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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15 ...

  •   11、

      从那天受哭过之后,二人之间相处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

      不过受的精神状况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他会对周遭的动静有反应了。
      有一回白月光进屋,看到受目光跟着窗外的一只燕子飞过。

      白月光心里一动。

      他不方便出门,就写信托付了好友。没过几日,好友登门,带来一个鸟笼,笼中关着一只黑羽黄嘴的八哥。

      受看着八哥,眼里有一丝好奇,可在注意到关着鸟的笼子时,又露出几分恹然。

      白月光也不知为何,自己就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问好友:“这八哥儿可以不笼养吗?”
      好友:“八哥本就不是笼养的鸟儿,装笼子里是方便带来。”

      说着,他打开笼子,八哥跳到笼边,歪头四顾,最后扑棱棱停在了床架子的上面,与受大眼瞪小眼。

      好友道:“这只八哥已经训好了,能跟着主人飞,也能说不少吉祥话,很讨……”
      还没说完,八哥突然冲下面的受开口了:“美人儿!”
      好友将将吐出最后一个字:“喜……”
      白月光:“……”
      好友:“……”
      受:“……”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八哥:“笑一个!”
      好友恨不得把这只鸟给杀了:“那个,你们听我解释……”
      白月光却注意到了受那难得分明的表情,轻笑释然:“挺好的。”
      好友:“……?”

      好友又跟白月光说了这只八哥的指令动作和喂养的注意事项,便告辞了。
      白月光抬手作别,衣袖顺着手臂微微垂落,好友眼尖地看到了他白皙的皮肤上一块齿印。

      好友目瞪口呆,匪夷所思:“这是谁咬的?”

      白月光顺着他的目光落在手臂上,想到了那天受在他怀里哭惨了的模样,摆手道:“一个迷路的小孩罢了。”

      好友哪会相信,还要再问,却被白月光一句“莫要再问了”给堵了回去。

      受一直听着他们说话,听到白月光用那样的口吻说他是个迷路的孩子,莫名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悄悄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都二十了。

      12、

      白月光不仅仅只给受看病,常常会有人前来求医,这个时候白月光就会去另一间专门对外开放的屋子里。

      受一个人静静地在后面养伤。

      天气渐渐凉了,窗外的竹叶仍旧是一成不变的翠色,但是受知道,秋天来了。

      他能感知外界的世界了,并且有时候会沉溺于这样的感知。

      他知道夏季夜晚窗外会有蟋蟀叫,八哥飞进飞出时翅膀会带起微弱的风声,风吹过窗棱会发出呜呜声,竹叶总是飒飒作响,哗啦啦的,从未停歇。
      还有沉稳的脚步声,那是白月光走近了。
      这样的世界宁静又美好。
      受沉浸其中,总会生出错觉,好似魔教的那几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白月光以前给人治病从不提要求,但他现在有那么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要求。
      他希望来看病的病人可以带一些小玩意给他。不需要太贵重。

      后来白月光再到受的房间里,就会给他带来一只竹蜻蜓、一只草蚱蜢、一个拨浪鼓……窗前还被系上了一只竹削的风铃,风一吹过,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像竹子在唱歌。

      白月光松开系竹风铃的手,轻轻拨了拨竹片,回首问受:“这是我亲手做的,喜欢吗?”

      晚秋傍晚的光泛着比其他季节更加浓重的红,天边的云如同被火烧着了,暖红的光勾勒出窗边人侧脸的轮廓,和唇畔那一丝清浅的、温柔的笑意。

      受心中微热,总觉得白月光真的把他当小孩子看了。

      就在一次白月光要抱受药浴时,受突然拍了拍他的手,白月光一怔,就见受举起手。
      他恍然过来,展开手心。
      受在他手心慢慢写字:我不是小孩子了。

      这是自初识后受第一次主动跟他交流,白月光受宠若惊,直叹不易。

      他低下头,目光从掌心移到受的脸上,未挽起的发从肩头滑落,落在床沿。

      他问:“那你今年多大了?”

