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魂之歌》优灵

13、治疗

　　赫格博斯繁华依旧，见到熟悉的人，十几天的离别恍若隔世。姑妈慈爱地吻着她，她说我的小乖乖，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姑妈的；塔莎在后面抹着欣喜的泪花。而兰登，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在芙蕾拉与姑妈仆人说话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直到芙蕾拉终于离开人群，转向他时，才慢慢地、紧紧地，拥抱住她。
　　“兰登，”众目睽睽下，芙蕾拉难得害羞起来，“兰登，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以后，不要再吓我了。”兰登在她耳边低声说。
　　热气拂过耳边，芙蕾拉知道自己的脸红得惨不忍睹了，她不得不勉强用轻松的语气说：“哪有那么多以后，我不会一直这么倒霉的。”
　　兰登更紧地抱住她，手在腰上使劲，没好透的伤口受到压迫，再次张牙舞爪地痛起来。芙蕾拉猝不及防地抽了口气，兰登慌忙松开手，看到芙蕾拉捂住腰部，二话不说抱起她走进书房放到沙发上。掀开衣服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后，他抿唇皱紧眉，疼惜地说：“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说？我送你去教会。”
　　芙蕾拉笑着拒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去找老哈德要几剂药，伤疤就看不出了。”
　　兰登轻吻着她的额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在那十几天里，她遭受了严重的创伤，经历了痛苦的愈合，可是自己却不能保护她，不能寻找她，连首都的城门都不能出去。他头一次感到，亚尔斯第一武者的他，也是那么没用。

　　左三圈，右三圈，芙蕾拉无聊地绕着手指头，两天了，她已经被兰登强制静养两天了。兰登是少数她搞不定的人之一，在过去的十年里，他从来软硬不吃，秉承了骑士一根神经通到底的特性。这回也是，根本不理会她的抗议，可恨她的精神力还没有长足恢复，不然一个浮空术就能让自己自由。
　　郁闷，伤口早好了嘛，只要不去碰它就不会疼啦，如果不是兰登在那里瞎按，她根本想不到伤痛还会复发。更可恨的是，兰登还禁止任何人探病，真该死！他明明知道她最受不了跟个所谓淑女一样，傻傻待在几英尺的房间里打发时间。她抗议地挥舞着拳头时，兰登只是淡淡笑着解释，如果允许探病，光龙魂一个军队就可以让她累趴下。他哄芙蕾拉说，等她伤完全好了，就带着她满世界疯玩，根本是把她当小孩子养嘛。
　　连蜜月都不可能有的两个军人，哪里来时间满世界玩！
　　“可恶，失踪的时候不找我，回来了就开始管我，早知道不回来了！”芙蕾拉怨气爆发，在房里怒吼。
　　房门在吼声中轻轻打开，塔莎见怪不怪地无视芙蕾拉的抓狂，笑着说：“小姐，有贵客要见您。”
　　芙蕾拉两眼发光：“有人无视兰登恐怖的禁客令？哈哈哈，救星啊！快点快点，在兰登没回来前我要出门！”
　　“贵客就是先生陪来的。”塔莎一语打碎芙蕾拉的计划，手上只拿了件普通的便衣伺候芙蕾拉穿上。
　　“呜呜，塔莎，你跟我十几年，在兰登家才没到一个月，就这么听新主人的话了！太伤心了！呜呜呜……”
　　塔莎继续忽略掉芙蕾拉作假的哭声：“先生是为您好，您的伤是高级祭祀看过后都很重视的，如果不好好调养，您会落下后遗症的。是谁帮小姐疗伤的？牧师说护理得很到位呢。”
　　芙蕾拉想起那个老是脸红的少年，不知道那小鬼现在在干什么，是被同学继续欺负，还是让他们刮目相看？
　　她出了阵神，回头发现身上已经装扮妥当。她挥了几下手，对着塔莎说：“你看，我多精神，哪里像个病人的样子？”
　　塔莎只当没听见，笑着打开房门：“小姐，别让贵客等急了。”
　　“是海因姆、谢尔曼，还是莫里森老师？”现在还是当值时间，能让兰登陪来的人来头可不会小。
　　“不是两位将军也不是大师，是一位年轻的男子，看上去好威严呢。”
　　芙蕾拉立刻明白是谁。上次为了擅自出走就狠狠教训了通自己，这次不知道有怎么样的责骂呢。芙蕾拉顿住脚步，刚想说不去了，客厅的门被打开，那张尊贵的不怒自威的脸出现在眼前。
　　芙蕾拉苦着脸走进去，却让兰登误会是伤口犯疼。他急步向前问道：“疼吗？要不还是回房去？”
　　正中下怀地想点头，国王也关切地靠近过来：“伤口裂开可不好了，兰登将军同意我去房间吗？”
　　芙蕾拉慌忙拒绝道：“不用不用，陛下，我很好，怎能让您屈尊呢？”她转了转眼珠，心想这场训斥是躲不过了。
　　看她的表情国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和地笑道：“你可知道你这一失踪，全王国都一片混乱，幸好你平安回来了。我听说救你的是几个魔法学徒？他们救了我重要的龙魂队长，你说我该奖赏他们些什么？”
　　“陛下，说到魔法学徒，我有个建议要向您呈报。”芙蕾拉忽然正色说道，“现在的魔法学院已然违背了设立的初衷，学徒中混杂了很多根本不具备魔法天赋的富家子弟，也有很多没有教授资格的魔法师担任老师甚至导师。这样的魔法学院不仅不能给亚尔斯培养魔法师新生力量，反而在耗费大量财政预算，更使部分极有希望的魔法学徒就此埋没。”她想起菲什，神情也黯了下去。
　　这丝黯淡自然不会被国王放过，他皱起眉沉思了一会：“说说你的建议。”
　　“应该说，结业考试的严肃性很大程度上遏制了半吊子魔法学徒混进魔法师队伍的情况，但是一些小魔法学院的老师素质不高影响了教学质量，平民学徒中有很多人得不到正确的引导。因此我以为，整顿魔法学院要先从老师开始，每一位任教老师都必须得到魔法协会的资格认证，并且到一定时间就要接受魔法协会的考评。至于学徒，不能谁有钱就让谁进，荒废已久的入学资格考试得重新施行起来。”
　　“魔法学院的事我会跟莫里森大师再商讨的。”国王点点头，眼睛却瞟向兰登，“芙蕾拉，如果你觉得身体可以的话，希望你马上能投入到龙魂训练中，他们都在等你回去。”
　　果然，兰登马上反对：“陛下，牧师要求芙蕾拉静养。”
　　“是，陛下！”芙蕾拉大声回答道，目光不停狡黠地瞄着兰登。这可是国王的命令，兰登再也没办法禁足自己了。

