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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特赦 ...

  •   “你说什么!”芙蕾拉失控地抓住菲什,“你讲了这么多,居然不会解毒!”
      “对,对不起桑妮,这种毒的制法和解法已经失传很久了……而且,毒已经进入了血液,过了最佳解毒期,得救的希望实在很渺茫……”看到芙蕾拉越来越白的脸,迟钝的菲什终于想到最关键的问题,“是谁中了毒?”
      芙蕾拉颓然地松开手:“是兰登……菲什,我请求你,无论如何,请你尽力配出解药,救救兰登!”
      习惯了芙蕾拉的压迫,从来没有见到她的求人姿态,菲什顿时愣住了,傻傻回答道:“好……好的,我一定会配出解药的。”
      “真的吗?你有办法?!”芙蕾拉失神的眼眸顿时焕发出希望的光彩。
      “嗯,我想,爷爷的藏书笔记里,也许会有托米那的解药方子……”
      “快,用浮空术,马上回去找!”
      芙蕾拉又恢复她性急的脾气,忙着把菲什推搡出去。赶走菲什后,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反复鼓励自己,没事的,会有救的。等到心情平复下来,才回到卧室。
      “觉得怎么样?”
      “我希望再也没有喝老哈德的药的机会。”
      芙蕾拉勉强露出笑容:“是不是后悔没带赫格博斯的牧师出来?真不明白为什么教会要把所有的治疗牧师都集中在首都,到外面一点都不方便。”
      “你就是习惯了牧师的治疗才肆无忌惮地到处闯祸的。”兰登也笑道,“说到牧师,汶多瓦正好有一个,可是我好久没看到他了。”
      “你说凯尔?”芙蕾拉不经意地侧转身子,目光茫茫地透过窗户投向远方,脸上掠过一丝悲伤,“兰登,你知道是谁把他安排给我治疗的吗?”
      “是国王的决定,国王说他很出色,是王太后的御用牧师之一。”兰登语气微变,“难道他也是……”
      “他死了。”芙蕾拉闭起眼,仓促咽下话语里的颤抖。
      兰登吃了一惊,急促问道:“被唐特•古拉斯杀了吗……”
      “是我杀的。”芙蕾拉飞快接道,她的脸完全偏到阴暗处,淡漠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没有回应,她也不敢去探究兰登的表情到底是惊讶还是骇然,隔了一会,又慢慢说道:“我杀他的时候,他已经不是纯粹的人了。你能想象吗,一个代表圣洁的牧师,却被低贱的魔族控制,这真是对神极大的讽刺……我恨它们!”
      床那边响起希希嗦嗦的动静,又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她慌忙转过头去,看到兰登正吃力地支起身体。她上前帮忙,却不防被兰登搂进怀里。
      “我们会为他们报仇的,为所有无辜死去的人报仇。”
      兰登坚定的话绕在耳边,芙蕾拉叹息着闭上眼睛,静静靠在他的胸前,牵出一抹苦笑。
      报仇,就能补偿一切了吗?

      阴冷,潮湿,这是所有监狱的特征。古怪的馊酸味充斥鼻端,黑暗的深处时不时爆发出几声恶毒的咒骂。参与了刺杀行动的囚犯们挤在狭小的牢室,高处一个勉强充当窗户的小洞投进几道微弱的光,却更增加了犯人们的绝望,和无可抑制的对自由的渴望。
      可是关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就是接受死刑的时候。刚关进来的时候,他们还不时喝骂,竭力表达他们不屈的意志,可是连续几天,根本没有人来理他们,更没有人来审讯,他们也熄了火,各自找了角落一声不吭地坐着,认命地等待始终要来的结果。
      笃,笃……死一样可怕的寂静里清晰地响起脚步声,一下一下,把囚犯们从麻木中唤醒。他们不禁打个颤抖,不约而同地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去。一片黑暗里亮起一团橘黄的光,脚步声更近了,他们看见一个女人拎着提灯,穿着少见的紧身衣,姣好的面容上一派平静,却隐隐散发出威严和高贵的气质。
      女人在牢室前停下,昏黄的灯光给阴暗的监牢带来几天不见的光明。她一言不发地静静站着,可每个人都觉得她锐利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了一遍。
      囚犯们一时猜不透这个女人的身份,有个脑筋比较快的人想到了一种可能,大着胆子问:“你是牧师?来给我们做临刑前的祷告?”
