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杀暗黑系男主》元赞

46、46

　　夏天的雨就像是决河倾倒下来。
　　高大的男人撑着一把大伞，怀里的小孩抱着琴盒坐在他有力的臂弯里。周围倾盆的暴雨似乎与这个眉眼弯弯的孩子无关，坐在怀里的小孩还好奇地伸手去触碰伞外滴下的雨水。

　　“别玩水，待会湿透了又得哭着鼻子不想喝药了。”后孟朝警告地对自家小孩说。

　　小孩瘪了瘪嘴，老实地把手收回去。

　　夹杂着凉意的雨滴伴随着大风猛地刮过来，后孟朝连忙把小孩搂紧了些，雨滴砸在他的身上，不过才几分钟鞋子就湿了大半。
　　而小孩的鞋子干干爽爽，丝毫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天气影响。

　　“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在哭，怎么就下这么大的雨？”
　　后孟朝抱着怀里的小孩说道，决定先找个店面躲雨。父子俩很快就停在一家没有开店的服装店面前，店前的屋檐长长的，把暴雨遮挡在外。

　　“先等一会，夏天的雨下不久的。”
　　后孟朝说道。

　　后荔嗯嗯了一声，刚拿到新伙伴的他还宝贝地抱着琴盒，整个人都冒着开心泡泡。
　　站在他身后的后孟朝心里还藏着心事，此时竟然有些沉默。他把伞挂在离小孩一段距离的窗台上。

　　“枝枝，我觉得我们应该聊聊。”后孟朝帮他从隔壁店家借来一张小凳子，让他坐在上面休息。这位父亲神情认真，半蹲在后荔面前，对自己的儿子说道。

　　后荔愣了下，“爸爸怎么啦？”

　　“我本来以为自己是一个负责任的爸爸，至少对自己的小孩特别了解。”后孟朝抚了抚小孩细软的发丝，弯起一个笑容，语气里隐隐带着沮丧，“可是爸爸现在发现事情并不是像自己想象中那样。”

　　小孩愣了下，摸着琴盒的手指微微的蜷缩，“……爸爸？”

　　“爸爸拍戏忙，时不时就一两个月不回家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你。”
　　“以前我总是觉得没关系，你这么乖又那么懂事，总会体谅我的。”后孟朝说，“从小就这么独立的小孩谁不喜欢呢？”

　　“可是现在爸爸后悔了。”
　　“我的宝贝优秀到写出的曲子被人欣赏，学会了这么多门语言甚至都能和外国的小朋友交流……而我却没有参与其中，没有陪你一起长大。”

　　后荔喉咙里涌上一股酸意，刺激着他的泪腺。无论是梦里梦外，他知道他的爸爸无论再忙，都没有忘记过关心他。
　　小孩稚嫩的手臂圈住爸爸的脖颈，声音闷闷的，“没有的事……”

　　“我有点难过，枝枝这么厉害竟然是别人告诉我的，而不是我自己发现的。”

　　“爸爸……”
　　小孩手臂的温度传到爸爸的身上，后孟朝听见枝枝轻声说道，“我爱你。”

　　这句话小声得几乎能被雨水声掩盖，但是却极为认真。
　　后孟朝身上被雨水浸湿的凉意被这句话带出暖意烘得和煦了。后孟朝一想到小孩在幼儿园受到孤立却一言不发的事情，心里又忍不住难过。

　　后孟朝问他，“你还有没有什么小秘密藏着没有告诉爸爸？”

　　后荔搂着后孟朝的肩膀才感觉到他背后的衣服湿了大片。
　　无论是梦外正义勇猛的警察爸爸，还是梦里才华横溢的演员爸爸，都带着一股没有办法让人拒绝的安心。

　　后孟朝听见小孩摸摸他湿透的T恤，声音带着糯意，“没有。”

　　后孟朝在心里长叹，温柔地告诉他的孩子，“如果你有什么烦恼或者是烦心事，你都可以告诉爸爸。爸爸是那个一定会帮你的人。”

　　******

　　秦邧坐在迷宫里的小亭子里。
　　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暴雨翻起潮湿的空气扑向他的脸颊，把原本就愤怒的情绪打得七零八落，翻腾上阵阵委屈。

　　摄影组也跟着秦邧，不远不近地拍摄着男孩心理状态的变化。
　　镜头拉近，面相叛逆反骨的男孩眼睛直直地看着亭子外的大雨，眼睛里泛起水光，不知道是不是雨水倒映在他的眼睛里造成的错觉。

