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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遥知身是客,疑是故人来 ...

  •   沈浪追着蝶梦香,径自向西南奔去。忽然,才想起自己还是新郎的打扮。

      说来也奇怪,香味远去的方向是一片荒山,并与自己的小屋相去不远。他也就顺便回去换了衣装。他自然不忘再看看那墓。心中的感伤也随着那吉服的脱去而又不自觉地回来了。

      飞飞墓依旧还孤独地伫立在那里。在点点翠绿中更显凄凉。可是春雨过后,坟墓左右没有雨斑,墓前还放着一大束鲜黄明亮的迎春花。

      “有人来过?”沈浪望着小径上的泥泞。

      他随香追至荒山中,天色已有些黑了。怎么会在这里?只见菁菁的河谷周围并无遮挡,在一条淌淌流动的河上,凌空驾起了一间竹屋,精致小巧。

      他凝神提气,跃至竹窗处,不发出声响,他向里面偷眼张望。

      竹屋内并没有掌灯,却依稀分辨出竹桌后坐着一个袅娜的女子,白衣素服,长发及腰,头上似乎并无发饰。只是背对着他,不见容貌。屋内也有那两个女孩,紫绡正在一旁很不耐烦地讲:“就没见过那样的嫁娘,神经兮兮的,见到主人......”紫绫打住了妹妹的话头,向那女子禀报:“我们在快活城见过了快活王,他神情威严,眉宇间善恶不定,确是一方枭雄。不过,看得出来,对朱七七很是宠爱,武林传言并不能尽信。”那女子没有答言,似乎在摆棋局,屋内寂静,只听得落子之音很是清脆,而对窗外的沈浪却是一震。他不知那是不是一种错觉,可是那女子的身形,举动都太像飞飞了,又是许久,那女子轻轻的恩了一声。那声音?沈浪更是难以自制,他恍惚间,觉得那就是她,像是自己那时出去办事晚归,他歉然地贴窗看去,长夜风凉,她衣单体弱,在灯如黄豆的烛光下,她却总是一个人久久等待。

      那个时候,飞飞听到他回来的声音,笑颜如花。又总是半带娇羞地偷眼相窥

      “沈大哥,你饿不饿?”他也笑了,摇曳的烛光盈满了简陋的摆设,也盈满了他漂泊的心,在飞飞那里有一种家的归属感,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天涯浪子。混暗中一时间他觉得时光又倒回到那个旖旎的时刻。他在心里默念道:“沈大哥,你饿不饿?”他那种久违的温暖涌在心头,却又将心头的伤口狠狠的撕裂了。他笑自己这一年似乎什么都没做,连忘记都没有学会。

      可那女子......在他万念沓来的时候,一颗黑子从窗内激出,沈浪知道行迹被人知晓,只好推门而入:“在下沈浪,见过天山客。”

      “原来等来的人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来历?你的香丹不错,用了紫堇,秋芥。香延七里,可我什么时候着了你的道?你来这又做什么?咦,你的衣服干吗换了?真是糟糕,我还说要主人看呢”紫绡一口气地说完,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傻丫头,你叫沈少侠先回答哪一个?”紫绫欣赏地看着这个俊朗的侠士,笑了。

      可是那白衣女子依旧没有回身,仍在下子。

      “二位姑娘服饰奇异,且‘雪落术’天下无双。再加上这识药的眼力,自不难猜,姑娘来自天山。” 沈浪一直眼望着那白衣女子,她似乎还是无动于衷,他顿了顿:“在街上的时候,不知是敌是友,所以在紫绡姑娘的发髻上插香为识,多有得罪,望请见谅!”沈浪挥手将刚才的黑子掷回了桌上的棋盒。

      那白衣女子终于不再执棋,可还是没有起坐,她安静地问道:“沈浪?沈岳?你是沈天君的公子?”那声音清淡平和,宛如水气飘渺,无所寄连,根本不带任何情感。这发声吐字却是沈浪所熟悉之极的。那真是飞飞吗?他不由地呆了。

      “正是在下。”他还是自嘲地笑了,飞飞会这么问吗?

