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世界》路与迷雾

17、一石二鸟

　　随着李海名下各种有不正当生意的会所纷纷被查封，逐渐走投无路的李海更多地把心力投入到贩毒上。

　　其实他更想搬个能GPS定位的大炮来一炮送王天南上路，可惜实现不了，只能一边在心里问候昔日老大的祖宗八代一边幻想着成为A市一代毒枭叱咤风云。

　　王天南多方查探之下确定了李海□□的大本营，正计划着端对方老窝，所属青龙帮的一家颇有名气的科技公司却遭到了黑客袭击。

　　“青研科技”是一家专门研发保障客户的计算机及网络信息安全的高科技公司，成立时间已久，一直运营稳定，是青龙帮的招牌企业之一。此次该公司最广为人知的信息安全系统被爆出一个新的重大漏洞，并且就存在于这个系统的基础算法上。

　　也就是说想补上这一漏洞，要么重写基础算法，要么加补丁包。重做系统工程量浩大，就算整个公司的员工不眠不休也难以在几天内完成；而加补丁包会大大降低系统运行速度，没有了高效优势又如何与同行竞争？

　　一夜之间“青研科技”股票大跌，若不能尽快处理好这件事，必然会失去顾客砸掉招牌。

　　失去一家公司对青龙帮来说倒算不上什么致命的打击，但有一就有二。“青研科技”的防卫系统已经很高级了，对方能黑掉这家公司，当然也可能黑掉其他公司。

　　权衡利弊之后，王天南决定让李海再蹦跶几天，先对付来势汹汹的黑客。

　　江逸在这件事情上帮不了什么忙，他擅长的是操作和应用，对代码和黑客技术一窍不通。他很有自知之明，决定让王天南一个人焦头烂额。

　　托李海最近一直狂用毒品刷存在感的福，江逸终于想起自己的主线任务，以及被遗忘已久的卧底身份。

　　我什么时候连做主线任务都这么不积极了？江逸回过神来，好好反思了一下自己吃饭睡觉打游戏的颓废生活，决定做点正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混日子。

　　他点开攻略翻了一会儿，找出了角落里的一个联系方式，约了杨谨年见面。江逸本来还担心对方不理他，没想到杨谨年意外的好说话，一口答应下来。

　　见面的地方是一家高级咖啡厅，江逸准时到达的时候，杨谨年已经坐在包间里了。

　　服务员端上咖啡后体贴地关门离开。杨谨年小酌一口，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不是坚定地站到那一边了吗，还找我干什么？”

　　江逸笑着摇头：“杨警官，我从来都站在你这边。”

　　“是么？”杨谨年挑眉，半个字都不信，“当初李洋去找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不信任他。”江逸理所当然道，“他是□□，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杨谨年被他说得一愣，皱眉道：“我和李洋要对付王天南的目的一致，大家都是玩家，就不要说什么□□和警察势不两立了，搞得像真的一样。”

　　“立场问题很重要啊。”江逸不赞同道，“我们要对付的不是王天南，而是青龙帮。王天南和李洋他们哪一方输了都不算完，只有他们都被打倒了，我们才是赢了这个游戏。警察和□□就不可能实现双赢呀。”

　　杨谨年用勺子搅了搅手中的咖啡，沉默不语。

　　江逸也垂眸看着对方的杯子，继续说道：“李洋是不是说，先联手打倒王天南，等李海接手了青龙帮，会比王天南好对付许多？”

　　杨谨年目光微动：“不错。”而且他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不顾同事反对处处帮助李海。

　　“帮助李海引起两方相斗，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江逸肯定了一句，看对方面色稍缓，又说，“但大可不必帮到最后。”

　　杨谨年若有所思道：“什么意思？”

　　“王天南固然不好对付，但李洋也不是什么善类。大家都不知道彼此的任务，万一打倒了王天南之后李洋取他哥而代之，我们岂不是又给自己树了个强敌？”

　　杨谨年略一沉吟，江逸所说不无道理。之前李洋来找他组队，只说打倒王天南是两人的共同目标，言词之间对李海当了龙头之后的事全不在意，这也是他相信对方的原因。可现在想想——万一李洋是装的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越想越是那么回事。

　　江逸轻笑了一声，拉回杨谨年的注意力：“杨警官，眼下正有个大好机会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杨谨年微微抬眼，手上搅咖啡的动作不停：“说来听听。”

