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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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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深夜,这群别墅区里静悄悄的,几乎所有人都拥入周公的怀抱。
后荔悄悄从床上摸了起来,身上还穿着爸爸妈妈给他套的小鲨鱼睡衣。他现在已经和爸爸妈妈分房间睡了,整个房间就只有他一个宝宝。
小崽睡觉的时候很少起夜,也很少爬起来哭哭闹闹,后孟朝和余思盼都很放心小崽一个人睡,便提早跟他分了房间,更何况最近小崽的睡觉时间还提前了不少,晚上八点出头就要睡觉觉了。
夫妻两人便喜闻乐见地去过自己的夜生活。
但是显然后孟朝夫妻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后家别墅所在的别墅群很大,而且深夜更是少人在花园道路上行走,街道上安静极了,只有暖色调的路灯还在亮着。
后荔悄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套上了深蓝小球鞋。
小崽打算今天试试他的超能力,不枉他提早了那么早睡觉。
他双脚一蹬,慢慢地漂浮在半空,离他的床一米高。
虽然脱离了地面,但他并没有感受到令人恐惧的失重感,反而觉得这种悬浮在半空的感觉和他平时站在地面的感觉并没有什么不同。
后荔在房间里四处转悠,飞了好几圈后打开了房间的窗——只是在房间里享受飞翔的感觉,这也太压抑天性了。
儿童房的窗户很大,上面的花纹精致又古典,是设计师好好设计过的。窗帘半掩着,还能听见外面一些昆虫的鸣叫声。
一开窗,风就迎面和小崽打了个招呼,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
不过后荔并没有在意。
他把小鲨鱼睡衣帽往上一套,开始了自己第一次外出飞行之旅。
******
在临靠近湖泊的其中一座别墅里,男孩住在三楼的房间内。
他的房间几乎没有装饰,只有简单的几件家具,他坐在床上把衣服扒下来,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发黑的淤青,神色冷漠。
他翻开自己的背包,从隔层里拿出药油,涂抹在淤青上。
背包上的内层侧面还小小地写着他的名字——秦邧。
淤青一摸就疼,但秦邧还是用力地揉着,淤青处越揉越大,痛得他手臂都在发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药油放回背包,躺在床上。
已经是深夜了,但秦邧还没能入睡。
他起身下了床,走到窗边,凝望着外面清澈的湖水,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微笑。他的父母终于如愿以偿地住进了这群富人区的别墅里,看他们今天的样子连腰杆子也直了不少。
大伯帮他们搬家的时候,嫉妒得连眼睛都红了,好话一箩筐地往爸妈身上倒,大概也是想借此机会住进这栋别墅里。
可是秦邧丝毫不想管这些大人之间的龌龊事,他身上的伤就是拜大伯的暗地针对所赐,又被父母所谓的兄友弟恭和情深义重所掩盖。
他看着这出可笑的家庭剧,一点儿不想掺和进去。
他看着窗户外平静的水面,又看了看墨黑的夜空,突然就流下眼泪来。
还没等他收拾情绪擦擦眼泪,他就看见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场景。
秦邧看见一个小崽身上穿着小鲨鱼套装睡衣,张牙舞爪地停在了湖泊的正上方。他四处张望着,小手白嫩嫩的,鲨齿帽还套在脑袋上很是可爱。
小崽四处望着,目光很快就转到了秦邧这个方向。
秦邧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立马往侧边一躲,用窗帘遮住自己的身形。
过了一会儿,他才悄悄从窗帘拉开一条缝,偷偷地看着外面那个古怪的小孩。
***
夜幕笼罩着整个湖泊,今晚的月光皎洁,柔柔地散落在湖面上,还能看见月亮的倒影,不时还能听见鸟雀的低鸣。
这里是没有人居住的那间别墅附近。
后荔早就把鲨齿帽戴上了,他在这里的上空兜过一圈,这栋别墅背靠着黑暗,安静地坐落在湖泊旁,周围还有高大耸立着的巨树守卫着。
他略显笨拙,但是依然很快地跃上了巨树的顶端。树干遮住了他的身形,他躲在背后悄悄地观察着这栋别墅。
如果不是秦邧在他停在湖泊正上方的时候就留意到他,恐怕也不会注意到有个小娃娃躲在树端悄悄地看着这座别墅。
——他在紧张,担心被别人发现。
确实,后荔可是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偷偷来到这个地方的,更何况他还是第一次飞着出来,自然是打起十二分警惕,小圆眼瞪大戒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秦邧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扫过这边不安全区域,呼吸不自觉一屏,嘴唇都抿得紧紧的。
就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长。
对方似乎是确定已经安全了,终于开始活动起来。
穿着鲨齿帽的小娃娃从树端上一跃而下,轻点在湖泊上,激起一道道涟漪。小娃娃穿着深蓝色的小球鞋,鞋带垮着被湖水沾湿了些,他半蹲着浮在湖泊半空,靠着月光看着自己的倒影。
一阵夜风疾驰而过,吹乱了小娃娃的头发。
他张开嫩白的手掌,风从他的指缝中穿过,稚拙的身体顺着风的轨道冲向了高空。秦邧的呼吸都停住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娃娃直冲云霄拥抱月亮,明亮的月光衬着他的鲨齿帽。
露出了小娃娃的五官。
小娃娃半弯着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噗通噗通,秦邧不敢眨眼,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在月亮前。
半响后,秦邧才反应过来,他快速爬回床上,从背包里拿出厚厚的日记本,抽出黑笔,重新回到窗帘前,一边看着窗外的景物一边在纸上快速画起来。
后荔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他还沉浸在刺激的失重感中无法自拔。
他在湖面上空反复尝试着自由落体,在临近湖面的时候又忽地跃起冲向树丛,震得周围的树叶都哗哗作响,不时还有鸟雀被他惊醒直飞云霄。
虽然这个天气已经有点微凉,但后荔的后背已经出了汗,脸颊也粉扑扑的像抹上了一层火烧云,他露出自己米粒般的小乳牙,眼睛半眯着,弯起一个温暖的笑容。
秦邧的笔在纸上顿了顿,很快又快速画起来,小孩的形象在纸上已经初具雏形。秦邧甚至把他的鲨齿帽也画了上去。
当画到五官时,秦邧犹豫了片刻,细细地画上了那个让他无法忘怀的笑容。勾勒出的线条慢慢揉成了一副美好的画面,秦邧画着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突然别墅二楼的灯咔哒一声亮了。
还飞在半空中的后荔措手不及,忽地一团就冲进了树林里,消失在层层树叶后。
秦邧一愣,画笔一僵顿住了,紧紧地拽住了日记本的纸。
这时正是深夜,正应该是所有人入睡的时间,秦邧立马就意识到家里有人醒了,他把房间拉开小小一层缝,果然听见别墅二楼传来大伯骂骂咧咧的声音。
原本被这家子折磨得已经冷漠的心猛地添上了一把消不去的恼火。
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能安静一会!
