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师养龙日常》捣药的

2、002

　　谢利亚不喜欢浪费时间。他直接去了艾塞克斯平原，也就是交接的地点。

　　其实艾赛克斯平原是一个生态非常丰富的地方。天高山远，风吹草低见牛羊。但是此时此刻，这附近没有一个多余的生物，只因为一头母龙矗立在那里。

　　那母龙乌黑光亮，纵然浑身鳞片，也能看出其身姿优美。雨水打进她的眼里，她却不动如山，始终傲然于世。

　　四季干燥的艾赛克斯平原难得下了一场雨，就被他赶上了。

　　谢利亚走近了母龙，见她身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跪在她的面前，动也不动，同样是个黑龙，只不过尚且处于幼年期，看起来就是个宝宝。

　　谢利亚已经了然。这应该就是母龙和那个人龙混血的孩子吧。

　　“马尼杰派了你过来？”母龙的声音空远而悠长。

　　“正是。”谢利亚掏出一块宫廷令牌，让母龙看个清楚，“这是你见过的，只有国王陛下才有的东西，对吧？”

　　这个信物足以让母龙确定他的身份。她没有再进一步询问，而是示意他履行自己的任务。

　　“这是朗德。今后他将会存在于人类的社会中，而不是作为一头龙生活着。带他去马尼杰所承诺的修道院去吧，我已经不能再照顾他了。”

　　谢利亚抬头望着母龙：“不能，还是不想？”

　　他的问题蕴含着质问的意味，多少激怒了母龙，使她鼻孔偾张，声音蓦然带上了火气：“我不能有一个残疾的儿子！你们人类怎么会理解，不会魔法是何其的可怕，我已经为了这个废物忍受了多年的嘲笑！”

　　旁边的小黑龙突然抽搐了一下，但当谢利亚看过去的时候，他恢复了原状，静静地跪在那里。

　　也罢。这是别人的家务事。

　　谢利亚没有再说什么。

　　母龙张开了翅膀，庞大得像两朵乌云。这时候地上的小黑龙预感到她即将离开，尖叫了一声：“不、不！”

　　但是这无法阻止母龙的行动。母龙重重地拍了翅膀，飞到半空，余光瞥见小小的黑龙挣扎着爬起来，居然是作势要跟她起飞。

　　母龙立马回头，喷出滔天的火焰，吓得小黑龙跌到地上，耳边响彻着母龙充满警告意味的咆哮：“不要跟上来！混血种！别忘了，你已经被禁止踏入龙族的领地！”

　　那巨大的黑影越飞越远，最终离开了可视范围，徒留满地雨水。

　　“妈妈……”

　　小黑龙浑身都湿透，跪坐在地上呜呜哭泣。

　　谢利亚站在后面，默默为小黑龙张开了一个结界，挡住了愈发暴烈的雨水。

　　他觉得自己是理解不到小黑龙此刻的感受的。母龙显然很理智，遗弃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因此显得更加残酷。

　　龙族比其他的种族更加注重优胜劣汰，因此不会魔法的残次品，就无法留在龙族的领地。也许那头母龙已经很仁慈了，这就是为什么她没有把孩子留在身边，忍受其他龙族幼崽的欺辱。

　　不过国王也有自己的难处，作为孩子的父亲，却不能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抚养……

　　谢利亚忍不住有些同情小黑龙。

　　这孩子真是无依无靠了。

　　谢利亚蹲下来，伸手将小黑龙抱了起来。湿淋淋的，但是意外的柔软，完全没有反抗他的意思。

　　小黑龙有一双紫色的眼睛，很罕见，谢利亚只在人族国王马尼杰身上见到过，故而更加遗憾。如果马尼杰亲自来看看这个就好了。

　　现在小黑龙眼眶通红，没有焦距，没有反应，放任谢利亚把自己抱走了。

　　附近停着一辆车，是马尼杰安排的，送他来了艾赛克斯平原，又将送他和小黑龙去远方的修道院。路程约有五天的时间。车夫是个哑巴，看得到他们做什么，但是不会讲出去。

　　谢利亚带小黑龙上了马车，随手拉下了帘幕，然后在他的示意下，车夫开始鞭策马匹。车轮转动起来。

　　马车一直行驶到雨停为止。

　　先前母龙离开后，小黑龙哭了许久，后来可能是累了的缘故，一直在马车上睡觉，幼嫩的前爪无意识地揪着谢利亚的衣服。

　　谢利亚本想挣脱开来，但又怕惊醒小黑龙，就僵在那里没动弹。

　　等马车抵达了过夜的旅店，谢利亚才发现自己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浑身都麻掉了，不禁暗暗嘲笑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竟然对一个幼崽如此轻手轻脚。

　　旅店人气不高，位置偏僻，但是怎么也有几个人。

　　谢利亚直接将小黑龙藏在衣服里，反正是宽松的长袍，别说一个，就是藏两个都没事，然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车夫则去了隔壁。

