的声音,应该是值班法师在阻拦追兵的肆意妄为,咬了下唇,轻声问,“您知道兰登的情况吗?”
“我不知道。”老法师将她推进传送阵,嘱咐说,“不要召唤炙龙,那会暴露你的位置。小心,孩子。”
“老师,您会有事吗?他们抓不到我,会不会把您……”芙蕾拉话还没说完,传送阵启动了,白光包裹住她,她的身影立刻消失……
门被气势汹汹撞开后,一群人肃着脸地冲进房间。莫里森从厚厚书籍上抬起头,对着款款走入房间的王太后微笑道:“王太后殿下有什么事吗?”
“首都混乱一片,大师倒沉得住气。”王太后淡淡笑道,“大师自然知道我为何而来。”
“圣卡利约文书吗?”莫里森往边上一指,一团白雾托着那个象牙盒子浮在半空,“我担心凶手下个目标是圣文书,所以经过主教大人的许可,将它转移到了这里,在我的亲自看管下,应该没有谁敢动手。”
王太后冷冷剐了眼莫里森,语气礼貌而生硬:“大师有心了,那么拜托大师千万不要让圣文书有任何闪失,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
她说完,领人离开。莫里森望着人群离开,犀利的目光转回象牙盒子,手一展,圣文书回到手上,而盒子则和白雾一起瞬间消失了。
有点晕乎乎地从传送阵出来,睁开眼满目是堆得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和古怪器具,芙蕾拉一下明白这是哪里,笑了笑,感谢老师为她做的考虑。传送阵的出口是在壁炉处,主人显然不爱清洁,她的靴子深深陷在厚厚的炉灰中。芙蕾拉苦笑着拔出脚,不客气地踩在同样不干净的地板上。
房间忽然亮起光明,芙蕾拉赶紧抬手遮住眼睛,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洪亮说道:“莫里森刚给我传了讯息,你就来了,真快啊。”
“老哈……哈德爷爷,我可是在逃亡啊!”芙蕾拉放下手,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个任何时候都快快乐乐的老人。
“想叫老哈德就叫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叫。”老人走上前,大力抱住她,“好了,小乖乖,到这里就没事了,没事了!老哈德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芙蕾拉忽然想痛哭一场,但不能让快乐的老人跟着难过,勉强忍住,拍拍哈德的背:“哈德爷爷,你要把我勒死了。”
“我刚在做实验,莫里森不停发传消息过来真是吵死了!不过我一看是我的小乖乖出了事,立刻停下实验。瞧瞧,这些是我刚刚做出来的小玩意,自己挑着玩!看这个房间,你见不到一盏灯,可是人只要跺跺脚就会满室明亮,神奇吧!我在墙壁上……”跟以前一样,每次见到芙蕾拉,老哈德就会拉住她絮叨个没完。
“哈德爷爷,我好累。”芙蕾拉靠在老人肩上。老人比她高不了多少,靠着他的肩其实一点都不舒服,可是她刚刚打完两场架,王太后打在她身上的攻击一直持续着效果,浑身精神力到处乱窜,让她酸胀恶心,靠在这个兴奋地像个孩子的老人肩上她才有那么一点安心的感觉。
这一晚发生的事,太多太快了。
“你脸色很差啊,小乖乖,我这里有好多补充精神的药水,我去给你拿来。”
“不用了!”芙蕾拉立刻跳起来,做出神采奕奕的样子。没有必要,她才不要喝那些副作用奇怪的药水呢。
老人有点伤心地看着她,她不得不扮出笑脸:“你的药水那么珍贵,我怎么能随便喝呢?只要休息一晚就没事了。对了,这是你在哪里的实验室?”