　　原本是一路独行的男孩因为路上遇到的朋友不与他同行而沮丧。

　　雨慢慢地停了，空气里都是大雨翻腾出的青草泥土的气味。
　　秦邧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问摄影组，“后荔回来了吗？”

　　摄影组摇摇头。

　　秦邧只好一个人在迷宫花园里兜着打转。
　　心里揣着心事，走的路也越走越偏，好几次都走到了死角。

　　“有手机吗？”秦邧的语气里有点焦躁，还用鞋尖踹开地面的石子。
　　他的手机早就在之前滑梯遇到恶犬的时候被摔坏了，现在就不得不借别人的手机。他伸手接过节目组借给他的手机，拨号。

　　“嘟……嘟……”
　　几秒钟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枝枝稚嫩的声音响起，“喂？”

　　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秦邧原本想好好沟通的想法在准备接通那几秒消失殆尽，他此时的语气里夹杂着不爽焦虑抗议各种复杂情绪，“后荔，你是又在外面玩吗？”

　　对面立刻传来喝水呛到的声音。

　　秦邧面无表情换了个肯定句，“你又在外面玩。”

　　“没啊，额，我在静姝姐姐的院子里。”
　　对面稚嫩的声音镇定地解释着。

　　秦邧漠然地听他瞎解释。
　　忽地对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小朋友，你的蛋糕。”然后就是小朋友尴尬的回复，“谢谢。”

　　秦邧真是气急而笑，“哈。”
　　还没等对面解释些什么就盖了电话。

　　“还给你。”秦邧不爽到极点的时候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道谢，“谢谢你借我手机。”
　　摄影组面对这个气得要炸起来的叛逆小子，真是丝毫不敢再上去劝说，安静闭嘴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机。

　　秦邧和人交流的心思是彻底消失殆尽，甚至连敷衍逛迷宫的心情都败坏得一塌糊涂。
　　他用力踹开地上的石头，冷哼一声，按照原路返回迷宫出口，朝自己住的院子走去了。回到自己的房间，用力地关上门，连摄影组都不给进，一副老子生气闭门谢客的不耐烦脸。

　　也不知道在里面自闭了多久。
　　门外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秦邧一听这力度节奏的敲门声就知道是后荔过来找他了。
　　叛逆小子还在气头上，在沙发上转了个身视若罔闻，继续毫无规律地转动手中的魔方。

　　叩叩叩。
　　门外传来后荔示弱的声音，“秦邧，是我，给我开开门呀。”

　　秦邧在心底冷哼一声，心想你也知道等人的滋味？
　　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玩魔方。他在沙发上磨磨蹭蹭，自以为让这个认不清谁是他最好朋友的坏小孩等了好久才慢慢吞吞地走下沙发。

　　……前后不超过三十秒。

　　凶煞十足的断眉冲天，凛冽的虎眸都带着不爽的怒气。
　　反骨气场十足的小子长臂一伸，把门开了条小缝，只露出自己的半边脸颊。秦邧看见门外抱着蛋糕乖乖罚站的小孩，脸色是更臭了。

　　伸手就想把门关上，眼不见心不烦。
　　但又舍不得把好友关在外面，只好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他。

　　后荔看见这小子这样，心里难得地升起一股负罪感，乖巧地抱着蛋糕举起给他看，“对不起，我给你道歉来了，请你吃蛋糕好不好？”
　　小孩的眼睛澄澈，哭丧着脸道歉的更是让人怜爱。

　　秦邧用怫郁的眼光刺着小孩，小孩可怜兮兮地朝他歪了个头。
　　半响，浑身带刺的男孩暂时败下阵来，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回沙发上，给小孩留了条门缝。

　　小孩就这么背着个二胡琴盒，手里抱着蛋糕盒子，亦步亦趋地跟在男孩背后。

　　拆开蛋糕盒子，后荔乖乖地给还在气头上的秦邧递上美味小蛋糕和食用叉子。秦邧还在气头上，皱着眉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闷声不吭。
　　“对不起，今天是我做得不对。”后荔拿起蛋糕递给他，露出一个小可怜的表情，“你生我的气就好啦，不要和蛋糕生气呀。”

