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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胁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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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师古井般波澜不兴的目光静静凝视着躺在囚栏里昏迷不醒的兰登。比风拂过还要轻的脚步声渐近,他回转身恭敬地行礼。
“如何?瘟疫跟他们有关系吗?”
“没有查出,但我查出了另一样您可能感兴趣的事——他的血液里有改造‘血之骑士’的药物。”维格举起呈现深灰色药物反应的试剂瓶。
伊利沙德挑挑眉,视线转到囚笼里的兰登身上。
“能催化吗?”
“不能,含量太少了,当时古拉斯也没有告诉我们具体的操作方法。”
伊利沙德微微点头:“没关系,让她以为能就够了。”
芙蕾拉坐在地毯上,皱紧眉头研究正中一个矩形魔法阵。那天伊利沙德离开后,气愤的她把餐桌上的餐具狠砸一通。这时房间开始晃动,脚下传出沉闷的轰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她定睛一看,原来放置长餐桌的那块地板整个下落,空出一个黝黑的大洞。滑轮机关带着餐桌慢慢没入大洞,两块地板从边上合拢,取代了空空的洞口。机关运行完毕后,除了地毯中央换了个花色,竟看不出什么异常。
芙蕾拉小心地伸脚踩踩新出现的地毯。机关一开始运行,那块空间就展开了透明的保护结界,阻断她从这个洞口逃走的念头,现在结界撤除,人才可以进入其中。她站在新地毯上面,魔法师的敏感让她很快看出地毯繁复精美的花纹之中,混有用纯白羊毛勾勒出的魔法阵。在寻遍房间都没有找到能破除结界的突破口后,她把注意转回地毯上的魔法阵,想着也许破解了它就能破坏整个房间的魔法禁制。
“炙龙,你研究出来了没呀?”她打个哈欠,支着脑袋的手臂已经麻木。
“不是跟你说过了,这个魔法阵绝对不是用来控制禁锢结界的,要逃出去得找其他办法。”
“可你也说不出其他脱逃的办法啊,你这条笨龙!”
“哼,我一出来就看到某个笨蛋被人拐进陷阱,现在倒怨起别人来了。”
“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会给我弄出那么多敌人。”芙蕾拉仰面倒在地上,哼唧着,“啊啊,我快饿扁了,伊利沙德是不是打算用饥饿折磨我啊!”
她摸索着从腰带里拿出补充体力的药丸,胡乱嚼了嚼就往下咽。她在房间里至少待了有十几个小时,居然没有人给她送任何食物,除了房间一角一根从外面接进来的水管提供清水。她咂巴了几下嘴,开始可惜起被她砸掉的那一桌盛宴。
“机关也好,魔法阵也好,包括这个房间建造的时间都挺长了,这里看起来像是专门玩弄阴谋的房间。”炙龙用异乎冷静的声音下结论,“所以,你很难逃出去。”
“我怎么听出幸灾乐祸的味道。”芙蕾拉依然不甚雅观地躺着,瞟着用洁白石膏花纹装饰的天花板,不无担忧地说,“不知道兰登怎么样了……”
她遮住眼睛,用哭泣一般的声音,幽幽道:“我果然是个带来厄运的人……”
久闭的门终于打开,女佣对芙蕾拉的不雅视而不见,还是用那种呆板的声音说道:“主人要见你。”
伊利沙德见到她时,两片薄唇抿起虚伪的笑:“精神不错。”
芙蕾拉挺直背,冷冷说:“兰登在哪里?”