“在北部纷多奇斯外的森林里。放心,当地人都不敢接近这里,森林里路况复杂,你会很安全的。就算有不怕死的敢来欺负你,我设的陷阱会让他们后悔生出来。”哈德自豪地大笑,完全没注意到芙蕾拉满额的黑线。时常会发生爆炸的房子和屋前无数稀奇古怪的陷阱,当然没有人敢靠近。不过,这的确是躲藏的好地方,即使有追兵,陷阱的牵制下,她也有足够时间逃走。
可是,我就要这样一辈子背负弑君的罪名,暗无天日地逃亡了吗?不甘蓬勃涌起,胸口被撩拨一下,她哇的一声弯腰大吐,把老人大大吓了跳。哈德是个魔法药剂师,在芙蕾拉吐完坐倒在地上时,简单为她诊断了下,矮胖的身体居然一下把她横抱起来送到二楼的房间,找出几瓶药水哄着芙蕾拉喝下。恶心和窒息的感觉堵在胸口,根本不需要哈德哄,迷迷糊糊的芙蕾拉张口把送到嘴边的药全部喝了下去。
睁开眼时,那股难受劲已经消失。哈德在她边上写着什么,见她张开了眼,欢喜地迎上去:“哦哦,我的小乖乖醒了啊!哪里还不舒服?赶紧告诉哈德爷爷。”
芙蕾拉转着眼珠朝他笑了笑,支着身体坐起来。不知是药水的副作用还是受伤后遗症,她的四肢绵软无力,吃力地倚靠在床头,喘了会气,看到哈德通红的眼睛,歉疚地问:“哈德爷爷一直照看着我吗?”
“啊,正好想想聚透镜要怎么做。”哈德合上笔记,摸摸下芙蕾拉的额头,忿忿道,“是哪个混蛋把我的小乖乖打成这个样子的!”
“呃,这个……比起这个,哈德爷爷,我……”她靠进哈德怀里,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连珠滚下,“我看见了父亲,我知道,是父亲保护了我。”
哈德怔了下,慈爱地抱住芙蕾拉,抚着她柔顺的头发:“别怕了,孩子,没有谁能够欺负你了。”
静静啜泣一阵,芙蕾拉抹去眼泪,问道:“有首都的消息吗?”
“没有,莫里森让我屏蔽这里的魔法通道,不过从周围城市来看,北部还比较平静。好好在这里住下吧,等莫里森发来消息,哈德爷爷陪你回赫格博斯讨回公道!”
芙蕾拉勉强笑了一下。她还有可能讨回公道吗?亚尔斯已经落入了那个女人的手里,而那个女人要自己的性命,即便是魔法协会和教会都袒护自己,在王权为上的现今,她也逃不掉追捕和暗杀啊。芬顿家被莫里森老师保护着,那么兰登呢?他一定也受着牵连,不知遭遇着什么样的待遇吧。
兰登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不远处跪着一个宫廷侍卫打扮的人,沉默的空气快要凝固成胶质,随着时间的流逝,跪着的人呼吸开始沉重。
“关于国王被刺杀的证词,没有要补充的?”兰登终于开口了,公式化的口气里听不出一点感情的起伏。
“没有了。”侍卫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说,“这是毋须置疑的!并非我一人所见,我们八个弟兄都看到了,房间里只有王太后殿下和龙魂……和切诺雷夫人,切诺雷夫人站在床边,国王心脏处插着凶器躺在床上,而且,切诺雷夫人见我们进来,马上逃走了。如果将军认为我被人买通提供了假证词,可以去向别人对质!我……我也是发过誓要效忠王室的!”
“就算是这样,你们当时怎么会正好在外面?我记得王太后说过,国王是支开了随从单独留在那个房间的吧?”兰登看似平静的目光直直盯住侍卫。
“那是,那是因为……”侍卫吞了口唾沫,“是王太后殿下让我等严密保护陛下的。”
“哦?我记得你是不久前从王太后寝宫撤职的侍卫之一吧?那些人明明被调去了地方军指派往边境,你怎么还留在王宫,甚至换到了国王身边呢?”
“那是,那是……”侍卫撑着地面的手开始发抖,重复了几声,却挤不出下面的话。
兰登不冷不热道:“在国王亲自督办下偷梁换柱,你的胆子还真不小。”
“不,不是的,将军……”
“既然证词没有什么要补充的,那么我就让人查一下你贿赂官员,违抗王命的事吧。”
“将军!”侍卫情急地唤了声,兰登虽然被王太后公开表示不信任,但他的职务未除,依然拥有将军的权力,也依然掌管着首都和王宫安全事务,对付自己这么个小小侍卫易如反掌,两相权衡下,侍卫伏下身,低声说,“的,的确有奇怪的地方……”
他吸了口气,说:“刺杀国王的凶器是切诺雷夫人的火金短剑,可是我们冲进房间抓捕她时,那把短剑就在她的手上。而且她当时说了句很奇怪的话,她说,‘你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只等着我来跳进这个陷阱’。”
兰登依然面无表情:“这件事,别人知道吗?”