　　“王天南名下的公司被黑客袭击，损失惨重；而李海那边贩毒越来越猖狂，露出了很多马脚。我们只要把李海的毒窝端了，把他送进监狱，再火上浇油让王天南破产，青龙帮不就名存实亡了吗？”江逸十分胸有成竹。

　　杨谨年暗自惊讶，李海贩毒动作越来越大他是知道的，但由于和李洋组了队就没有多管。王天南的公司被黑客攻击他也知道，因为那就是李洋干的，可杨谨年不清楚李洋这一招到底给王天南造成了多大的困扰。想到那个□□头子好像就没吃过亏，他不禁怀疑道：“王天南当真损失惨重？”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被攻击的漏洞一时半会难以修复，做补丁又会大大拖累系统的运行速度，一个有安全漏洞、或者运行很慢的系统，谁会用？”江逸不紧不慢道，“能搞垮他一家公司，就能搞垮第二家、第三家。王天南不是想漂白青龙帮吗？把他的正当企业都毁掉，还怕弄不死他？”

　　“说得简单，李洋自己都不敢确定能搞垮王天南的公司，人家几十年的底蕴，会仅仅因为黑客攻击毁于一旦吗？”杨谨年还是不相信。

　　“所以我不是给你们送‘油’来了吗？”江逸心想黑客果然是李洋，他自信一笑，拿出一个U盘放在桌子中间，“我好歹也混到青龙帮的高层了，机密的资料还是知道不少的，足够让这把火越烧越大。”

　　杨谨年心动了，如果真如江逸所说，毁灭青龙帮简直轻而易举。但他顿了一下，还是笑着摇头，探究地盯着对方：“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去了青龙帮之后，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过，这还是第一次联系我吧。而且我听说你和王天南关系很好，怎么突然要背叛他了？”

　　“长官，你知不知道去□□卧底有多危险？”江逸也笑了，他毕竟不是真的赵俊，眼前也不是真的杨谨年，“长官”二字在他说来无端嘲讽，“每传一次消息，就有一次可能导致我身份暴露。我之前地位低微，实在接触不到什么值得我冒险的重要情报。与其浪费时间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不如把精力用在怎么打入敌人的核心内部，对不对？”

　　不等杨谨年回答，江逸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我在为你卖命，你却随随便便就把我卖了。”

　　杨谨年有点尴尬，他原本觉得赵俊根本没用，还是李洋问起他在王天南那边有没有安排007才顺口提了一句。他略微不自然地问：“那你还愿意帮我？”

　　“当然。”江逸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这场游戏里，只有你是和我利益一致，立场相同的。我帮你也就是帮我自己。”

　　杨谨年听明白了，对方不仅是在回答为什么帮他，还给出了背叛王天南的理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倒是很好理解。他伸手拿起U盘在手中把玩：“你今天直接约我见面，倒不怕暴露身份了？”

　　“王天南忙得自顾不暇，想必短时间内发现不了什么端倪。至于之后，等我们覆灭了青龙帮，我当然要以卧底警察的身份光荣归队呀，就怕别人不知道呢。”江逸说着乐了一下，又正色道，“时间紧迫，机会稍纵即逝。我的诚意已经奉上了，是真是假你一看便知——或者让李洋看更有用。等你相信我了，我们再谈下一步计划，那个就不用见面，也不能让李洋知道了。”

　　“如果你真的值得信任，我会尽快联系你。”杨谨年终于被说服了，收好U盘站起身，“先走一步。”

　　江逸笑着点点头目送他离开，美滋滋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马上皱起了眉头——这冷咖啡也太苦了吧？价格这么贵，还不如速溶咖啡好喝。

　　下次约人见面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

　　杨谨年的电话来得比江逸想象中要快，看来对方打倒青龙帮的决心十分迫切。

　　一番谋划之后，杨谨年找上李海，说给他介绍一个长期的大客户，希望能在他的大本营交易，看一下货物储存地。一般的毒品交易当然不用去大本营，但李海现在太需要钱了，听杨谨年说这位客户出手阔绰需求量大，那么满足一下客户的要求也没什么不可以。

　　杨谨年对这次计划十分尽心尽力，他已经从李洋那里得到了U盘里的资料真实有用的肯定答复，没有理由不和江逸合作。至于李洋明里暗里让他不要轻信“他人”，谁管呢？就算江逸只是想干掉李海，那他杨谨年也没有什么损失，何不放手一搏？

　　交易的时间定在第二天晚上。

　　夜凉如水。

　　一辆越野车正平稳地行驶在去往西留区郊外的路上，车上坐有三人，正是杨谨年、江逸和专职司机。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小矿山，早在前几年就已经被挖得差不多了，李海开始贩毒后，那里就成了他的大本营。