      “沈公子,知道你所来为何了,王夫人神智失常,是我的病人,我将她从雪山带回中原,今日实是属下看管不力,有所冒犯了。现在可分得清是敌是友?好象也难,不过还好,我等似乎并无铸下错事。”

      “姑娘,你......”沈浪不知该怎么说了。这时,天山客也起身,向他走去。她似乎要将眼前的人看真些。只见得她步履轻盈,脚踏莲花,白纱飘动之际,隐有仙风。沈浪这时也望着她,他的呼吸声粗重了很多。

      瞬时,另一个女声焦急地在窗外响起:“主人,王夫人的病情恶化,姐妹们无药可施。”“沈公子,不恭之罪,容他日再领。”天山客便跃过沈浪,急速地在夜色中消失了。那速度比紫绫,紫绡还要快上十成。

      沈浪根本没看清她的容貌,沉吟也是无可奈何,向紫绫,紫绡告辞了。慢慢地牵着马沿河的下游走去。

      外面月色正好,紫绡倚着窗,痴迷地望着沈浪的身影,笑嘻嘻的:“姐姐,沈浪长的好俊俏啊,要是不娶朱七七的话,我倒想嫁她”。紫绫在收拾屋子,接了口:“就你这张嘴,将来不惹事才怪。不过看他去的方向,再没多远要碰到那个伤心人喽。”

      “那个僧人从边疆到中土一直远远跟着,傻傻的。我招呼他几次,又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地跑了。一副怨大苦深的样子,我倒要问问是谁欺负了他。可主人叫我不要理会。”紫绫却默不做声了。紫绡略觉奇怪,扭过头去:“姐姐,怎么了?”

      只见紫绫正站在桌前,不明所以地看着棋盘。

      棋盘上的根本不是棋局,黑白交错,混沌一片。

      河水在下游水势也并不浩大,只是缓缓地流走。月亮地下,沈浪看清了那河沿呆坐的人,高声叫道:“受气包,怎么回来也不和好友说上一声,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也不送个红包?”

      “不过好象没有结成。”宋离淡淡地笑着。

      “我知道你看过飞飞了”沈浪想起那墓前那双草履的泥印。“心结还是没有解开吗?,还是不想理我?”他也坐了下来。

      “你呢?真的就忘了。其实去过再多的地方,我也放不下。不晓得,她知不知道又一年的春色已来?也不晓得,重泉下,年来苦乐她与谁依?”

      沈浪默然看着他。

      “你刚才去见此处的主人了?”

      “她......”两人互视着对方。他在沈浪的眼里读出了他的疑惑。

      “我希望是她。”宋离坚定地说。

      “我却希望不是。”水光剥离着沈浪脸上多样的神情。

      河水不解人的情怀,在二人的面前犹自那样坦然的流动。皓月当空,这轮月亮和上古时代也没有什么不同。也许真的是天若有情天亦老,所以亘古的苍穹漠视人世的生死离别,爱恨情愁。

      只落得这世上的人,有了太多的无所适从。

      七七把快活城弄的天翻地覆,新郎倌也跑了,这喜宴自然是办不成了。快活王也发了大怒,宴席上的饭菜酒肉也都下令倒了,将前来贺喜的武林人士轰了个干净。

      他正坐在厅堂中,怒气未消。

      “朱富贵你教的什么女儿,任性,刁蛮,要是我,我也不娶她!”

      “柴玉关你说说清楚,这时候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是谁跟我非要争这席上高堂之位的。我就说还是太急了些,要不是你非逼她二人早日完婚,七七能这时候撂挑子吗?”

      熊猫在旁看着两位长辈斗口不休,也实在劝说不成,喝退手下,自己也躲了出去。

      就听得大厅上是一声高过一声。

      “大哥!你怎么跑到这儿喝酒?”百灵到处找他,还是在酒窖里拉出了他。熊猫此时已经满身酒气了,见到她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了:“这喜酒喝不成,我还不能捞几口酒解解闷啊,沈......沈......浪呢?”