      这话一出口,周围顿时起了一阵波动。虽然这些囚犯早有了受死的准备,可他们毕竟只是一直平静生活的平民,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去见死神,不可避免地感到深深的恐惧。
      可是女人却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我是芙蕾拉•切诺雷,你们要找的领主夫人。”
      “原来是贵妇人来看我们的笑话了,小心别被这里的臭味熏晕过去。”先前那人立即讽刺了一句。反正都是死,嘴巴上泄泄愤,也算沾回点便宜。
      女人并不生气,依然是平静的语调:“我没有招惹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和领主?”
      听到这话,边上另个人忍不住爆发,扒住栏杆愤怒地吼道:“你是贵妇人,整天在漂亮的大房子里喝喝酒跳跳舞,当然不会跟我们穷人打什么交道,可是你喝的酒,你吃的肉,你穿的衣服,哪一样不是从我们穷人身上剥了去的!快点滚回南方去,不然就时刻小心着匕首吧!”
      “难道我没来之前,就没人剥削你们,没人奴役你们,没人夺去你们的辛劳所得,没人害你们食不果腹?难道以前的汶多瓦,竟是个天堂吗?”
      她的反问一时让囚犯们语塞。刚才喝骂她的人张合几下嘴,勉强说:“至少……至少交完税金后,我们还有钱过到年底,可是今年为了给你办场什么祭典,所有的平民被勒索去比税金多上一倍的钱,冬天来临后,你知道有多少人会饿死吗?!”
      “西部的人民果然骠勇善斗,难怪强盗也特别多。”芙蕾拉不冷不热地嘲讽一句,换上惋惜的语气,“可我不认为就因为这样,你们会不惜用刺杀这种极端的手段,你们应该清楚,袭击贵族可是死罪。”
      “哼哼,我们穷人的性命,在你们贵族眼里值几个钱?杀了你们可以救下更多的人,合算得很!只可惜,只可惜我们失败了……不过你也别太得意,我们还有兄弟在外面,你当心自己吧!”
      “我才来几天,你们就恨不得杀了我,是汶多瓦人特别蛮不讲理,还是……”芙蕾拉顿了顿,原本平静的语气忽然透出寒意,“被谁唆使?”
      昏暗光线中,那个人抓住栏杆的手忽然抖了下,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忙按住他,转头冷冷看住芙蕾拉:“你们这些贵族早该受到惩罚了,这是神的旨意!”
      芙蕾拉冷笑一声:“你觉得你们很正义?那你可知道,那天你们想杀的少女,她一直与世无争地生活在几十里外的小镇,只因为不巧与领主同行,差点丢了性命。这和滥杀无辜有什么区别?你们的行径,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视他人性命为粪土呢?”
      这下,囚犯们都无话可说,只听芙蕾拉淡淡接道:“我不是来看你们笑话的,我是来释放你们的。”
      “释放?!”他们都诧异至极。刺杀失败后,他们都认定官员们一定会把他们这些暴民一个个吊死,曝尸城门,惩戒他人。能痛快点死去都是奢望,更别提获得生机。可是现在,这最不可能的话居然从最不可能的人嘴里说出,他们一时还无法相信,释放这两个字在脑袋里回旋半天,没有人能接受。
      说出这不可思议话的人却轻轻笑着,在一片沉默中悄无声息地走了。光线水浪一样迅速退去,阴暗重新笼罩这块空间,风捎来她的低语,摇曳着,如同呢喃的耳语。
      “如果你们真的爱这个城市,马上就到你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囚犯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再度袭来的昏暗让他们几乎认为自己做了场梦。然而没多久,响起的重重脚步声和大串钥匙互相碰撞的杂乱声音提醒他们,他们非常清醒。
      哗啦哗啦一阵骚动后,狱卒开了牢门,粗声粗气说道:“算你们走运,犯那么大的事领主夫人都赦免了你们!喂,愣着干吗,还不快走!”
      敞开的牢门带来了自由的希望,囚犯们互相掺扶着,却都犹豫着不敢先跨出步子,担心一旦自己动一动,这梦一样的情景就会马上消失。
      “妈的,再不走,老子再把你们锁起来!”狱卒不耐烦地再次催道。
      最靠近牢门的那个人看一眼大家,迟疑着伸出脚,没变,门还开着!他试探着跨出牢房,浑身因激动而止不住颤抖,当他安然站在牢房外时,他抖着唇,不敢相信地转过身看着同伴:“是……是真的……我们自由了!”