　　多好的空气啊！芙蕾拉深深吸口气，自从国王下令后，她终于回归到正常的忙碌的生活。现在她在训练结束后就到魔法协会，那个魔剂研究狂哈德一古脑塞给芙蕾拉一大堆新药剂，每一种都吹嘘能增加魔力、强壮身体，芙蕾拉为了拿到消除疤痕的药剂，只得委屈当实验品。龙魂驻地是魔法师进修的绝好场所，哈德的药剂多多少少也起了些作用，现在芙蕾拉的精神力已经恢复了十之八九，她感觉这百分之八十的精神力已经比过去强大多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因祸得福。
　　在她重新回到龙魂驻地时，魔法师们先是一阵静默，然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尤娜更是哭着扑上前。与芙蕾拉同生共死的第一分队另三位魔法师站在人群前面，眼里同样闪着激动的光芒。芙蕾拉轻拍着尤娜的背，一面朝队员灿烂地大笑。
　　“各位，我回来啦！”
　　芙蕾拉吃惊地发现，所有的人都对格斗训练格外上心，以前最为敷衍的人，现在的招式也有板有眼。琢磨半天，她把原因归结到胡德那讨厌的精神限制结界对魔法师们的刺激太大了。
　　忙于监督的她不会看到身后投向她的充满敬意的眼神。在龙魂队员私下的议论里，很多人开始期待着芙蕾拉能成长为正式的将军。对芙蕾拉一直强调的格斗训练，魔法师们少了之前的抵触，开始真正认真地实行起来。
　　当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她就到教会接受牧师的治疗。圣属性治疗力量的功效比普通药剂好上百倍，现在大幅度运动后会出现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伤口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难看，她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天天接受治疗，难道现在牧师资源很富足？但是她又不能拒绝，这可是国王亲自下达的命令。
　　于是她晃到“生命之源”。这是专给权贵们提供治疗的地方，所挑选的牧师都是最优秀的精英，布局也极尽奢华典雅，陈列品中不乏昂贵的艺术品。当然，费用也高得惊人。
　　芙蕾拉熟门熟路地来到自己的包厢，她的专职牧师凯尔已经等候在那。凯尔是生命之源里最年轻的牧师，柔软的浅金色的发丝盖住温和的双眸，唇边淡淡的微笑能给人带来平静。在精英汇粹的生命之源里，年轻的他能成为芙蕾拉的专职牧师，足以说明他是多么的优秀。
　　尽管凯尔英俊且温柔，芙蕾拉看见他还是皱起了眉，不乐意地问：“我还要来几次？”
　　凯尔好脾气地笑笑，回答道：“芬顿大人，您还需要接受两轮治疗。”
　　两轮治疗就是十六天，芙蕾拉当即跳起来：“这伤都快看不出了，还要治疗两轮？！难道现在牧师们闲到没事做了吗？”
　　凯尔依然淡淡笑道：“这是教会研究的治疗方案，我只是执行而已。”
　　“你是我的治疗牧师，你该把我的身体情况如实汇报！……算了，肯定是那帮保护过度的家伙弄出来的事，我这就去找塞西莉亚主教。”
　　“恐怕您要失望了。”凯尔开始准备治疗，“这是国王、魔法协会、教会三方确定的方案，请您还是配合吧。”
　　芙蕾拉刚想叫不过一个皮外伤，也太夸张了，治疗魔法淡黄的光晕在眼前亮开，她的神智渐渐模糊起来，进入了沉睡状态。
　　凯尔看着笼罩在一团圣光里的芙蕾拉，轻声说：“恐怕两个疗程都不够，这伤可比你想象的严重多了，芙蕾拉•芬顿大人。”

