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
-
3
天上宫阙高寒不胜，不知今夕何年，人间却是红花绿柳、锣鼓喧天。金波转影，正是人间好时节，月圆中秋之日。
大约是因为与节日相撞，这一日的市集格外的欢腾，除却十里八乡前来买卖的村民们，附近的居民也纷纷出游，猜个字谜、放盏花灯，再同家人在一排排的小摊前看看热闹、买些吃食......
欢乐的氛围让身在其中的皎月也有些兴奋，她随着人群走向一个个热闹的摊位，从糕饼甜汤，到荤菜冷盘，再到精致的杯碟碗筷、工艺饰品，尝的尝买的买。好在早就学会了袖里乾坤，否则这么多东西，凭她一个人绝不能全部带走。
因为担心不合润玉的口味，食盒里放的东西不多，只有三四种，皎月一一指着介绍，“担心你吃不惯，就只带了几样我觉得不错的，清炒芥菜、驴肉凉片、桂花糕，还有糖蒸酥酪。”
又从袖中掏出一个青白的瓷瓶，“还有这青梅酿，就是不知润玉仙会不会饮酒，有没有这口福了。”
润玉也不说话，浅笑着朝桌上一挥，变出两个玉色的薄瓷酒杯，用料虽不多么名贵，但做工却是极好，隐隐的透着光影，晕着月色。
皎月见此，递了个竹盒与润玉，盒中有一双竹箸，一个白瓷勺。润玉一一尝过，芥菜微苦，回味却甘；驴肉鲜嫩，用的卤料大约不少，滋味繁复；桂花糕滋味松软，口感细腻。
皎月见他似是有些口干，动手开了酒瓶，瞬间一股浓郁的梅香伴随着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便倒了两杯出来，一杯递给润玉。
青梅酿滋味酸甜，口感醇厚，酒味并不明显，也没有一般果酒的涩味，皎月极喜欢，一口便饮尽了杯中酒液，还要再倒一杯。
润玉才小酌一口，就见皎月如此动作，开口道：“这青梅酿尝着酒味虽淡，但想必后劲不小，仙子小心上头，别醉了难受。”
“那就那么容易醉呢。”皎月饮下第二杯方觉的不好意思，装作斯文的放下杯盏，转移话题道：“糖蒸酥酪还没吃呢，你快尝尝味道好不好，我一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在集市时也是鬼使神差，莫名就买下了这碗酥酪。”
润玉依言尝了一勺酥酪，奶味十足，口感滑嫩，其上的各色杂果也各有风味，倒也没有皎月说得那么甜。
“怎样？滋味如何？我今日就买了一碗，还没尝过，若是不好吃你可别怪我。”
“极好。”
“当真？给我也尝尝。”
润玉也不知是被酒气熏得头脑有些不清醒还是怎的，尝下一口酥酪，手中瓷勺还未放下，又舀了一勺，递到皎月面前。皎月微微起身，探头过去就着润玉的手吃下了这口酥酪。
确实不错，鲜甜可口，滋味无穷。皎月还在品味着糖蒸酥酪，润玉却忽的反应过来了，这是自己用过的勺子，未免太过亲密了。悄悄打量着皎月，她似乎并未察觉，润玉放下瓷勺，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又再倒了一杯以掩饰自己的无措。
“你也喜欢这青梅酿？”皎月见他在饮酒，以为是喜欢，便假公济私的也给自己再倒了一杯，两人推杯换盏，一点点吃光了桌上的食物。
借着酒气，皎月问道：“润玉，不知今夜，皎月可否同你一起上值？”
“嗯？”润玉不知她是何意，没有立即答应。
“别误会，我只是想瞧瞧，你是如何布下这漫天星宿，如何洒下整夜星辉的。”怕他不答应，皎月放下酒杯，坐直身子一板一眼的解释道。
也许是被酒气所惑，也许是为皎月话语中的“一起”二字吸引，润玉举杯相敬，“自是无妨。”
皎月笑靥如花，双手搭在桌上撑着下巴凑近润玉，“那边说好了。”
“扰了润玉仙半日了，你晚上还要当值，就先回去休息吧。”两人将一整瓶青梅酿饮尽，皎月见润玉有些微醺，担心误了他夜间上值，便开口道。
“那就劳烦仙子收拾残局了。”青梅酿后劲着实不小，润玉此刻确实是不大精神了，见皎月眉目间尚清明，便也不推脱，扶着桌子起来，施一个礼便转身回了自己宫室。
见润玉走出了偏殿，皎月挥手关上殿门，终是撑不住了。这千万年来她从未练过酒量，遇到好酒也不过浅酌一二，就是多饮几杯，也会立刻找地方睡下，哪像今日喝了这许多。青梅酿后劲果真大，她此刻头痛欲裂，强行凝聚精神力施术清洁了桌上的残局，便倒向了床榻。
润玉回到殿中，寻出仙露饮下一盏，体内的酒意果然消散大半。头脑清醒了，之前发生的事也就能好好思考了。方才皎月虽清醒，但身上的酒意不比自己浅。又想到她一开始并未发觉青梅酿后劲之强，想必酒量并不好，一直只是强撑着吧。
心下有些冷意，两人之间的融洽畅谈，原也只是她的伪装，若是真心相待，何须如此。犹豫许久，润玉还是拿上仙露，走向了偏殿。
偏殿门早就让皎月关严，润玉在门口唤她无果，思量下决定直接推门进去。只见殿内干净整洁，正对殿门的屏风后，皎月拥着丝被睡得沉沉，想来是累极了。