　　西留区多工厂，人烟稀少，到了晚上也见不到几家灯光。随着靠近郊外上了山，连路灯也没了，仅能看见车灯前方的一小片区域。

　　杨谨年向窗外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真切，他又点了根烟，问道：“我们就三个人去没事吗？”

　　单独坐在后座的江逸戴了顶帽子，墨镜遮了小半张脸，他面无表情地把车窗开到最大：“你不是安排好人手在后面接应了吗？”

　　“可是先进入他们大本营的就我们三个啊，万一提前发生冲突，外面的人都来不及进去。”杨谨年深吸了一口烟，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危险。

　　江逸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劝道：“长官，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危险是肯定存在的，再怎么谋划都无法避免。我们小心行事就好了，难道还打道回府吗？”

　　一阵无话，江逸心里有点打鼓，怕他真说不干了。所幸杨谨年没有那么不靠谱，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希望一切顺利吧。”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尽职尽责地打着方向盘。

　　不多时，车子就停在了小矿山的入口。在入口警戒的两个兄弟已经被提前打过招呼，并且认得杨谨年，爽快地让他们进去了。

　　矿山里面的警卫人数不算多，可能李海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这个□□的大本营。越往里走巡逻的人越少，见到李海时对方身边居然只跟着四个小弟。

　　这么薄弱的防范是心太大还是另有其意？

　　江逸跟着杨谨年下了车，既不脱帽也不摘墨镜，甚至还戴着手套，等杨谨年的介绍后随意和李海碰了下手就当打过招呼了，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这里的路灯昏黄，江逸看不清李海的表情，只听他干笑道：“刘老板，货都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你来呢。”十分勉强的赔笑，好像还带着点咬牙切齿。

　　江逸随意扫了一眼便点点头：“抬上车吧。”然后把左手提着的一箱现金递给李海。

　　李海吩咐小弟搬东西，自己打开箱子看了一下，说话明显高兴起来：“刘老板果然爽快，以后要货尽管找兄弟我……”他低头时正好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手立马伸向腰间阴恻恻道：“我送你上路！”

　　李海掏枪的速度很快，但江逸的速度更快。他俩本来就离得近，江逸见李海动作不对直接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枪，然后把自己的枪口抵到了他头上。

　　李海的四个小弟也立刻拿出枪对准了江逸。

　　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

　　“别冲动，刀枪无眼。”江逸很不爽，这暴露得也太早了吧？他安排的人哪怕效率再高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

　　李海怒不可遏：“你到底是什么人？杨谨年！你居然背叛我们？”

　　杨谨年只当没听见，和司机一起置身于对峙圈外。

　　“我这种小人物，海哥当然不认识了。”江逸笑了一声，摘下了墨镜和帽子。

　　李海定定地看着他：“你是赵俊？”

　　“幸会。”江逸微微点头。

　　“我可一点都不高兴看到你。”李海冷笑，“你以为杀了我，你们今天能走得掉？”

　　“我不想杀你，但也不想被你杀掉。如果海哥愿意让旁边四个兄弟放下枪，我们就不用把场面搞得这么尴尬了，说不定还能好好聊聊？”

　　被人用枪指着头的李海无所谓地让小弟们丢了抢踢远，然后江逸竟真的也收起了枪。

　　杨谨年像看神经病一样惊悚地看着江逸：“你疯了？”

　　“怕什么？他枪又没丢。”李海古怪地笑了一声，问江逸：“你想聊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

　　江逸只是想拖延时间，又不是真和李海有什么共同话题。俗话说反派死于话多，可江逸觉得反派们每次都能长篇大论拖到救场人员出现也是很了不起的……

　　等等，虽说他不觉得自己是反派，但这个拖延时间的技能好像可以借鉴一下。

　　于是江逸开始解释来龙去脉：“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联合警方来对付我呗。”李海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最近动作有多大我自己心里有数，知道瞒不过你们，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也是早晚的事。”

　　江逸噎了一下，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如果不在乎事情的经过，还真就是一句话就总结完的事。

　　“你应该庆幸没有杀我，不然你们都得给我陪葬。”李海随意地点了根烟，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身上装了个感应器，只要我心跳一停，地下埋着的炸|弹就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多多少少都变了脸色。江逸悄悄松了一口气，心想反派果然还是话多。

　　李海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终于等来了一辆辆警车把他们包围了起来，他仔细看了看周围的人，遗憾道：“人都到齐了吗？王天南怎么没来。”