      受又写:二十。

      白月光愣住,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生辰?好久没人在受面前提这个字眼,他都快忘了。
      受使劲想了想,总觉得在去魔教之前的记忆都变得恍惚而遥远,仿佛是上辈子的记忆。

      过了好久,他才写下:就在三天前。

      白月光懊恼:“你的及冠礼都错过了,怎么是好!”

      受眨眨眼,心里发热,眼睛也跟着胀。
      他写:无碍。

      白月光难得不听他的:“不行,这个日子很重要,我们补上。”

      13、

      白月光说一不二。
      说要补及冠礼,他就真的开始准备了。

      不过如今只有他们两个,受又畏惧生人,白月光道歉:“只能一切从简,委屈你了。”

      受低下头,眼眶发热。
      委屈你了。
      从前他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从没有人跟他说一句“委屈你了”。
      现在不过是一件根本不必要做的事,白月光却跟他道歉。

      他也觉得自己变矫情了。
      从前那么多伤痛,他都咬牙忍过来了,可现在不过这么一句话,他却想哭。

      虽说一切从简,但发冠肯定是少不了的。
      白月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受自己选。
      问过受的意见后,他用竹子做了个轮椅,带受去了集市上。

      受来到这儿也有大半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外出。

      他才知道,白月光的居所建在一座山谷内。出了山谷,白月光推着他走了半天,终于到了一个小镇。

      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受缩在轮椅上,埋着头,不敢看那些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知道自己希望没有人能注意到他。
      他害怕那些视线。

      白月光察觉到了他的畏缩,想了想,停在路边,伸出一只手轻轻覆住受的眼睛。

      眼前乍然变暗,那些令受如芒在背的东西,好像一下子都被挡在了外面。
      受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心。

      白月光:“你听。”
      受沉下心,竖起耳朵。
      白月光:“听到了什么?”
      受迟疑,在白月光另一只手心里写:脚步声。
      白月光:“还有呢?”
      受继续写: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笑声、妇人骂街声……蒸笼掀开时发出的轻微的水汽声……

      他越写越轻快,越写越顺畅。
      白月光欣慰地笑了,在他耳边说:“你听到了世俗。”

      受心潮迭起,眼角不受控制地又湿润了。

      白月光自然感觉到了掌心的湿润,静静地等了片刻,等到掌下平静下来,才低声问:“想不想看看?”

      受用力点了下头。

      白月光松开手。
      光芒大盛,受眨了眨眼,看到路边商贩热情地叫卖,看到小孩追逐着蹿过人群,看到不远处两个年轻妇人在对骂……
      没有,没有那些令他畏惧的眼神。
      这里不是魔教。
      这里只是一个平凡的小镇,是千万百姓组成的世俗,而他不过其一。

      14、
      买好发冠,白月光又带着受逛了一会儿。
      他们穿梭在人群中,四周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却让受感到了久违的宁静。

      暮色四合,他们才回到山谷。

      受的及冠礼很简单。

      白月光点燃一盏油灯,受坐在窗前。
      就着那一抹昏黄的光,白月光为他梳头、束冠。
      白月光的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

      受忍不住想,白月光真的像雪,高洁无暇,又包容万物。不论多么肮脏的角落,他都会温柔倾覆。

      难怪渣攻会喜欢他,又不敢碰他。

      白月光最后正了一下发冠,满意地打量了一下,取过盛着清水的铜盆,让受看水面倒影。
      白月光:“祝贺你成年。”

      受胆怯又好奇地看了过去。
      水面上映出一张年轻面孔。
      受有些恍惚,心中生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可他才成年。

      “美人儿!”
      八哥扑棱棱地停在受的肩膀上,十分激动地看着水面。
      “笑一个!”