　　兰登回到家已是午夜，他悄悄站在卧室连通芙蕾拉房间的暗门听里面的声息，果然，房里传来翻来覆去的声音。他开门走到芙蕾拉床边，芙蕾拉闭着眼睛，满脸痛苦地在床上辗转反侧。兰登知道她又开始做恶梦了，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芙蕾拉的脸，低声哄道：“它伤害不了你，芙蕾拉，别怕它，没事，有我在……”
　　过了很久，芙蕾拉才停止了扭转，她抓住兰登的手臂，轻轻呼唤道：“殿下……殿下……” 兰登面色渐渐放沉，最后归于平静，他见芙蕾拉舒展开了眉头，气息也平和起来，这才帮她盖好被子，关上门离开。

　　芙蕾拉打个哈欠，躺在生命之源的卧榻上，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从开始做这个治疗我精神就没好过，从早困到晚，不会是什么副作用吧？肯定是你们对已经痊愈的我继续疗程才让我变成这样的！”
　　凯尔自始至终保持着微笑聆听着，到芙蕾拉歇口气的时候，他问道：“芬顿大人，您为什么讨厌这里呢？”
　　芙蕾拉望着天花板沉默了许久，轻轻叹一口气：“我最后一次见我妈妈，就是在这里。”
　　“抱歉，大人。”凯尔收起笑容急忙道歉。
　　“没什么，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芙蕾拉闭上眼，不再多说。微热的治疗光晕迟迟没有出现，她奇怪地睁眼，却看到凯尔若有所思的表情。接触到芙蕾拉疑惑的目光，他微微一笑。
　　“芬顿大人，不如我们去外面吧。”
　　凯尔带着芙蕾拉来到城郊某个僻静的湖泊。呼吸着真正大自然的气息，而不是驻地幻术制造的青草的味道，芙蕾拉开心极了。
　　“没想到城郊有如此美丽的地方。”
　　“这里是我偶然发现的，确实很少有人知道。”凯尔顿了顿，语气忽然有些神秘，“时间快到了，请您注意了。”
　　顺着他指的地方望去，芙蕾拉只看到快落山的夕阳，正困惑地想询问，凯尔轻轻说“嘘”，示意芙蕾拉注意湖面。芙蕾拉再次望向湖面，只见湖面微微晃荡起来，零星出现几个银点，随后，东一点，西一点，银点慢慢多起来。到太阳落到山后，只余晚霞点缀天空时，湖面上布满了小银点，如同提前出现的星空。
　　“天呐，真漂亮！”芙蕾拉像个孩子一样欢叫起来。
　　“这些是夕吻鱼，每天只在太阳落山，天色未暗时分浮上水面。它对水质要求很高，还需要周围风元素丰富，因此并不常见。当我第一次发现这里有夕吻鱼时，我很惊讶。”
　　“你对这个还挺有研究的。”
　　凯尔笑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请您做好准备，我该为您治疗了。”
　　芙蕾拉为难地看看草地，凯尔展开双手，一片白光从他手掌发出，缓缓地凌空出现单人床大小的厚厚一层光团。这是高级祭祀才会的圣光实体，芙蕾拉略为惊讶地瞥了眼凯尔，戳了戳光床的软硬度，随即躺上去。好听的治疗咒语轻轻灌进耳朵，在和风花香中，芙蕾拉心满意足地沉睡过去。

