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汝于成 非也》复始周周

7、交集

　　让仪瑾悸动万分的礼拜日很快过去了，不消说，她又开始期待起每日的上学下学，搜寻那人的身影时，一双活泼的杏眼转得比任何时候都勤快。
　　开头的几日仪瑾运气不佳，她琢磨着林二公子平时是不是走了别的路或用了别的法上学，为此心绪低迷了几日，跟白婉说话都蔫蔫的，惹的对方担心不已。
　　礼拜三依旧烈日高悬，将本就无甚精神的仪瑾晒的更加低迷。今日白婉受了暑气，托仪瑾向密斯李告假，故而宽敞的大路上只剩了仪瑾孤零零一人，并周围两三个零散的学生。她掖着书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提着路上的小碎石，在心里丧气地想着，今日怕又是与那人无缘了。
　　忽而耳畔传来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叮铃叮铃把暑气都驱散了不少。仪瑾睁大了眼睛回头，正见着林二公子挺着劲瘦的脊梁坐在车座上，一双长腿屈起安放在脚踏上，露出底下半截雪白的袜子和有力的脚踝，带着与礼拜日那天如出一辙的笑容将她看着。
　　仪瑾的心漏跳了好几拍，像是走在廊道里被房间里走出来的人吓一跳似的。转眼看他到了近前，修长的腿放下支着车子，那锃亮的皮鞋将将要挨上她的布鞋。
　　“若林某没记岔，这当是那日替某慷慨解围的好心人吧。”清朗的声音轻轻地敲着她的耳膜，那震颤直传到她心里。
　　仪瑾绽开笑容，眉眼弯弯，轻快地答：“嗐，小事而已，我与你说过，家就在十里铺子，不过是家门口递个东西的事儿。”
　　“姑娘古道热肠，林某钦佩。话虽如此，还是想用个别的法子答谢姑娘。海天堂构的听涛轩里不日将办一场钢琴展览，我自有法子带你进去，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仪瑾的心里炸开了一团团烟花，轰隆隆直作响，火星四溅，一颗心直要跳出胸膛似的。
　　“此言当真？除开平日里音律课，我还不曾近看这些物什呢，得您此邀，不胜荣幸！”
　　“姑娘答应了便好，我便在礼拜日上午八时在十里铺子的绸缎庄门口候着你吧。哎，总唤姑娘倒显的极生分，林某唐突，请问芳名？”
　　“唤我仪瑾便是。仪表之仪，瑾瑜之瑾。”
　　“仪态盈万方，怀瑜握瑾。”他低低笑起来，“那林某便也自报家门，林时璋，明月几时有之时，群忧集孝璋之璋。”
　　话音刚落，两人不由得相对而笑。噙着笑静默半晌，不约而同侧过身去并肩赶路。时璋扶着车把在仪瑾身旁慢慢走着，要照顾她的小脚丫似的。金色的艳阳倾洒下来，被路旁的绿叶过滤后，又施施然撒在两人身上，一步，两步，三步……仪瑾只觉得能走到天荒地老。
　　转眼岔路口到了近前，仪瑾灵巧地侧身，正对着身旁的青年。
　　“你……”“你……”两人不期然同时出声，又同时收住了舌头。
　　时璋笑笑，伸手示意仪瑾先来。
　　仪瑾也不扭捏，高高兴兴道：“礼拜日八时，我在绸缎庄门口等着你，可别忘了呀。”
　　时璋的笑容加深，忙不迭接口道：“谨遵仪瑾姑娘之言，时璋不敢忘。”
　　仪瑾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兴冲冲同时璋摆摆手，轻快地道别后往教会学校小跑而去。时璋立在原地静静看着，只觉得那一上一下的辫子刷在心上似的，直教人心痒痒。待到那一道纤细的身影消失，他才脚一蹬上了车，崭新的自行车呼地向学堂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