      受:“……”

      白月光笑了:“小东西眼光真不错。”

      受脸有点烫。
      他想,八哥的眼光太差劲了,明明真正的美人在旁边。

      他又想到了渣攻的新宠。
      呸。
      受嗤之以鼻,那张脸哪儿像白月光了,连白月光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15、

      天气一天天转凉。

      白月光又把药浴换成了汤药补养,辅以针灸。

      受逐渐康复起来。他的气色一天天见长,唇红齿白,很偶尔的时候抿唇而笑,唇畔两个浅浅的梨涡。

      白月光松了口气。

      从前的受就像没了油的灯,他总觉得哪一天就会彻底灭了。但现在的受让他放心了很多。

      很快就过年了。

      白月光在江湖上结下不少善缘,过年前几天陆续有人开始往山谷送节礼。
      白月光也准备了很多草药作为回礼。

      现在的受不再整天躺在床上了,他喜欢坐在轮椅上。因为手还不能使劲,白月光改造了下轮椅,让他可以用手臂使力推动。

      这天又有人登门造访,受无所事事,也跟着白月光去了前面的竹屋。

      进门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身边跟着一个十六七八的少女。

      进了门之后,少女就忍不住盯着受看。
      受脸色有点白,避开她的视线,推着轮椅想出去。
      少女却一把拉住轮椅。

      “娄哥哥?”少女弯下腰困惑地看他,“你是娄哥哥吗?”

      不是!
      受急切地张口否认,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少女可惜:“应该不是,娄哥哥不是个哑巴。”

      带她来的老太太脸色不太好看,斥责少女:“你还喊那个玩意儿哥哥作甚?!他和魔教教主不清不楚,害得他们整个门派名声都变臭了,以后离远一点。”
      少女撇撇嘴:“我知道,这不是从小喊到大的,习惯使然嘛。”

      受身子开始发抖,他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地板。
      他像风里的一杆蒲苇,摇摇欲坠。

      白月光脸色变了。
      他把轮椅往后拉了拉,自己挡在了受的前面,看向少女和老太太,淡淡道:“老夫人,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劳烦二位先行离开吧。”

      这还是白月光这么生硬地赶客。

      老太太在江湖上也是个人物,德高望重,被一个晚辈这样对待脸色很不好看。
      但是白月光在江湖上名声比她还高,她不敢得罪,只能忍气离开。

      白月光带受到了后屋。
      受脸色苍白,像是又沉浸到了那段噩梦里,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白月光又气又心疼。

      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救回来一点的人,就这么被那对祖孙给吓回去了!

      真当他好脾气吗?!
      听那对祖孙的话,她们也不像是什么心思正的人。
      拉黑!一定要拉黑!从今以后那家人再来求医,自己要是救就是小狗!

      白月光心里焦急,却不敢碰受,生怕再吓到受。

      没想到受却突然碰了碰他的手。
      白月光连忙看去,看到受眼里恢复了一丝神采,这才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

      受咬住唇,压住心中的颤栗,在他手心里写:我是。
      就两个字,受却像耗尽了所有力气。写完之后便垂着头,好似在等什么审判。

      白月光看着这两个字,有点明白,又有点费解。
      他想起刚刚那个少女说的话,突然想到了江湖上的一个人。
      江湖上的一个大门派的掌门幼子,姓娄,十五岁那年失踪。掌门一直苦苦寻觅,找了整整四年,后来又传出消息,说娄小公子根本不是失踪,而是给魔教教主当娈宠去了。

      都说娄小公子不男不女,自甘下贱。还说那个门派与魔教勾结,人人喊打。

      掌门不信,打上魔教,最后和魔教教主两败俱伤。

      听说直到现在还重伤未愈。

      白月光想得有点久了,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受埋着头,一动也不动地蜷缩在轮椅上。

      他心里一痛,轻轻抚上受的发顶,告诉受:“这不是你的错。”

      受浑身一颤。

      他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面上。

      真好,他想,白月光真好。

      好到他无地自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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