      幽静的监牢爆发出巨大的欢呼,重获生机的囚犯们争先恐后钻出牢房,不顾狱卒再三的喝斥大声吼叫,只有发出最原始的叫喊,才能表达他们无比激动的心情。

      在这座城市另一个阴暗的地方,格罗弗窗帘紧闭的办公室里,那张华贵舒服的皮椅上正坐着敛眉闭目的雷,而皮椅的原主人,领主代理人格罗弗却毕恭毕敬地屈坐在客椅,脸上还带着政治场上惯有的谄媚笑容。
      雷把玩了半天格罗弗敬上的雪茄,始终没有抽它的迹象,他眼角瞟到格罗弗不自在地变换到第三个姿势时,才懒洋洋说道:“汶多瓦的领主,兰登将军遇刺了,是吗?”
      格罗弗等了半天却听到雷问起这事,心里揣度着,不敢怠慢地回答道:“是的,汶多瓦已经很久没出现如此恶劣的暴力事件了。不过请转告伯爵大人,我一定会尽快抓到凶手,大人不必担心居住的安全。”
      雷冷冷哼了声,似乎在不满格罗弗小看自己:“要抓就赶紧抓,趁兰登还看得到仇人。”
      “雷蒙德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雷露出森森白牙,卷了个阴冷的笑容。“他快要死了。”
      “死……快死了?您怎么知道……”格罗弗毕竟不笨,很快领悟过来,“难道是……是伯爵大人下的手……”
      “干吗一副见了魔物的表情?真领主死了,你不是正好名正言顺接位吗?”
      格罗弗闻言跳了起来,打开门小心窥测下四周无人,再仔细锁上门,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愤懑:“我虽然想当领主,可从来没想过要以兰登的性命为代价!早知道伯爵是用这个方法帮我得到位置,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何必摆出这样一副生气的样子呢?没有男爵您的帮忙,那些人怎么会偷袭得手?刺出那一刀的,可是您安排进稽查队的人,追查下去,您说,会被揪出来的人是谁?”
      格罗弗先是震惊地睁大眼,然后粗红了脖子怒喝道:“你们给我下套!”
      “男爵何必说得那么难听?您当初做这些事不都是心甘情愿的吗?格罗弗先生,难道您穷尽一生的心愿,只是当上区区一个西部领地的领主吗?难道您不想拥有更大的权利,得到更多的财富?”
      “这……这谁不想,可是我绝对不会用那种手段!”
      “亚尔斯的宰相。”
      “不……”
      “绝色的美人。”
      “不……”
      “随意支配国库。”
      “不……不……”
      “塔可莫夫教堂里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只要您喜欢,就能搬回家摆上几年。”
      “不……雷蒙德大人,您在说什么?”格罗弗听着这些匪夷所思的话,实在忍不住发问。
      “简单的说就是,古拉斯大人要推翻这个国家。”雷玩弄着雪茄,轻松地说了一句。
      “伯爵大人……政变……”格罗弗现在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即使他第一次见到从流放地逃出来的古拉斯时,也不曾感到如此晴天霹雳。
      看到格罗弗僵固的脸,雷隐约露出轻蔑的神情,嘴里继续平淡地说着残酷的话:“托您的福,汶多瓦已然控制在我们手中,全面掌控只是迟早问题。有过一次失败,这一次绝对不会像十三年前那样功亏一篑。格罗弗男爵,跟我们合作的话,您能得到比您终生奋斗还要多得多的权利和财富,如果您不愿意,那也没关系,只要您保守秘密,我们自然会记得你曾经给予过的帮助,绝不会亏待您。当然,如果您想泄密——不,您没有这样的机会,您做的一切已经完全可以视为同党了,领主印章的保管不力直接导致无法及时调度地方军队,男爵,您认为国王和军部会对您手下留情吗?”
      雷看一眼失魂落魄的格罗弗,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您应该明白,政治是强者的游戏,想想您的立场,您已经没有退路了。”
      说完,雷重重把雪茄拍到桌上,傲然如胜者般离开。格罗弗怔在那里,幽闭的办公室只听到他混乱的喘息声,他感到全身绵软,摸索着坐到皮椅上,拿起那支雪茄想抽。没想到一拈起它,雪茄裂成了四段,烟草丝絮絮掉落在桌上。格罗弗大喝一声恐惧地扔掉雪茄,不觉摸向刚被雷拍过的肩膀。
      您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大口吐着气,竭力抑制自己不去想雷的话,然而这颇具嘲弄的话执拗地盘旋在耳里,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冷,仿佛一个黑洞,虎视眈眈地要把他吞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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