“不,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说出去我就不清楚了。”
“你们进去的时候,王太后在哪里?”
“王太后殿下在……在床边,不过是在床尾的位置。”
“床尾的话,也应该有拉铃吧。你们是被铃声叫进去的?”
“是的。”侍卫已经隐隐觉得不对,可他根本不敢往那里想。
“宫廷侍卫,听到召唤侍从的铃声全副武装冲进国王在的房间?”兰登一字一顿重复问了遍。
侍卫冷汗直下,兰登这么问等于确实了他的猜测,他又咽下一大口唾液,颤抖着回道:“是,是的……王太后要我们密切注意房间里的异常,有任何动静都要马上冲进去。”
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兰登像雕塑那样坐着,许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你暂时留在这里,如果还想要命的话。”然后越过抖如筛网的侍卫,走到阳光明媚的室外。
“呦,兰登,你还能完好地到处走啊。” 从后面传来笑嘻嘻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我也觉得奇怪,怎么没把我当同犯看管起来。”兰登看了眼海因姆来的方向,问,“又去探望王后了?”
“是啊,不过还是不让见,那位忽然病重的王后陛下。”海因姆无奈地摊开手。
兰登冷笑一声:“这样的话,即便是死了也没人知道。”
“没错没错,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女人。”海因姆保持着平时的语调,只有兰登能听出隐藏其下的愤慨,“莱昂弗斯那家伙似乎想借此扳回决斗中受的侮辱呢,你说,我们的芙蕾拉会被这个笨小子抓到吗?”
“她逃出了。”兰登用耳语的声音说道,“莫里森大师帮她脱逃的,大师还说,魔法协会和教会都相信她。”
海因姆垂下眼帘盖住欣喜,用同样的音量回道:“真是个好消息。如果被军队、魔法协会、教会三方追捕,她的日子就难过了。”
“而且,我找到了一些疑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那些‘救驾’侍卫的生命安全。”兰登转头看向边上的值班室。
“你觉得,他们会允许你自由展开调查吗?”
“你不就是来帮我的吗?”
海因姆做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兰登,我可没有跟你生死相托过。”
一阵急促的脚步带着不祥向这边逼近,一名兰登麾下的骑士一脸严肃地跑来禀报:“将军,那些侍卫全部死了!”
凌乱的房间里塞满了奇奇怪怪的玩意,而且有个人正在毫不在意地加剧这种凌乱,他往堆得满满当当的“垃圾堆”底部使劲抽出东西,然后轰然倒塌一片,形成新的“垃圾堆”。
“哈哈,可被我找到了!哈德爷爷一直想给你的好东西!”老人笑嘻嘻地递过去团透明橡皮泥一样的东西,“让哈德爷爷给你变个什么?唔……变这条大狗怎么样?”他把橡皮泥揉进手里,然后故作神秘地闭上眼念叨几句,手一展,一个石膏狗雕塑立在面前。在它的边上,另一个石膏雕塑歪在地上。
“有意思吧?一模一样!”哈德把“本尊”扶起来,得意地拍拍两尊雕塑的狗头。
芙蕾拉不经意地瞄了几眼:“嗯,加持了幻象术吗?”
“可以这么说,不过能达到很高级的幻术效果,而且不用任何精神力。”哈德又念了句咒语,一个雕塑立刻软成橡皮泥的样子,“它叫拟形凝胶!”