　　“他身上有感应炸|弹，不要轻举妄动！”杨谨年紧张地吩咐前来支援的警察，意外地发现来的好像不是他安排好的人。

　　焦点现场还维持在小弟们搬毒品上车中的状态，有些毒品还在地上，一些已经放到了车里。公安局长冯峰出现的同一时间，江逸就听到了自己“找到□□贩毒的证据并人赃并获”主线任务完成的提示。

　　下一刻，李海冷笑着抽出刀倒退几步：“不过有这么多人给我陪葬也值了。”

　　“李海，你别冲动！我们可以争取从宽处理。”杨谨年眼看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的发展，冲江逸急道：“赵俊，你快想想办法啊，我们马上就都要玩完了！”

　　江逸有一瞬间的纠结。事情发展至此和他原计划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李海和杨谨年都死在这里似乎和计划的结果差不多。至于他自己，反正主线任务已经完成了，早一点或者迟一点离开都一样……如果他是单排的话。

　　不再犹豫，江逸用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前打歪了李海要刺向心脏的刀，刀子深深地插进了李海的左肩。他没给李海反应的时间，接着就是利落的一拳打晕了对方。

　　危机顷刻间解除，旁人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江逸冷漠地摘下自己沾了血的手套，赵俊这个军校高材生也是有挂的好吗？可算是有一展身手的机会了。

　　一旁全程打酱油的杨谨年提着的心才刚放下来，就被走近的几个警察制住了，他不明所以：“你们干什么？！”

　　“杨谨年，你涉嫌勾结□□贩卖毒品，公安机关将对你实施逮捕。”冯峰不慌不忙地出示了逮捕证。

　　“你胡说八道！我是和赵俊一起来缉毒的，赵俊也是警察，你问他！”杨谨年慌了，急忙向江逸求助。

　　谁知江逸无奈道：“杨警官，车上还有你刚买的毒品，人证物证俱在，就不要抵赖了吧。”

　　“这怎么是我买的毒品？你在说什么……”杨谨年不可思议地看着江逸。

　　“杨谨年，我们已经掌握了你和李海约定交易的信息，还有很多其他的资料，到局里再慢慢谈吧。”冯峰示意把人带走，昏迷的李海和他的四个小弟已经被送上了警车。

　　“什么资料？你们……黑我电脑？不可能……”杨谨年突然想到了江逸给他的那个U盘，气急败坏地吼道：“赵俊！你阴我？！”

　　他这时什么都明白了，如果只是为了做掉李海，江逸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地来找他。U盘里肯定有病毒，江逸特地让他做中间人和李海联系交易，毒品搬上的还是他的车……他早已被算计得明明白白。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呀。”如果不是双手被制住，杨谨年简直想给江逸鼓鼓掌。

　　“多亏长官配合。”江逸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转身悠哉地往外走。

　　杨谨年气得破口大骂，在被押上警车的过程中还给江逸来了一套素质十八连。

　　江逸全当没听见，走出不远就看到自家小弟们的车停成了一排。

　　众小弟纷纷围上来表达自己的关心和钦佩。

　　江逸和手下兄弟们感情不错，闲聊了几句问问他们进来时外面的情况。

　　就在此时，押送杨谨年的警车路过。杨谨年不知怎么操作的，摇下车窗声嘶力竭地大喊：“赵俊是警察！！他是警方派去青龙帮的卧底——”

　　车走人去，余音不绝。

　　江逸面不改色，淡定如常道：“回去庆功。”

　　其他人见状顿时兴致高涨地应声，谁也不信杨谨年的话——那妥妥就是失败者的恶意中伤，血口喷人嘛！

　　等江逸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之前给王天南发了微信说“一切顺利”，对方回了他一个“好”。考虑到“青研科技”这边情势可能十分危急，江逸就没打电话去打扰他。

　　回到家打开灯却发现王天南正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由于经常来串门，王天南已经获得了江逸家的钥匙。不过江逸今晚看到他出现在这里还是有点惊讶。

　　“青研科技”怎么样了？透露了那么多机密情报，不可能这么快处理好吧？其他公司有没有被黑客袭击？……

　　江逸走到沙发边上，凝视了一会对方的睡颜。

　　都没有黑眼圈，皮肤也不错，在游戏里熬夜就是爽，大概天天通宵也不会秃头吧？

　　江逸轻笑一声，从卧室里拿了一床被子盖在王天南身上，轻轻关了灯。

　　多大的事，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