“我就是带你去见他的。”
他爽快的态度让芙蕾拉怀疑地蹙起眉,伊利沙德不在意地顾自前行,她始终谨慎地离他一个身位的距离。走进地下室阴冷的入口后,她更是警惕地在手掌中准备好攻击魔法。伊利沙德好象发觉一样回头扫了她一眼,留下淡淡嘲讽似的浅笑。
打开地下通道最后一堵厚实的石门,野兽般凄厉的咆哮一下涌过来,让芙蕾拉蓦然变了脸色——那是兰登的声音!她推开伊利沙德往前跑,直到一条石栏挡住了她。她站在约有二层楼高的走道上,底下是个宽敞的空间,银白色的光罩笼住中间一张石床。兰登的手脚都用链条锁在石床上,在光罩中如同遭受无比惨烈折磨般扭曲挣扎着,钢铁的意志也无法遏止一声更比一声痛苦的嚎叫。
“兰登!兰登!”芙蕾拉涌出眼泪,一把抓住伊利沙德,咬牙切齿地喝道,“你对兰登做了什么!我说过,你要是敢动兰登,你什么都别想得到!”
“这次你冤枉我了,让他痛苦的不是我,是亚尔斯。”伊利沙德轻易地甩掉芙蕾拉的手,讥讽地笑道,“把如此优秀的骑士改造成‘血之骑士’,亚尔斯可真是舍得。”
“血之骑士?”芙蕾拉非常愕然地看看他,又看看下面的兰登。
“似乎你不知情。兰登•切诺雷曾经喝下过改造‘血之骑士’的药水,不知什么诱发了药效,我的人正在帮助他。”伊利沙德向下看去,明灭光芒照亮的是维格的脸。
芙蕾拉面上血色尽失,她想起离开落暮山时,兰登为了她喝下的某种药水,库珀确实说过,那是改造血之骑士的药水。她滑落到地上,跪伏在栏杆前泣道:“对不起,兰登,对不起……”
“我的牧师好象到极限了。”伊利沙德冷酷的声音插进来,“圣光一旦撤去,他很快就会变成血之骑士,你跟那些怪物打过交道,应该知道变成了血骑,接踵而来的就是死亡。”
“死亡”这个词在她脑里回旋,几乎击溃了她所有的意志。用最后一点意志支撑着,芙蕾拉站起来抹去眼泪,看进伊利沙德的眼睛:“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他,不然你不会带我来看兰登这种遭遇。”
伊利沙德笑了下算是默认:“你知道我的条件。”
手指抽搐般颤动,理智与情感的斗争反应在她游移的手上,终于手挪到腰腹处,探进衣服里慢慢摸出墨绿色的水晶球。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她闭上眼,抖着手交过去。
伊利沙德接过水晶球左右查看,眼里没有狂热,声音也依旧冷淡:“怎么使用?”
“兰登没事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伊利沙德沉吟了下,回道:“好吧。不过你还是回原来的房间,这里不适合你待着。”
“我要留下。”
“那么我们走,你自己下去救你的丈夫。”
芙蕾拉握紧拳,冷冷道:“没有正确的办法,就算拿着秘方你也永远不知道里面记载了什么。”
“所以我更不敢怠慢。他现在是我们双方的人质,不是吗?”伊利沙德束手立着,似笑非笑。
两个仆人站到芙蕾拉前面做出请的动作,芙蕾拉恨恨地瞪了伊利沙德一眼,又忧虑地看了一会兰登,百般无奈地跟着两人离开。
“听我说,小家伙,那家伙在骗你,刚才没有任何邪恶的气息,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在改造血之骑士。”一回到囚禁的房间,炙龙就迫不及待地钻出意识说话,“那个老法师不是也说了吗,只是改造血骑的其中一种药水,放心,那小子不会有事的。”
“谢谢你,炙龙。”芙蕾拉松了口气似的瘫坐到地上,紧紧揪住地毯厚厚的毛绒,“可是兰登受到的痛苦是真的……”
“所以你还是干脆地交了出去。”炙龙啧了几下,闭上嘴。
“有说废话的时间,还不如赶紧找找逃出去的办法。”芙蕾拉嘟哝了一句,抬起的脸已经换上肃然的表情。
水滴的声音敲醒昏沉的大脑,兰登用力挣脱黑暗的束缚,猛然睁开了眼。手脚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身体沉重得仿佛刚经历一场恶战,而他的记忆,从昏迷开始就中断了。他敏捷地坐起身,环顾一下周围。这是一个比较小的房间,仅有的几样家具,简洁的像个客房。兰登的眼里闪出精亮的光芒,锐利地扫视着房间,注意着一丁点微小的动静。把他囚禁在这里,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对方是谁?