　　怒火中烧的男孩虎眸里都带着不悦，凛冽得像是丛林里横冲的虎崽。他不情不愿地接过好友递过的求和蛋糕，叉了口蛋糕吃，怒气才勉强消下去些。

　　“你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行动，你就不能在出去的时候喊我一声吗？”秦邧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谴责，“你知道今天我在院子你等了你多久吗？我在院子外面整整晒了半天，还下雨了！”

　　“是因为今天早上何尉青老师给我送二胡，我一高兴就给忘了……”
　　后荔小可怜的样子确实让人发不起火来，小孩稚嫩的手拉过大男孩的手，“这是我的新二胡，快来看看。”

　　“我从来没想过何老师真的会给我送一把二胡，我真的太高兴了！”

　　小男孩牵着大男孩的手，拉开琴盒的链子，露出新伙伴的真容。
　　这把二胡的木料很好，蟒皮上的蟒花点缀着颇有一番美意。小孩拿起二胡，在大男孩面前转了圈，眉眼弯弯像是弦月，稀世的黑珍珠藏在他的眼眸里。

　　小孩笑起来的样子极具感染力。

　　秦邧接过后荔递给他的二胡，别扭地看了会，心里酸溜溜的。
　　不就是别人送了把二胡吗？这么开心？

　　对比起自己还没有完成的机械音乐盒，秦邧狠狠地在心里拉踩这二胡一番，心里又带了点得意，等他的礼物做出来之后后荔肯定再看不上这二胡了！

　　秦邧愤怒已经被安抚了些，他冷着脸吸了吸鼻子，“还好吧？不就是一把二胡？”

　　后荔又再次欣赏了下他的新伙伴，笑起来，“就是开心嘛。”
　　秦邧被他的笑容一击中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笑容，心脏都快要从胸腔内跳出来了。他立刻把目光转向别处，“好吧……看在你这么高兴的份上，这次我就原谅你了。”

　　“但是，下次你要去哪全部都要告诉我。”
　　“不要老是什么都不说就跑出去玩，打电话给我。”

　　小孩觉得这个要求过于不可理喻，微微皱起眉毛，“不行。”随后他换了个温和的说辞，“你也会有事情要忙呀？我老是打电话给你你会烦的！”

　　秦邧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相当不理解，“我能有什么事？我每天都很无聊。只要你过来找我，我就和你一起出去。”
　　这位反骨的男孩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对划分进自己领域的人具有强烈的领地意识，贪婪地想要掌握一切，甚至会让身在其中的人窒息。

　　“可是……”
　　小孩的声音带着犹豫。

　　“我可以把我的事情推迟。”秦邧有些烦躁了，“你是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没有啊，和你在一起我超开心的。”
　　后荔把二胡放回琴盒，半蹲在地上思考。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嘟成一团，严谨思考的样子很是认真，“可是朋友之间总要有点距离的吧？朋友也不可能每天都在一起呀？”

　　“不呆在一起也可以啊，你打电话告诉我你在哪就行了。”

　　“那我每天都要打电话给你吗？”

　　“不行吗？”

　　后荔企图让小伙伴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要是我做什么都给你打电话会很麻烦的呀，有时候很不方便的。”

　　秦邧原本放松了的情绪又开始紧绷躁急，他忍住内心想要发泄的冲动，决定后退一步，“发短信也可以的。如果你觉得麻烦，也可以发短信给我。”

　　“……其实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朋友，可是朋友也需要独处的时候呀。”
　　后荔举了个例子，“你不高兴的时候总会想着一个人呆着，而不是找我。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呀，我在练二胡的时候你就只能待在我身边，你会无聊得不高兴的。”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见到你我为什么会不高兴？”

　　“你有你的朋友，我也有我的朋友，我们不能一直粘在一起的。我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给你发信息呀。”

　　秦邧被后荔这番说辞说得混乱焦灼，心底忍不住涌上委屈，“那你到底要怎样？”
　　原本冷厉凶悍的男孩被心里冲出的复杂情绪扰得心神不宁，“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同意，你是我的！”

　　他就像一只急于守护领地的幼年虎崽，“你是属于我的！”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的！”

　　这时的秦邧还过于年幼，在他眼中“最好的朋友”这个词语所代表的地位已经是他内心的极限了，他还不会用其他词语来表达这种在他心目中拥有极高位置的人。
　　而拥有成年人灵魂的后荔完全发现不了两者的区别。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男孩们都没有说话。
　　秦邧把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后荔，小孩的眼神里带着不解的郁闷，是一种懵懂的天真。秦邧难过地发现，那个已经在他心底扎根的小孩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诉求。