芙蕾拉把脸偏到边上,老哈德取名还是那么的……唔……
“拿去玩吧,只可惜不能拟成活物。”塞进芙蕾拉手里,老人又掘着屁股在杂物里扒拉一阵,掏出一个卷轴,从外表看与普通卷轴毫无区别,“看得出它的特别之处吗——当然,不知道也不奇怪,因为我故意把它做成一般卷轴的样子,哈哈!”笑完,看芙蕾拉没有反应,只得讪讪地摸了下头,继续说:“它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不像其他卷轴那样一次性,材料里混有奇摩月光石碎沙,奇摩月光石具有最优秀的储藏魔力功能,因此这个卷轴在记录魔法后能够反复使用——当然,要注入魔法这个人力量够强大。”
“不错的东西。”芙蕾拉抬抬眼皮说了句,卷轴立即塞到了自己手中。看看怀里的东西,她赶紧踱开,不然哈德会把所有东西都塞给自己。
“哈德爷爷,这是什么?”她站在一排矮橱前,指指当中一个特别细长突出的瓶子。
“这是还没取名,就叫……唔,哈德药水。”老人见芙蕾拉主动发问,撇下一地零乱,乐颠颠跑过来解说,“去年你不是报告赫格博斯附近村镇出现热病吗?我做出来的治疗药水。不过后来热病被控制住了,除了送了份给教会,我就搁在一边,噜,配方还写在瓶子上呢。说起来,听说是一个小牧师帮忙抑制住了疫情,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错啊。”
芙蕾拉忽然红了眼圈,怕被哈德追问,赶紧扭头转到房间另一角。
“我的小乖乖,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无精打采的?”哈德憋不住,到底问了出来。
“我……哈德爷爷,我要离开这里。”芙蕾拉瞅着窗外,犹豫一下,说道。
“你要走?为什么?哈德爷爷这里不好吗?”哈德鼓起腮帮子,一脸惊讶。
“可是,我不能永远躲下去……像个真正的杀人犯那样。而且,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的,跟芬顿家族关系密切的人不多,我不能连累你。”况且,待在这里不能获得外界的情况,兰登也好,姑妈也好,跟自己有关的人,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她迫切想知道。
“说什么连累!谁敢来我这里,我让他们后悔生出来……”
“哈德爷爷,”芙蕾拉苦笑着打断他豪气冲天的话,“留在这里,芙蕾拉•芬顿永远只是个杀人犯,弑君者。”
老人圆鼓鼓的眼睛瞪了一会,脸颊的肉松弛下来,无奈地说:“那么,你准备去哪里?”
“萨肯。”她远眺西方。克里斯琴曾经说过,他不会忘记芙蕾拉的救命之恩。虽然上位者的话总是掺杂了太多水分,但这毕竟是她目前唯一值得一试的努力方向。如果王太后要怂恿亚尔斯和萨肯间开战,她就得抓住机会阻止。
“萨肯,萨肯吗……龙泽金石的国度……”哈德搔搔脑袋,对他来说,只有出产珍贵实验材料的地方他才记得,“那可是很远的地方啊……你之前不是在那里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那里有可以仰仗的人吗?”
“嗯,有的。”尽管心里完全没有把握,她还是做出自信满满的笑脸。
“我的小乖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哈德爷爷一定支持你!让我瞧瞧,有什么能让你用得上的……”哈德说着,往堆积如山的什物那里走去。
“哈德爷爷,你能给我再做个腰带吗?就像小时候你送给我的那条一样。”
“哦哦,那个啊,加持空间魔法的腰带,那个的话,可得费点时间呢。”哈德侧着脸,眼睛里依稀闪着莹莹微光,他眯起眼笑道,“不过小乖乖要的话,哈德爷爷马上做!”