      “没回来呢。七七还在那哭呢,她都哭了一天了,我是没辄了。”百灵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她不是早盼着嘛,现在可好,弄的人仰马翻。”熊猫还抱着那酒坛子,混混噩噩的。傻笑着又想端起酒坛往嘴里灌。

      “她说......大哥!别喝了,”百灵气不过,夺走了酒坛。“她说,她见到白飞飞了!”

      “白飞飞?呵呵,你也醉......了”熊猫慢慢地坐倒在她怀里,竟呼呼地睡了过去。

      “大哥?大哥!”百灵没了法子,叹了口气,叫小四驴蛋将他送回房中。

      “百灵,她还活着,我真的见到她了,真的。”,“百灵,我没骗你,真的是白飞飞。”,“百灵,沈大哥不会再要我了。”,“我知道,我永远都不如她。”......

      凉风徐徐,夜色如水。百灵倚着栏杆,她尚自不解:“人死真能复生?”她叹了口气。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饿瘦了,老爷会难过的。”小泥巴端着吃的,在屋外狠敲着门。

      “小姐,垫垫肚子,再哭也有力气啊 。”小泥巴把门敲的更响了,可屋里的人就是不应。

      闺房中,凤冠霞披散落在地上。可是整个屋子还是由于到处披挂着喜红而显得喜气洋洋。这全是七七精心为自己安置的一切。这桌上的,床上的,那时侯连小泥巴都插不上手去。

      蓝田玉簪,九宝连心锁,鸟含金步摇,珠垂翡翠环,芙蓉双钿......她对着铜镜一个个慢慢地拆将下来,她木然地看着镜中自己的落寞,泪流不止。

      “不行!现在说清楚!”

      “我对你还不够清楚吗?”

      “不够!为什麽每回她有点风吹草动你就紧张?有什么事,你就怪我自己爱闯祸?为什麽你对她说的话都那麽小心,那麽认真,对我就嘻嘻哈哈,吊儿郎当?为什麽•••• ”

      “够了!”

      “为什麽对我说话那麽凶?对她就不会?”

      “你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许久前的那一幕,仿佛就在昨天。七七狠狠地把铜镜扣过来,头深埋在了两臂里。

      沈浪一下抱紧了飞飞七七呆住,忐忑地伸手一试飞飞鼻息:“她••••••死了吗?” 沈浪木然:“死了!” 七七眼眶一红:“沈大哥••••••” 沈浪:“她••••••死了•••••• ” 沈浪抱着飞飞,起身走去七七泪水浮上:“沈大哥-- ”沈浪恍若未闻,径直行去 。

      “沈大哥,你又要离我而去了吗?” 纱灯中的火苗没有了力气,停止了跃动。至此屋里便黑了下来。

      城外的野林里,一双诡秘的眼睛正贪婪地,仇恨地望着眼前庞大的城池,眼中浮着痛快的笑意。

      “柴大哥,想煞小弟了。二十年啊,我隐忍了二十年,眼睁睁地看你风光了二十年!快活了二十年!我这些年恨啊,我恨得将自己的肉一块块地咬下来,天幸见的,你好好的活着,我终于也可以跟你好好了断了,我要把这快活城的砖砖瓦瓦都扒下来,造个浩大的坟茔葬你!”

      天色一亮,沈浪带着宋离奔回了快活城。眼前的一切令两人惊呆了。

      城前的小径上盖着厚厚的一层纸钱,马蹄过处,激起纸蝶纷飞。经过两边树上挂满了各色的招魂幡。精巧的纸人插在草丛中若隐若现。翠绿的山林竟然成为花花一片白色。奔到近处,只见得黑压压的人都身穿孝服,头扎白花,跪在城门口,哭声震天。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牌位,仔细瞧,竟写着:小儿玉关之位。

      抬眼看,两人更是心惊。一口乌黑的棺材生生地嵌在了城墙里,城门上还泼墨地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柴兄笑纳。”

      宋离失情大叫:“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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