　　塔莎生气地把托盘往桌上重重一放，开始数落起来：“小姐！您再忙，也得先吃饭吧！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两个小时了，您再不吃，我可告诉老夫人去！”
　　芙蕾拉从厚厚一卷书上抬起头，迷茫的视线投向塔莎，看着塔莎气乎乎的脸才回过神来，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她马上扬起讨好的笑。
　　“知道了，放着吧塔莎，我很快就会吃的。”
　　“前四次您也这么回答我的。”
　　“等这卷看完我就会吃的，我保证。”
　　“还有一大半呢，您看完得要半夜啦。”
　　“那正好等兰登回来一起吃。”芙蕾拉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书里。
　　塔莎只让她安静了一会，又开口问：“先生每天都要这么晚才能回家吗？”
　　“当然，他虽然领导整个王国的骑士兵团，但最主要还是负责保卫皇室和首都的皇家护卫军——雪魄骑士队。自从上次守卫森严的大教堂被盗走了圣文书，首都的戒备期还没有过去，所有的雪魄骑士都在轮班转，兰登这个队长能半夜前回家，估计还是看在他有家室的份上。”芙蕾拉轻描淡写地解释着，特别说到家室一词，语气平淡地好象说别人一样，一点都没有自己就是那个“家室”的觉悟。
　　塔莎当然也听出来了，暗暗叹口气，自己的小姐在某些方面神经也太大条了点，难怪老夫人经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兰登和芙蕾拉分房的事，她这个贴身侍女当然知道，她从心底喜欢这门结姻，看先生和小姐站一起多般配！她偷偷为先生惋惜，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开窍，才能有为人妻的觉悟。
　　“小姐，您和先生……”塔莎刚想循循善诱，门庭响起脚步声。听到兰登回来，塔莎用眼神将千言万语示意给芙蕾拉，然后按规矩快步出去问安。可惜这饱含深意的一眼，只投到芙蕾拉深埋入书的头顶。
　　芙蕾拉听到脚步远去，松了口气，继续研究魔法典籍。不久脚步再次响起，芙蕾拉头也不抬地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吃。”
　　没有回答，却有一只手不客气地揉起她的头发，手的主人还戏谑地说：“不乖乖吃饭，要我喂你吗？”
　　“兰登，怎么回来这么早？”芙蕾拉眨巴起眼睛，赶紧转移话题。
　　兰登不上当，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我不在家，你是不是经常不按时吃饭？”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今天偶然，偶然。”芙蕾拉心虚地赶紧否认。
　　兰登也不戳穿，轻轻拉起芙蕾拉：“既然你没吃饭，一起吧。”
　　坐在餐桌两端，芙蕾拉颇有些不自然地盯着盘子。真是奇怪，结婚以后，只要跟兰登靠近就会紧张得要死，全然没有以前那种胡闹的轻松感。芙蕾拉晃晃脑袋，想驱除掉紧张，心思也飞到了刚研究的典籍中。那种魔法和龙魂的战斗魔法结合起来，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威力呢？芙蕾拉机械地往嘴里塞东西，满脑子转着这样的念头。
　　“芙蕾拉，后天是我叔叔弗柯威的生日，你能陪我去参加宴会吗？”
　　“嗯，嗯。”出乎意料的爽快。
　　兰登补充道：“不止是晚宴，还有一场舞会。”
　　“嗯，好。”芙蕾拉继续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一旁的塔莎激动地捂住胸口，神啊，小姐看懂意思了，她终于开窍了！兰登则奇怪地盯住芙蕾拉，她是最讨厌应付社交的，怎么变得那么爽快了？可是芙蕾拉正常地扒着肉排，还冲他微笑，看上去没问题。
　　他不知道这招神游在外从小就被芙蕾拉拿来对付姑妈的说教，早已炉火纯青。她自然地做着应对，心思一头扎进了魔法世界，压根不知道自己听了什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