芙蕾拉也垂下眼,假装没看到哈德凝在眼眶里的泪水,轻声道了谢。
汶多瓦,西部的明珠,用血肉捍卫住的城市。战乱后的汶多瓦正在忙碌恢复中,所幸有军队的顽强抵抗,战火并没有蔓延到城中,在新领主代理人亚里克斯领导下,一度混乱的商业活动逐渐步上正轨。在城市的中央,一群工匠正在忙碌地修饰一尊垩白石雕像,边上围着不少讨论未完工雕像的热心人。雕像展示的是一个站在飞龙背上的少女,少女面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显示出坚毅和平和。
这是汶多瓦人民献给他们的守护圣女,芙蕾拉•切诺雷的雕像。
即使芙蕾拉的通缉令铺天盖地,也影响不了这个边远西部城市的民众。关于那起震惊全国的血案的谣言纷纷杂杂,这里的人民只认定曾经倾力保护过自己家园的那个红衣少女。远处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全身裹着厚斗篷的纤细身影,她垂下如翅的睫毛,盖住眼里千般感慨。
紧紧领口,她离开热闹的人群,独立走进孤凉铺席一地的小街道。这里并不在她的预定路线中,从北部纷多奇斯出发,她完全可以在搜捕线没有更严密地构建起来前偷渡到萨肯。让她改变主意的是在途中听到的一个消息。
最有力的证人,当晚冲进房间的侍卫们死了,在此之前,只有兰登利用权限私自提见了他们。兰登被怀疑为弑君案的从犯,与芙蕾拉一起上了通缉榜。
芙蕾拉知道汶多瓦分布着不逊于首都的兵力,时刻等待着她自投罗网。但明知是个陷阱,她还是不得不往里跳。
因为兰登在这里。
前方出现人影,芙蕾拉顿住脚步,抚摸了下右腕的手链。难道连哈德做的禁魔装备,还是没有办法完全隐藏起龙魂之心那强大的精神波动吗?
“果然能在这里等到你。”面前站着五个龙魂法师,不用想也知道,王太后放心派出来狙杀自己的一定是布恩那个小队。“很可惜,这里没有你要见的人。”布恩的声音里听起来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错了,他在这里。芙蕾拉在心底冷笑一声,头也不抬缓缓说道:“你们散布出的消息看上去的确很可信,但是,我会是那么笨的人吗?”
布恩只是挑了挑眉毛,他有充分的自信能在这里解决芙蕾拉,没有人敢小看五位龙魂法师的联合攻击,何况整个汶多瓦实际上已经成为了铜墙铁壁,芙蕾拉•芬顿只要进入这里,就绝无逃离的可能。
虽然布恩信心满满,他身后的法师们还是对龙魂将军这一称呼有所畏惧,听到芙蕾拉冷淡的话,不由生出些许不安。察觉到队员的紧张心理,布恩斜了他们一眼,用同样的语气回道:“只要你召唤炙龙,全王国的魔法师都会即刻奔赴这里。”
芙蕾拉眼也不眨,慢慢摘去手链,带着鄙夷说:“就算没有炙龙,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布恩想起那天晚上轻易被制服,脸色不由白了白,但他很快恢复常态,只是简单地举起法杖,攻击一瞬间就开始。
街道显然被事先戒备过,芙蕾拉往边上一避,魔法弹炸穿了一侧的墙壁,却没有人尖叫着跑出来。这里有什么陷阱吗?芙蕾拉散发出意识四下侦测,眼睛盯住布恩,只是消极地做着闪躲。斗篷滑落到肩上,她黑色的眼睛流水般掠过昔日的下属,低垂的嘴角露出悲伤的神情。
看到芙蕾拉为了躲避攻击渐渐逼退到预定的位置,布恩牵起一抹得意的冷笑,给了队员一个眼色,他们各自将法杖插到地上,五条颜色各异的光带迅疾向芙蕾拉蹿去,到她脚前倏然隐没进土里,然后一个魔法阵伴着啸声启动,可以烧融石头的炽热光芒骤然笼住芙蕾拉。魔法启动成功时,一道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晃过,一瞬而逝。
“你的标志镶上了银苜丝,你终于坐到了梦寐以求的位置上,布恩副官。”坐在低矮房屋的斜顶上,芙蕾拉抚了下龙魂之心,淡淡说道。奇怪的是,布恩听到这充满讽刺的话,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明明踩进了陷阱,却能不着痕迹地逃脱,其他四个魔法师心里的畏惧更加扩大。年龄最小的那个龙魂法师咽了几口唾液,鼓起勇气道:“将……将军,您也看到了,这只是个困人的魔法,我们,我们并不是想对您动手,只是希望您能够回到赫格博斯,有什么误会的话解释清楚不就没事了吗?”
芙蕾拉瞟了眼这个明显不谙世事的年轻法师,冷哼一声:“你们不杀我,是因为我带走了那个东西。”
年轻法师瞪大了眼惊呼道:“你真的拿走了神之金属秘方?!”
