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语者》密云未雨

1、第 1 章【一更】

　　有记忆起，童夏只听到过两次声音。

　　这两次体验均算不得愉快。

　　第一次，那声音低沉如同闷雷，清清楚楚的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了一个“笨”字，短促的如同一秒钟的幻境，很快就被十一月的海风吹散。

　　彼时，卡皮提亚的海面上风平浪静，游客们举着望远镜兴致勃勃的眺望着远方。谁也没有注意到游轮甲板一角童夏的错愕。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冰淇淋，上面多了一坨莫名的白色物质。再抬头看看天上跃过头顶的海鸥，童夏沮丧的把冰淇淋丢进了垃圾桶。

　　第二次，是在这艘不知名的船只上。

　　她从阴湿肮脏的地板醒了过来。鼻尖残存着药水略微刺鼻的味道。

　　低下头，童夏看到自己的双手被反捆在背后，动弹不得。她提起膝盖，用长裙的一角蹭了蹭鼻尖的残药，然后打量起了室内。

　　这是一间大约十平米的木质舱室，头顶的薄木板漏下一丝丝红色的光，过了片刻，童夏的眼睛缓缓适应了光线的昏暗。

　　兴许因为下了药，捆她的人放松了警惕，粗绳并不结实。她咬着牙将手挣脱了出来。

　　她刚刚伸直脚，就猛地踢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童夏吓得差点叫出来。定睛一看，地上还躺着好几个年轻的姑娘。

　　每个人都如她一样，双手反剪着捆在身后，毫无意识。童夏爬过去挨个儿晃着，没有人醒过来。

　　一束光猛的从童夏的头顶漏下，她一个激灵，顺势倒在了地上，做出依然昏睡的样子。

　　一个浑身臭气的男人从木梯子上摇摇晃晃走了下来。男人喘着粗气，手里提着灯笼，匆匆照了照船舱的角角落落，并顺势用脚踢了踢离他最近的那个姑娘。

　　片刻后，他嘀嘀咕咕着提着灯笼再次离开。头顶的木板再次被盖上，船舱里再次恢复了一片黑暗。

　　咸湿温热的海风从入口的方向灌了进来，船身在微微摇晃着，前进的速度明显放缓了许多。

　　童夏闭着眼睛默默想着：她被带到了哪里？这些是什么人？

　　童夏所能记起的只有哈勃岛上，镇子中央的篝火舞会。热情的本地服务员递过来的一杯鸡尾酒。之后的记忆就像蒸发的空气一样荡然无存。

　　巨大的恐惧袭来，童夏在心底一遍遍的自我镇定着，绝不能坐以待毙。

　　船舱里暂时安全。童夏起身，沿着红光撒落的缝隙摸到了那个男人走下来时踩着的木梯子。她猫着腰爬上去，在顶端停住，伸出手，一点一点搬运开了那块活动木板。

　　船不大，一眼就能看到船头与船尾----一群水手模样的男人背影向着她在船头抽烟，距离她不过十多米的距离。

　　童夏迅速爬出了船舱，重新盖上了木板，蹑手蹑脚的贴着墙壁，往船尾的方向挪动。

　　她的头顶是陌生的星空，眼前是黑沉沉的大海。热带湿热的海风卷起了她白色的裙角。

　　不远处，男人们指间明明灭灭的烟头像是恶魔猩红的眼睛。

　　墨色的海水在木船的示廓灯下翻滚着白浪，柴油机里喷出黑色的烟雾，扬起的风里飘散着浓烈的油烟味，刺的人流眼泪。

　　再往远处望去，不知名的小岛像是绵延在天际的黑色丝绸。

　　很可能，前方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离船头更近了一些，掩饰在灯影下的童夏四处打量可以逃生的工具。

　　她的鞋子被夺走了。光脚踩上湿漉漉的粗糙的甲板上，有种被毒蛇舔舐皮肤的错觉。

　　童夏哆哆嗦嗦的俯身往水面看去，无助和绝望很快再次袭来---那里，别说救生船，连个救生圈也没有。

　　就在此时，一抹更暗的影子从水下一闪而过。她眨了眨眼睛，那影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海面一切如常。

　　童夏的裙角挂在了船舷吐出的钉子上，她却毫不知情。

　　“刺拉”，裙子被勾破。

　　童夏先是觉得身子一坠，低头才发现小腿全部曝露在了风里，她的心“咯噔” 了一下，抬头正撞上那群男人看过来的眼神。

　　她听不到他们叫喊声和警告声，却清楚的看到了他们狰狞的怒容和瞬间从腰间掏出来的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像是死神的瞳孔。

　　童夏吓的忘了呼吸，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她猛地摇着头，一边打着手语，一边说着话：“别开枪……我不认识你们……放过我……”

　　打头冲过来的男人只有五米之遥，他露出的黄牙清晰可见。

　　童夏放弃了抵抗，颤抖着身子闭上了眼睛。

　　“跳。”