　　后荔他根本不懂自己想要什么。

　　情绪向来直白坦率的男孩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
　　他焦躁得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开始泛酸，平时思路清晰的脑子嗡嗡作响。

　　院子里传来咄咄的脚步声，像是飞跃的蝴蝶。
　　小姑娘爱丽斯穿过庭院来到大厅内，她的小辫子随着她的跳跃一甩一甩的，带着女孩独有的娇俏可爱。

　　小姑娘看见房门半掩着，轻轻地敲了敲门。
　　秦邧跨坐在沙发的一边，肤色略黑的手正在转动着魔方，带着怒气的脸色让他更加凶了，那簇断眉让他在抬眼的瞬间，有种暴起伤人的感觉。

　　小孩蹲在沙发的另一边，手里拿着二胡，脸色也很差。
　　心思细腻的小姑娘瞬间就意识到了气氛的异常，小声地凑过去问后荔。秦邧此时的脸色臭极了，哪怕对方是自己喜欢的男孩，爱丽斯也不敢凑上前去。
　　爱丽斯小声地问道，“怎么啦？”

　　面对会说鹰语的后荔，爱丽斯下意识用了最熟悉的语言。
　　香甜的小蛋糕被抛弃在桌面上，后荔的声音也带着沉闷抑塞，“我们吵架了。”

　　爱丽斯不解，“为什么？你们不是玩得最好的吗？”

　　后荔笑了下，没说话。
　　爱丽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表情，这种笑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笑容是一颗不合格的糖果。

　　爱丽斯还想说什么，忽地手臂就被用力提了起来。

　　秦邧的脸色黑得要滴出墨汁，“你们又在说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吗？”

　　小姑娘的手臂被抓红了，秦邧毫不客气的力道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似的。
　　从来没被如此对待过的爱丽斯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放开我，很疼！”

　　秦邧不客气地把她的手臂一甩，态度无理到极点。
　　反骨的男孩声音里带着跋扈妄为，“我不知道你们又背着我说什么坏话，有胆子说没胆子用我听得懂的话说吗？”

　　后荔伸手挡在爱丽斯面前，“我们只是聊了一下，没说什么。”

　　“那为什么不用我听得懂的话说，非要用鹰语说？不是心虚是什么？”

　　“你冷静一点行吗？”

　　这句话似乎瞬间把男孩们分成了两个立场，原本情绪就不稳定的秦邧瞬间被惹毛了，“我哪里不冷静了？”

　　“你不应该动手……”
　　后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邧打断了。

　　“我才是你朋友！”秦邧说得很大声，手指指向躲在后荔背后的爱丽斯，“你帮她？”
　　“我刚刚说了这么多，你没有答应我任何一件事。而她！就出现短短几分钟，你就帮她！”

　　“可你刚刚差点打了她！”
　　后荔只觉得现在状态的秦邧简直无法沟通，他企图让这个暴躁的男孩冷静下来，“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下来，平时的你不会随便动手的！”

　　“不。”秦邧的眼神带着些自嘲，“你只会看见他们，你看不见我。”
　　随后他的态度更加咄咄逼人，“你把她当朋友，那她把你当朋友吗？她有我了解你吗？她知道你喜欢什么吗？”

　　“我把你当成是最好的朋友，你呢？”
　　“后荔，你呢？”

　　后荔被大男孩的眼神震住了。
　　梦中虚幻又可笑的友谊竟然真的被对方如此珍重地对待。后荔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忽地带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你、你当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说得很漂亮啊。”
　　秦邧气极反笑，露出一个恶劣至极的笑容，“那我这个好朋友把你的二胡摔了也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后荔还没反应过来，秦邧一把抓起被后荔珍之重之的新二胡，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爱丽斯被他这个举动吓破了胆，瘫坐在了地上。摔完后，秦邧好似还不解气，球鞋踩在上面，把二胡的蟒面当球踹了出去。

　　后荔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把二胡从地上捡起来。
　　轻柔地拂去上面沾满的尘，重新把它放回琴盒里。

　　秦邧从没见过后荔有如此冰冷的表情，他被怒火冲刷的心就像被一桶冰水猛地灌下，他隐隐有些后悔。但他还嘴硬着，“我根本不稀罕有你这朋友。”

　　后荔拉起爱丽斯，抱着琴盒走出了房门，“你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