“对。”芙蕾拉干脆承认道,“这是泰拉殿下临终前叮嘱我要好好守卫的东西,我不能让它留在那种人手里为非作歹。”
“你怎么了?”站在布恩身边的一个红袍法师注意到布恩始终一言不发,觉得有些古怪,询问道。没想到布恩挥了下手,一枚绿色的魔法弹直飞上空。
这表示安全的信息。四位法师面面相觑,不明白布恩的意思,红袍法师刚想再问,布恩抢先开口:“走吧。”这两个字像是从齿缝里蹦出来,阴鸷无比,脸似乎僵硬着,又似乎微微扭曲,然而脚却是毫不疑迟地大步迈开。
“队长……”其他的人莫名其妙,红袍法师想去拉布恩,被他大力甩开,像是下了决心一样快速离开。
“布恩,你忘了我们的任务了吗?”
“我另有打算,走。”布恩还是头也不回地下令。大概是听出了什么,四位法师回望了眼悠闲坐在斜顶上的芙蕾拉,跟着小队长离开。
一直默默看着他们从视野里消失,手掌上尖锐的疼痛终于张牙舞爪袭来。为了抵制住“惑心术”的魔法反噬,她的手紧紧攀住瓦片,不受控制的精神力粉碎了瓦,小粒砾瓦深深嵌入皮肉,渗出细密的血丝,即使这样,芙蕾拉还是不得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胸口一阵翻涌,身体控制不住从斜顶滑下,重重摔在地上,雷击般的剧痛后身体失去了知觉,手指抠动土地试图找到起来的支点,可紧接着澎湃的昏沉淹没了她。
不可以,危险没有解除,不可以在这里……
一闪而过的念头无法阻止意识的坠落。
鼻子比脑袋更早恢复清醒,嗅着甘草的香味,芙蕾拉几乎以为又回到了哈德的小屋。眼睛唰的睁开,灰白的墙壁立刻告诉她,不是。
陌生的地方。
警惕心顿生,她一跃而起,一股甜腥味涌上喉间,她仓皇下咽,凉气冲入,引起猛烈的咳嗽。
“夫人,您好好躺着吧,喝点水会舒服点。”墙角的阴影里移出来一个女人。尽管她的声音非常温和,却让芙蕾拉大大吃惊。
该死,我的感知这么差了,居然没发现屋里有人。
她下意识地往后一挪,却发现这么一个小举动都牵动起全身肌肉的酸痛,眼眸里盛满威胁,她沉声问:“你想怎么样?”
“夫人,请放心,我们是来帮助您的。”女人端着水杯笑道。
芙蕾拉依然沉着脸,这句话在她听来暗示着别的意思。门开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背光走进来。
“您应该相信我们,领主夫人。”
芙蕾拉沉默了一会,勉强从声音辨认出:“索思韦?”她并不因为遇见熟人欣慰,她现在可是背负通缉的犯人。
“是我,夫人。您一昏迷,我们的人就将您送到了这里,请您放心,这里非常隐蔽。”汶多瓦平民中的领导人物索思韦微笑着说。
“为什么要救我?你该知道这很危险。”
“贵族的争权斗势跟我们平民有什么关系?您是保卫汶多瓦的英雄,只凭这一点,整个城市都愿意保护您。何况,”索思韦朝边上的女人看了眼,“被您特赦的人一直想找机会报答您。”
芙蕾拉终于垂下眼,疲倦的话语风一样轻飘:“是吗?你们也愿意相信我……”
“我们可没有什么发言权,不过我们有自己的判断和决定。城里现在戒备森严,得委屈您躲一阵子。”
“谢谢你们的好意。”芙蕾拉露一个软软的感谢的笑容,“可是不行。他们马上会找到这里,我不能连累你们。”
“连累?”索思韦高高挑起眉,“您以为平民只是胆小鬼吗?何况您还发着高烧,我们会把这样的您扔回街上?别看轻了平民!”