润玉走过去坐在床边，见皎月满头是汗，清秀的眉眼纠结在一起，应该是醉狠了，头痛的睡梦中都不得安宁。突然心软了，拿起仙露就要往她嘴里倒，但一个醉得睡死了的人又怎么能如他所愿呢？润玉浪费了好几滴仙露，也没能灌进皎月嘴里一滴。
耗费了许久，润玉耐心见倾，脑子一个不清醒，举起瓶子含下一大口仙露，凑近皎月，捏着她的下巴，贴着她的嘴打开紧闭的唇强行灌下了这口仙露。只是他没发现，有蓝色的薄雾在店中浅浅的晕开，有迅速消散。
双唇相贴的瞬间，润玉脑海忽的清明，忍不住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儿，猛地直起身子。皎月被灌了口仙露，也清醒了大半，迷蒙的睁开双眼，看见润玉在亲自己，脑袋不清醒的开口撒娇道：“我还要。”
见润玉怪异的盯着自己，毫不动作，皎月乘着醉意支起身子改为跪坐在润玉身前，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衫慢慢亲上他的唇重重印了一下，收回脑袋，舔了舔下唇，“没什么味道啊......”
皎月还想凑过去再亲一下，就被润玉推开了，“仙子......仙子莫要......”
“你不喜欢吗？不是你先亲我的吗？”皎月还没完全清醒，不解的问道。若是醒时，她必不会如此直白。
“是润玉失礼了......”润玉连忙后退，想要向外奔去，想想又走回来，踌躇几步，搁下手中的仙露，“这仙露可以醒酒......”说罢头也不回的慌乱离去，只剩疑惑的皎月喝下仙露，又倒在床榻中闭眼沉眠。
润玉离去后并未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向天河飞去，然后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企图令自己冷静下来。良久，他坐在河边身下化为龙尾浸在水中，一如昨日那般，只是眉眼间冷如冰霜，不知在想着什么。
入夜，润玉犹豫后还是决定不回璇玑宫，直接去上值，然而在布星台下，他见到了皎月。皎月远远便见润玉走来，绞着手看他一步步靠近，“润玉仙，可是我......可是恼了我？”
“并无，是润玉冒犯仙子了。”
“既然你并未恼，那我们，我们像之前一样相处，可好？”皎月神色怯怯，语气中带着讨好生怕润玉因为不在同自己来往。
润玉也不答，默默地点了点头，便先行上了布星台，皎月见此，露出笑容紧跟在他身后。
润玉施术唤起一颗颗沉睡的星辰，组合在一起排成各个星宿，升到空中。皎月见他背对着自己，一身白衣清逸飘扬，举手投足间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布挂完星辰，润玉回头，只见皎月一动不动，定定的看着自己，眼珠一动不动，似乎满心满眼，再无其他。“皎......”才开口欲喊出一个音节，润玉又合上了嘴，改口道：“仙子......”
皎月张口便夸：“方才见润玉仙布挂星辰，姿态翩翩潇洒，当真无与伦比，举世无双。”
润玉低着头，含蓄而疏离的笑着，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位仙子相处才好，只得沉默，一时间布星台静谧无声。
忽然，不远处一颗星星晃动几下，飞快的向下坠落，拖下长长一条明亮的星尾。皎月连忙闭上双眼，双手握拳放到胸前虔诚许愿。很快，又睁开双眼。
润玉对此不解，他成为夜神上千年，还未见过有人如此。
“这是我家乡那边的传说。”皎月解释道：“见到流星马上闭眼许愿，就能实现愿望。”
“仙子相信这传说？”润玉不觉得皎月会是这样单纯，会简简单单相信着什么的人。
皎月自嘲一笑，“我不信。”她低头不再看润玉，“我从来就不相信除了自己，还有什么能帮我做到任何我想做的事情。可这并不妨碍，见到流星，我就想要许愿。”
她突然抬起头来，笑着看着润玉，“有一些事情，只要做了就会觉得很开心。”
润玉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这位仙子，也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心了，他抬起手指向天空，挥动着万千星辰，霎时间，漫天飘落这流星雨。“我虽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心向往之。就让润玉，送仙子一场流星雨吧。”
皎月看着润玉，那是这两日以来，她头一次见润玉笑得这般开朗，这般纯净，皎月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看着漫天的流星，她心里悄悄许下一个愿望：我希望，能永远看到润玉的笑容。
“这一次，就让我相信一次吧。”
不知是谁的心底，悄悄念起了这一心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