秦邧愤怒得几乎压制不住自己暴躁的情绪,这种暴躁甚至要比故意把他推下楼梯的时候更加狂躁更加难以忍耐。他用力地按着自己的淤青,皮肤慢慢地渗出血来。
但他毫无察觉,眼睛里的怨恨和愤怒几乎要把他所有的理智冲刷殆尽。
***
二楼会客厅的灯都被打开了,大伯在里面来来回回地走,摸了摸柜台上的古董花瓶,又扶了扶价格不菲的沙发,还一个个地打开柜子看看里面摆放的茶具。
“老二怎么就这么幸运呢,连这种房子都能住上……”大伯说着,摸上茶具的手也轻了不少,“明明我才是大哥,怎么就没这种运气?”
秦邧站在窗帘后面,乞求那个小娃娃再飞起来,让他看多一眼,只要一眼。
可是没有,树林似乎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沙的声音,连昆虫的鸣叫声都小了不少。
秦邧的心慢慢沉寂下去,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海水里。
他半垂着眼,连笔从他的手上掉了下去也没有察觉。过了几分钟,他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把日记本放回背包里,走到房间门口,先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然后猛地拉开!
发出刺耳的开门声!
秦邧生怕别人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一样,把脚踱得震天响。
一步一步地走下了二楼,直直地和大伯打了个照面。
大伯手上还拿着一个精致的茶杯,他还没来得及放回茶具柜里。
他的神情有点尴尬,露出一个算是和善的笑容,“小邧,你还没睡呢?”他紧张地搓了搓手,把茶杯放回原来的位置关上柜子,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秦邧没有说话,他的眼神里的怨恨愤怒的情绪还没有消散,背靠着黑暗阴森的楼梯,把大伯吓得毛骨悚然寒毛直立。
他手握紧了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大伯心里嘀咕着,这平时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臭小子怎么今天突然就爆发了?
不过心里有鬼的啤酒肚男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正面杠上秦邧,笑着打了个哈哈,露出由于常年吸烟醺酒显得泛黄泛黑的牙齿,“小邧,你也早点睡吧,大伯也先去睡觉了。”
说完,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熄了灯。
秦邧在原地站了几秒,用力地砸向了开灯的按钮,发出嘭的一声响。
周围的一切又陷入了黑暗。
他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隔着窗帘看向外面的树林。
周围的一切还是静悄悄的,似乎从来都没有人来过,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奇妙的事情,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
一种无力感突然就卷上了秦邧的内心。
他双手无力地垂下,躲回被子里,做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突然外面的树林传来树枝被折断的声音,秦邧猛地翻开被子,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他躲在窗帘后,目光炯炯注视着外面的树林。
似乎是躲太久了,小娃娃身上沾了不少树叶。
他伸出肥肥胖胖的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树叶,把挂在鲨鱼睡衣上的树叶都拍了下来,哗哗地又折断了一根树枝。
他似乎并没有被刚刚的灯光吓到,但他的眉毛还是皱了皱像是在思考以后还要不要来这个地方玩耍一样。
过了一会,秦邧看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跃而起。
小娃娃环顾了这个适合玩乐的优美湖泊,转身就朝反方向乘风飞去。
一阵风从窗户吹进了秦邧的房间,把他吹得浑身发凉冻了个激灵。
——他以后是不是都不来了?
秦邧的心突然感到不安惶恐,他猛地抓住钥匙,穿上鞋子跌跌撞撞就往门外跑去。
他用力拉开房间又猛地关上发出嘭一声巨响。
当他冲出别墅门口背靠铁门的时候,秦邧抬头望了望天空,这时的天空还是暗黑一片,已经没有了他来时的痕迹。
他的脚像是冻僵了,冰块一样慢慢挪到了二楼的会客厅。
秦邧看见他的大伯从房间里探出头来,似乎是刚刚入睡又被吵醒,大伯骂骂咧咧地说道,“臭小子你干什么呢?全家人都在睡觉呢,吵什么吵!”
秦邧无视他,慢慢回到了房间。
大伯见他不理会自己,又呸骂了几句,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男孩浑身冰冷的身体拥到被窝里,他慢慢从背包里拿那个厚厚的日记本,翻到刚刚画画的那一页。
他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拿着笔在画的旁边写上三个字。
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