　　那声音像是从脑海里飞旋出来的一个低沉音符。

　　往后，童夏曾经无数次想起这个夜晚听到的声音。如果世界上有一种乐器可以形容这个声音，她猜，应该更接近大提琴和贝斯。

　　“跳下来，就现在。”

　　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清清楚楚的告诉童夏这并不是人在濒死或高度紧张时产生的错觉。

　　风更烈了一些，童夏猛的睁开了眼睛，流着眼泪的眼睛里溢满了决绝。

　　她张开双臂仰面跃去。冰冷的海水承接了她的身体。

　　飞离甲板的最后一瞬 ，她看到了了那些男人们仓皇跑来，怒吼开枪的一幕……

　　视线很快被黑色的海水淹没。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红色的船火，黑色的浓烟，狰狞的男人们，远处的小岛均不见了。

　　她的身体无处依托。再过几秒，氧气就会因为水压而被挤出她的胸腔。

　　童夏挥动着双臂，试图在呛水来临之前探出水面。

　　可是与此同时，她的小腿被一股巨大的涡旋卷着往下猛地一拽。那涡旋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像是水底无端升起的龙卷风，无从探踪却又势不可挡。她尖叫了出来，咸涩的海水趁机涌入她的肺腔。

　　黑沉沉的水底，一个巨大模糊的影子渐渐升高，越来越清晰。那影子长且呈现圆弧状，大的看不到边际，急速朝她扑来。

　　她挣扎着要往上游，而引力却越来越大，肺部的水越来越多，鼻腔里已经被灌满，继而是大脑和身体的每个角落……

　　童夏欲哭无泪，哪有人才出狼窝又入虎口的……

　　极暗降临，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梦境凌乱的如同杂草丛生的野地。

　　梦里的童夏更像是个旁观者，在上帝视角看着自己收到免费旅游的中奖邮件，兴冲冲登上了南半球的冒险之旅。临了，才发现自己被骗了。验证的方式就是醒来成了人贩子的盘中餐。

　　她总是告诉孩子们，世界上有很多会爱会拥抱他们的人。我们要做的是相信自己，接纳自己。

　　现在倒好，经此一事，她还有什么脸言传身教。

　　紧接着她又想起这个月拖欠的房租，欠下来尚未还的人情债，班里那几个捣蛋鬼的学习和健康……

　　如果人死了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些琐事，一了百了了？

　　乱七八糟的内心戏里，意识像是被一个蓝色的巨球笼罩其中，氧气与温暖紧跟而来。

　　一坨冰冷的粘液就落到了她的脸颊上。黏糊糊的液体下一秒从她的脸颊爬到她的脖颈，童夏猛的一惊，醒了过来。

　　一张奇特的脸突然呈现在她的眼前。。

　　童夏被吓得往后缩了缩，才看清了眼前人的全貌。

　　眼前的人，是个女孩子。

　　看到童夏醒过来，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口水。黏糊糊的口水在半空中拉了个透明的银丝，被女孩极为马虎的随手蹭在了衣服上。

　　怎么形容那张脸呢？

　　看不出年纪，鉴于没有皱纹，童夏猜女孩应该很年轻。

　　她的皮肤白的发亮。尤其是额头，像是集中打了十几针水光针一样锃光瓦亮，浅色的头发高高束起，形成了一个“怒发冲冠”的视觉效果。

　　她的眼尾有些吊起，看起来表情总是带着微妙的傲慢戏谑。比额头还要抢镜的是那张微微地包天的嘴，白白密密的牙时隐时现。

　　不知道是不是唇形的原因，童夏很努力的去辨认她此刻说出来的话，可惜，只认出了她似乎在对童夏说“跟我走”三个字。

　　童夏打着手势，一边比划一边说话：“你是天堂里的天使姐姐么？”

　　应该不是，因为女孩听到这句话后耿直的翻了个白眼，形成了个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惊悚效果，看的童夏心肝一颤。

　　继而女孩又有些羞怯的笑了笑，似乎依然满意于童夏称之为“天使”。

　　她指了指室外，急吼吼的拉着童夏坐了起来。

　　童夏这才看到，自己坐在了一张矮榻上。。

　　矮榻是珊瑚做的。浅红色表面浮着一些粗糙的白色颗粒，躺在上面的时候却感觉异常舒适。每一处曲线起伏都像是为她的骨骼量身定做一般。

　　跟着女孩走出去，童夏发现自己身处一艘浅蓝色的巨轮上。

　　阳光明媚，加勒比海面上风平浪静，水天相接的地方水烟茫茫。船大的像是置身于海的孤岛。

　　“你醒了？”

　　低沉的男声再次传来。只不过这回童夏明确的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

　　她转过身去，对上了一对灰蓝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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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乙：呵，离过婚，带个娃，还能找到什么好的。
路人甲：啧啧，眼瞎哟，宋总如今发达了，她可要倒霉了。
夏安真：（微笑）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我先生，宋时鹤。
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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