尽管是责备的语气,却让芙蕾拉听得非常温暖。平时对她曲意逢迎的人们全都确信她是杀人犯,而以前厌恶她甚至要刺杀她的汶多瓦人,却在豁出性命地掩护她,因为她曾经保护过他们。
让她如何不感叹。
闭上眼逼回泪水,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既然一进城就被伏击,那么他们再次寻迹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刚才勉强用“惑心术”控制了布恩的行动迫使他们撤离,解除魔法效果后的布恩一定暴跳如雷,下次交手不容乐观,更糟糕的是,她的身体状况非常差,四肢绵软,头脑昏沉,稍稍动弹就是一轮酸痛的碾压。也许是王太后攻击的伤害还余留在体内,从纷多奇斯到这里的一路上发作了好几次,这回大概是魔力消耗的缘故,不适感甚至夺去了她清醒的意识。
连老哈德的药水都无法根愈的魔法伤害……芙蕾拉抚摸着被王太后攻击到的地方。她苦笑一下,强撑着下地。
“不是小看你们,可你们斗不过他们。”芙蕾拉费力地戴上禁魔手链,“再次感谢你们救了我,不过,我还是不能连累到你们……你不知道我的处境……”
“贵族小姐的脾气果然都很倔强。站都站不稳的您要是被那些人抓到,不又得麻烦我们再救一次。”索思韦耸耸肩道。
没想到这触到了芙蕾拉的硬伤,她别开脸,近乎哀求的语气:“请不要这样,因为我,因为我……”
我不想再有无辜者为了我而死了!
潸然欲下的芙蕾拉让索思韦和边上的女人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索思韦注视了一会芙蕾拉微微颤动的额发,用非常温和的语气说道:“就当是我们的报答吧,切诺雷夫人,能相信我吗?”
相信?她仰起头,分辨索思韦隆隆心跳下的诚挚,回忆之前的交往。他或许不是个睿智的人,但他有他的骄傲和热忱。凝视着索思韦许久,芙蕾拉颌首说:“抱歉,索思韦先生,我现在不得不学习怀疑一切……不过,我决定相信你。”
布恩怒气冲天地反复踱着步,一败再败让他心情烦躁如同发狂的困兽。那个小姑娘居然会精神系魔法!嫉妒和不甘混合成蛇信,在他的心上吞吐。必须重新审度她。布恩恨恨想着。知己知彼的真理迫使他不得不正视芙蕾拉的实力,让他暗地心悸不已。
芙蕾拉•芬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做不好的代理队长,她已经真真正正成长为龙魂军队的指挥者。
布恩愤懑地挥出冰箭,在墙上刻出支离破碎的印痕。龙魂之心里肯定有秘密!不然那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年里有如此神速的进步!
我要得到龙魂之心。布恩抓住右胸的龙魂标志。副官根本不是我的目的,我要的是整个军队,要的是那枚红宝石戒指!王太后答应过,如果我能想办法成为龙魂的副官,她就能让我掌控军队。
然后,得到龙魂之心。
他快意地想着,无意识地摩挲右手食指,仿佛那枚蕴涵无穷力量的戒指已经在他手上妖冶地闪亮。只要杀了芙蕾拉•芬顿,他就能得到龙魂之心,那个小姑娘都能戴上的戒指,自己不可能无法支配。
得意的微笑才露个影,就阴冷成向下弯曲的残酷嘴角。如果不是王太后的新命令,他早就能痛下杀手除掉那抹碍眼的红色。确定芙蕾拉逃出赫格博斯后,立毙令改成了必须活捉。他斗胆询问理由,王太后轻叩扶手,一双眼似幽深冰潭。
“她带走了神之金属秘方。”
“殿下,秘方的话,魔法协会不是已经抄录了一份吗?”
“重要的不是秘方。”王太后冷哼一声,用布恩听不懂的语言轻声说了一句。
“水晶球才是炼制神之金属的熔炉。”
虽然不明白王太后的用意,布恩还没有勇气违抗她,可是不出杀招的话,他永远无法逮住芙蕾拉,也永远无法得到龙魂之心。之前是通过对出入人员的严密监视才发现了芙蕾拉的行踪,现在,她大概戴上了什么禁魔装备,不管如何搜寻都无法找到一丁点属于她的魔法波动。让她在这里逃脱,茫茫人海中再揪出她何其困难!烦闷、焦心郁结在胸口,他再挥出一串冰箭,冰碴碎落一地,却无法让他降些许火气。
“布恩!”明明室内的动静震天动地,红袍法师不仅敢进来,还带着一脸喜气,“悬赏有回应了,有人知道芙蕾拉•芬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