脚刚触到地上,床的周沿就亮起一个圆形的魔法阵,他吃惊地抬离脚,光芒立刻暗了下去。兰登这才发现,木质地板上刻有细如发丝的魔纹。
“你最好别离开魔法阵的范围,不然你会后悔的。”门悄然打开,维格像幽灵一样立着。
兰登微微眯起了眼。从见到维格第一眼起,他就产生了一种像是由阴暗滋生出来的粘稠感觉——这不该是一个牧师带给人的感觉。他总是在注意着对方,可惜,还是被暗算了。此刻看到维格,他来不及生起愤怒,没有保护好芙蕾拉是他最为痛心的事。
“芙蕾拉呢?”兰登敛起所有情绪,沉声问道。
“不愧是夫妻,问的问题都一样。”维格依然立着不动,有所忌惮地与兰登保持着安全距离,“她比你的情况要好。”
“她在哪?”
“有人想见你。”维格转身欲离去,又回过头冷冷道,“再次提醒你,最好别离开魔法阵,如果你不想杀死你妻子的话。”
兰登惊了一下,正想追问,维格已经闪得不见人影。片刻后,有女佣进来给他送食物,她用带轮子的小木板搁着托盘从门口远远地滑到兰登那里,好象被事先警告过一样不敢靠近半步。兰登扫了眼食物,尽管饥肠辘辘,还是不屑地撇开头。
“放心吧,绝对没有下毒,兰登将军。”
兰登抬头看对面,与芙蕾拉不一样,他见过特拉巴皇族的画像,很快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用克制住的平静语气说:“原来是你,伊利沙德。”
伊利沙德做出礼节性的微笑:“请原谅我的唐突。”
兰登站了起来,魔法阵的光线映亮他坚毅的下巴:“这里不需要客套,你的目的也不可能达成。”
伊利沙德有点得意地笑道:“至少我已经达成了一个目的——神之金属就在我手上。”
“你对芙蕾拉做了什么!”兰登急步上前,刚迈了一步,魔法阵里旋起的风柱挡住了他。
“只要你不出这个魔法阵,她就能活得好好的。”伊利沙德手一挥,风柱立刻消失,“这个魔法阵与她房间里的魔法阵相连,如果你离开这里,那边的魔法阵就会起爆。”
“你!”兰登的眼神凌厉得几乎可以杀人,可伊利沙德只是漫不经心地眨了眨眼。
“我也接受着贵族教育长大,怎么可能对女人做出失礼的举动。秘方是她自愿交给我的,因为她选择了与我合作。”
兰登爆发出一阵大笑,冷冷盯住他:“你以为这种话能够骗住我,甚至说服我效忠你吗?”
“兰登将军,你是个有勇有谋的人,应该很明白现在的形势。就算你剑术了得,武艺超群,你可以保护心爱的女人周全吗?就是现下,只要我愿意,我马上可以杀了她,你又能怎么办呢?”伊利沙德用平静的话语剖出严酷的事实,“神之金属就在芙蕾拉•芬顿身上的消息已经在西大陆传得沸沸扬扬,有多少眼睛在虎视眈眈,赤手空拳、毫无依靠的你们,能够侥幸躲过几次暗算?难道你想让你的女人过一辈子躲躲藏藏、战战兢兢的日子?”
“你的处境也不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前皇太子殿下。”兰登故意将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我一直在等待,既然我得到了神之金属,接下来就是我的时代,你可以好好看着,当然,我更希望你能够参与进来,征服世界是每个男人的愿望。”伊利沙德的语调忽然变得鼓惑,“不是效忠什么人,是为自己而战,为自己想保护的人而战。而我,为你提供枪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