　　旅店送来了免费的晚餐，就是一碗普通的豆子泥和两块面包，只够一个儿童填饱肚子的份量。

　　谢利亚把门锁上，并将小黑龙放到床上，发现这孩子仍然没醒来。

　　不会有什么事吧？

　　谢利亚俯下身去查看小黑龙的状况，却见那睫毛轻颤，迷迷糊糊地醒来了，“妈妈……妈妈……”

　　“你妈妈已经走了。”谢利亚低头看着小黑龙。后者突然一激灵，受刺激似的用两只小胳膊环绕谢利亚的腰身，喃喃道，“不要走……妈妈……”

　　还没有接受现实吗？

　　谢利亚否认道：“我不是你妈妈。看清楚，她已经抛下你离开了。”

　　小黑龙蓦地睁大了眼睛，好像才发现谢利亚不是母龙一样，仰头呆呆地看着他：“爸……爸爸……？”

　　这孩子怎么胡乱认亲呢。

　　谢利亚抽了抽嘴角：“我也不是你爸爸。”

　　“那……”小黑龙惴惴地端详谢利亚的脸色，害怕自己再次说错了似的，努力用那个小脑瓜寻找正确答案，“……老师？”

　　无所谓了。只要不把他当成亲戚，怎么称呼都行，反正只会相处几天而已。

　　谢利亚随意点头：“嗯。”

　　小黑龙往他怀里钻了钻，小声念叨：“老师，老师，老师……”仿佛这就是他在整个世界上仅剩的东西了。

　　谢利亚拍了拍小黑龙，想到晚餐送来已经有一会，再不吃恐怕要凉了，就问：“饿不饿，小龙？”

　　谁知小黑龙摇了摇头，用脑袋摩擦他的衣服，糯糯的声音传出来：“我叫……朗德……”

　　朗德。母龙似乎确实是这么叫他的。

　　谢利亚改口道：“朗德，饿不饿？”

　　小黑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饭碗，轻轻点了点头。

　　谢利亚招了招手，让盘子端着饭碗稳稳地飞过来，然后被放在床角。谢利亚拿起饭碗，那里盛着一碗豆子泥，又黄又绿，卖相不太好看，小黑龙忍不住露出嫌弃的目光。

　　“吃吧。”

　　谢利亚把碗给他。

　　小黑龙却不接，表情眼巴巴的。

　　一人一龙对视了五秒。谢利亚觉得自己明白了小黑龙的意思：“你不会使用人类的餐具，对吗？”

　　小黑龙转了下眼睛，似乎在思考是否要承认，然后点了点头。

　　谢利亚觉得情有可原，毕竟这么小一只宝宝，跟人类的学龄前幼童差不多，还不会使用餐具也很正常。

　　他决定耐心一点，想办法让小黑龙吃了饭再说。吃饱了第二天才有力气，况且他又不是真的老师，以后小黑龙会居住在修道院里，各种生活习惯肯定是由那边的人们负责教导和纠正的。

　　谢利亚盛了一勺豆子泥。小黑龙嘴巴张得大大的，一直等他把勺子放进来，才嗷呜一声卷走了食物。然后是乖乖的咀嚼，吞咽，眼神变得明亮了些许。

　　谢利亚继续喂饭，直到豆子泥被消灭干净。剩下的还有两块面包，小黑龙却不肯吃了。

　　“不喜欢这种黑麦面包的味道吗？”谢利亚问道。

　　小黑龙立刻摇头：“我喜欢所有的面包。”然后惴惴地看着谢利亚，“但是老师……还没有吃东西……”

　　原来是怕他饿肚子。

　　谢利亚轻轻扯了下嘴角，心底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不饿。”谢利亚这么说，语气毫无波澜。但是小黑龙却不相信他，怎么都不肯再吃了。

　　然而他真的不吃也不会饿的。体内有一部分魔力可以被转化成能量专门用来维生，但是跟这个幼崽解释了恐怕也听不懂。

　　无奈之下，谢利亚拿走了其中一块面包，当着小黑龙的面吃掉了。小黑龙这才张开嘴巴，让他喂自己另一块面包。末了进食完毕，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满足地吐出一口气。

　　谢利亚有点被可爱到了。他一直认为自己对小孩没什么感觉，但是遇上这个幼崽后，却奇异地动摇了。

　　小黑龙现在依偎着他，紫色的眸子渐渐眯起来，呈现出瞌睡的迹象。

　　谢利亚轻轻摇了摇小黑龙。

　　“别睡，还没洗澡呢。”

　　小黑龙混沌地看着他：“洗澡？”下意识伸出胳膊，嘟囔道，“朗德是好孩子，朗德要洗澡。”

　　谢利亚鬼使神差地穿过小黑龙的胳膊下方将其抱了起来。接着他有点惊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再放下来，又显得他很没头没脑，干脆抱着小黑龙去旁边的浴室里帮忙洗了澡，然后擦干小黑龙的身体，带到床上盖好了被子，又望着小黑龙闭上眼睛逐渐陷入熟睡。

　　做完这些事以后，谢利亚感到有点疲惫，更多的是满足，因为他把小黑龙照顾得很好。不过与此同时，他也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本来只是一次简单的护送任务，为什么他现在像是当妈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